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格外的快，不久秋風便起了。華彬二縣貢了早秋的鮮柿來。九公主素來不喜歡這些苦的東西，這些柿子，便常常只賞給將樂宮里的眾人。其實我是極愛吃柿子的，華彬二縣的早柿入口雖澀些，回味卻是極為甘甜。剛貢上的柿子還未熟透，略微帶著點酸味，極為生津可口。今年我照例得了一碗，卻是提不起興致。不知為何，一直放到爛了，也未碰過一顆。大抵人總是會變的吧。

秋擷宴那日我同著大小官員們一道出城迎玄菟來的幾位官吏。如今扶余的國主年輕氣盛，自恃勇武，野心勃勃。箐和扶余之間終有一戰，不論是宮內還是坊間，都在這樣傳言。

一行人騎著高頭大馬，浩浩蕩蕩往皇宮的方向來，秋日的陽光灑下，絢麗奪目。我心中是羨艷的。不過旋即就沒了這樣的想法，我不該羨艷的，有如今的日子已是極好了，我還在奢望些什么呢？

我又瞧見太子殿下，此時遙遙見他清減了很多。這些日子于他而言煩心的事并不少。

見那一行人進了宮門，我便也回轉身回了將樂宮。梓衣跟著九公主往宴上去了，留著辛芷守著宮里。辛芷見我，以為是九公主要回宮來了，便早叫人尋了熏香來。上好的烏木，極為安神。這雖也是宮里慣常的賞賜，但九公主往日素來是不用的。而殿下這樣的人，思慮重些，怕是夜里也睡不安穩。

我自往屋里去了，秋日里天黑得很早，眼見著星星掛滿了夜空。屋子里還有還有一點瓜果腐爛的味道，我有些心神不寧。秋葉已經落了很多，有凋亡，也有成熟的東西。

自那日以后，夜里更加難眠，每每輾轉反側，不能安神。就這樣一直翻來覆去的躺一夜，直到卯正破曉的時分起身，如此往復。

這日我起時，卻見梓衣睡在我旁邊的那間屋子里，并不在守像往常一般守在偏殿，我心里頓時明白了七八分。梓衣卻在此時醒來，見我正瞧著她，一下飛紅了臉。

我頗有些尷尬的開口：“昨夜……”我原想問的是，這后面的屋子夜里更涼些，可還習慣。我并不想，問正殿的事。

可梓衣卻頗為興奮的對我道：“昨夜……”她臉上滿是藏不住的歡欣：“宮（公）主同少君圓房了！千真萬確的。”而后她又是一副虔誠的模樣：“如今可算是了了大事……”我曉得，她是真心為九公主，如今公主遂愿同殿下成了真正的夫妻，于合宮來說，都該是喜事一樁。

我卻只是面無表情的應下了，不是高興，也不是悲傷。我心里是很清楚的，終有一日殿下肯定會要了九公主的。我原覺得我一定會像梓衣那樣，恨不得給八方神明都上了香以表感謝，如今卻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

梓衣卻是興奮極了，早早起身便在準備各種的東西，還喚了人備上了溫補的藥。梓衣忙前忙后一直到了日上三桿的十分，殿下和公主卻還未起身。梓衣只好回到后面來，卻又坐不住，轉來轉去盤算著可還有遺漏的事。我就瞧著她那樣的興奮，有些失神。

過了會殿下竟親自往后面來了。我瞧殿下喜形于色的樣子，似是回味無窮。殿下喊了梓衣往前面去，梓衣會意一般的趕緊拿了備好的東西就跟著去了。我瞧著，更覺得有些事情同我是那樣遙遠，仿佛我從來都是一個事外的小丑。

東宮里又有喪鐘聲傳來。想來昨天夜里又出了事。

想來昨夜，對很多人來說，都是個不眠之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