七日后。

正午。

苗疆沅域的族長親自帶著大長老風塵仆仆地趕到了兩生谷。

看樣子也是幾天幾夜未合眼、快馬加鞭地奔來的。

沅域族長見過舒空長后，并未多言其它，直去看舒千里。

若真是路塵閣少閣主中蠱，且母蠱死去數日，當真兇險非常。

“這是……紅豆的蠱？”沅域的族長只一探查便發現了舒千里體內的蠱蟲，低聲疑惑，轉頭看向跟在他身后的沅域大長老。

“看來紅豆是逃到這里隱居了起來。”沅域大長老也同樣照看了一下舒千里，然后點了點頭，證實了沅域族長剛才所言。

沅域族長和大長老對視一眼，繼而恭恭敬敬來帶舒空長面前。

“老朽真是要和閣主大人致歉了，是我們沅域教養不善，導致圣女私自逃跑，還差點害了少閣主，真是罪過。”沅域族長向舒空長行禮致歉，也告知他們發現了紅豆正是沅域偷跑出走兩年多的前圣女。

“那犬子是否可救？”舒空長沒有怪罪沅域的意思，只問救法。

“自然。一會大長老會親自施法操縱蠱蟲，讓蠱蟲從人的身體里出來。”沅域族長說道。

“如此，有勞大長老了。”舒空長微微欠身致謝。

“理應如此。”大長老回禮道。

…

沅域大長老手中的法杖著地，凝神控蠱。

萬俟楠孑親眼看著舒千里身體里的蠱蟲在他露出的手臂、脖頸等皮膚處快速游走了起來，她不自覺地覺得自己的心仿佛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兒。

然后她看到那在舒千里皮膚下被人操縱著游走的蠱蟲，速度又逐漸轉慢，然后舒千里的嘴緩緩張開，一只蠱蟲搖搖晃晃地從舒千里的嘴里爬了出來。

未等在場眾人松一口氣，大長老迅速出手，將此蠱蟲捉住、殺死。

蠱蟲終于停止動作，死去的瞬間，化作了齏粉，消失無蹤。

現場的所有人看到這一幕，終于都長舒了一口氣，放下了心來。

但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也發生了。

床榻身旁的路塵閣五護法曲薔薇，卻突然癱軟，倒下了。

舒空長也是吃了一驚，急忙伸手扶住了倒下的曲薔薇。

卻只是看到，另一只紅色的蟲子，從曲薔薇的嘴里出來了。

落地沒有一會，便自行枯萎死去了。這只蠱蟲沒有像舒千里身體里的那只消失，只是死在了地上，感覺和其它死去的普通蟲子沒什么兩樣。

“大長老、族長，這是怎么回事？”舒空長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慌亂問道。

“啊！”沅域大長老剛剛施法完畢，正覺虛弱，轉身看到曲薔薇此境況，忍不住驚呼一聲。

“沒想到，五護法也身中蠱蟲多年了。”沅域族長嘆了一口氣回復道。

“什么蠱？救救她，”舒空長急忙看向沅域的族長，只是曲薔薇在他的懷中不住地開始顫抖，“薔薇，你怎么樣了？”

“晚了，晚了，雙生蠱蟲已長進了心脈，蠱蟲出來，她就要心脈斷了。”沅域的大長老嘆了一口氣，卻還是殘忍地說出了真相。

“什么雙生蠱？連你們都救不了她嗎？族長，沅域還有別的長老能救她嗎？”舒空長此時也顧不得許多，哪怕會得罪沅域族長和大長老，也勢必要問出救曲薔薇的辦法。

“閣主大人，怕是真的沒辦法了。大長老施法驅除蠱蟲，是會讓在場所有人的體內的蠱蟲全數都驅除，只是誰能想到五護法體內也有蠱蟲，我們沅域的幼蠱蟲都要長老或是圣女以精血飼養很多年，才能有少許真正成蠱，真是沒想到中原會有如此多的人中蠱。少閣主是因為情蠱中得時間短，我們尚能救活。但五護法這雙生情蠱，是子母蠱同服，雙蠱合一，俗稱雙生蠱。中雙生情蠱者，真心便鎖住那時最愛……”沅域的族長急忙解釋道。

“什么？薔薇中的是……雙生情蠱？是她給你下的蠱？”舒空長非常意外，低頭看向懷中的曲薔薇。

“不要怪任何人，都是我自愿的……”曲薔薇開口說話了，“小土哥哥……好久沒這么叫你了，我都快忘了……這情蠱還是那時候我管她求的呢，她本來不想給我，還一直追問我用處，怕我用在不好的地方，反而誤了自己……其實，我就是給我自己吃了，我想……我想……”曲薔薇氣息越來越弱，心脈已斷，口中鮮血不斷地涌出。

“不說了，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怕當年的自己，錯信了我，所以寧愿一直錯下去。”舒空長哽咽道，雙目已經泛紅了。

“小土哥哥……我怕我當年對你情根錯種，所以才吃了情蠱……”曲薔薇艱難地微笑著，似乎想伸手觸碰舒空長的面龐。舒空長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我知道了，我終于知道了，難怪她當年會以為我……不重要，都不重要了……族長！大長老！藥王！你們誰能救救她，求你們快救救她！”舒空長親眼看著曲薔薇生命的流逝，終于忍不住怒吼求助道。

“小土哥哥……不用了……這么多年，我真的……真的……不后悔……”曲薔薇說完，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十五……”舒空長突然喊了曲薔薇后幾十年都不曾用的本命，然后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是抱著曲薔薇的尸體，愣愣地出神。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此時路塵閣的閣主大人恐是無心再查問少閣主幾時能清醒痊愈，也不關心當年五護法服蠱的細節，他應該只想就這么呆下去。

所有人都不敢打擾。各司其職地忙碌繼續看顧舒千里。

只剩下舒空長抱著曲薔薇冰冷的軀體，默默地頹然坐著。

仿佛這天地間再也看不到那個威風凜凜、勢不可擋的武林盟主、天下共主，和他身后那個運籌帷幄、神秘莫測的五護法。

…

曲薔薇最終還是死在了兩生崖下，兩生谷。

那是年少時舒空長救她性命的地方，可最終她還是將命還給了這個地方，還給這個山谷，還給這個她在三十年前就該把命交代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