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鄉的光與影
- 王桂宏
- 1710字
- 2020-07-31 09:45:58
趙才才有才
趙才才比我年長10歲左右。我在20世紀80年代末調到鎮江市紀委辦公室當文字秘書時,他是市紀委的常委。他是我的領導,更是我精神上的老師。一般人不理解這句話的含義,而我在和趙才才共事的歲月里,深深地體會到趙才才高尚的品德和出色的文采。趙才才的才能不僅體現在潤物細無聲的政治影響力上,還體現在他散見于報紙雜志的詩歌中。趙才才年輕時愛好詩歌創作。1962年,他大學二年級就在《河北文學》雜志發表了詩歌《星星月亮哪去了》,并引得一片稱贊。他先后創作了100多首詩詞。
我和常委趙才才有緣分,但絕大多數同事并不知道這種緣分來自共同的文學愛好。趙才才在市紀委算是一支比較低調的筆桿子。他高高瘦瘦的個頭,總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走路速度不快,說話語速很慢,像是始終處于思考狀態。我是辦公室的文字秘書,主編和上報市紀委的信息動態。這是最典型的單位的筆桿子秘書。而趙才才是市紀委公認的筆桿子。兩支筆桿子自然走得近一些,但趙才才為人低調,因而我們二人的關系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關注。只有我心里明白,我也是一個文學愛好者,在20歲左右,就寫了上百萬字的中短篇小說,在《安徽文藝》上也發表過短篇小說。
我在青年時代一直做著文學夢,并成長為一名軍人。轉業至鎮江市紀委辦公室工作后,我總想露一手自己的文學特長,但與趙才才常委共事后,他的詩歌才華和從政風格深深地感染了我。他話不多,跟我們一起探討文學稿子時總是以秘書的口吻,往往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他的觀點。當時的《鎮江日報》副刊會時不時地發表一兩首他創作的詩歌。讀到他的詩歌讓我興奮不已,在市紀委有一位同樣做著文學夢的領導讓我內心感到了溫暖。
我見到趙才才談到他的詩作時,他總是淡淡地一笑:“沒有什么,寫寫玩玩的。以后千萬不要稱我為詩人。”
“以后千萬不要稱我為詩人。”趙才才的這句話深深地觸動了我,再想想我自己,臉上不禁有些泛紅。
那個年代的紀委是絕對的清水衙門。當其他部門深冬時節從外地采購來蘋果發給職工時,我作為紀委辦公室副主任,只能將土豆分發給職工。想想那些在經濟部門工作的同事,腦子里時不時會冒出跳槽的想法。
幫趙才才常委搬了一次家后,這種想法居然消失了。那應該是剛進入冬季。一個晴朗的好天,天氣不冷,我們辦公室四五個有力氣的男同事在我的帶領下來到趙才才家。我心里想,趙才才這個級別的干部,搬家得準備一輛大一些的汽車。他的愛人也是公務員,按理說他家房子應該很大。但我們都猜錯了,到他家一看,也就是五六十平方米的房子,家具不但陳舊,而且很簡陋。家中的東西都已經打包好了,家具都是普通三合板的,沒有什么重量。原來以為幫領導搬家肯定要費力氣,誰知搬家竟這么輕松。那個年代還沒有搬家公司,我特意把辦公室里力氣大些的男同事全喊來了,但顯然是有勁使不上了。真正有分量的就是書。我真的沒有想到,他家的床竟然是兩條長條板凳搭著杉木鋪板。當我一個人扛著那長條板凳時,我的心被深深地觸動了。趙才才好歹也是個處級干部,也工作這么多年了,家中怎么連一件像樣的家具也沒有呢!雖然那個年代大家都過得不寬裕,但買張好一點的床還是能做到的。用兩條板凳搭床鋪的家庭在城里并不多見,趙才才這個處級干部算一個。想想自己,我打心眼兒里感到慚愧。紀檢系統的福利少一些,我就感到沒有奔頭,就想跳槽去一個好單位,去享受豐厚的物質生活。趙才才讓我的心里亮起了一盞燈。我心中突然冒出一個詼諧的念頭:趙才才沒有“財”。
但趙才才真的很有才。他的處女作《星星月亮哪去了》在《河北文學》雜志上發表后,引起了極大關注。文藝評論家評論說:“有的詩,以優美的語言感人;有的詩,以巧妙新穎的構思取勝;而《河北文學》1963年12月發表的一首社員短歌《星星月亮哪去了》,則是一首二者兼備的好詩。”這首詩篇幅不長,只有八節,十六句,但在整個這一組“社員短歌”里,卻像一顆亮晶晶的小星,閃耀著耀眼的光彩。
詩的全文抄錄如下:
小扁擔,吱吱叫,
星星月亮一擔挑。
潑到水田里,
忽地不見了。
星星月亮哪去了?
秧苗不答只是笑。
夏來幾度薅秧草,
除盡雜草未尋到。
秋來遍地稻花香,
收割季節來到了。
金光耀,銀光耀,
失落的星月找到了。
金黃的稻谷是星星,
月亮就是那月牙刀。
老領導趙才才有才,卻沒有財,這是我最敬重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