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命途多紛擾
- 城荼
- 青埡
- 3057字
- 2020-08-04 18:57:59
清晨的陽光灑在地上,申濂倚靠在慕家大門口,他咽了咽唾沫,潤了潤干澀的喉嚨,抬頭望了望刺眼的日光,眼睛被日光一刺越發的痛了,昨天哭的厲害,這會眼睛里面都是紅血絲,心也一陣一陣地抽著疼。
竹子順著陰洼坡的方向走了過來,手里還拿著一把斧頭。
竹子:“爺爺,慕家還不肯出來見您是嗎?”
申濂:“是??!這幫狗娘養的玩意,不給我開門,我看吶,他們就是心虛。對了,你大清早的去陰洼坡干啥呀?”
竹子:“我去坡上隨便看了看,他們慕家殺了人,現在卻躲著不敢出來,爺爺,沒事,有我在,我拿著斧頭,我去把他們家的門砍開?!?
申濂:“別,我記得那天你說鐘孜和鐘棋也在陰洼坡上是吧!”
竹子:“嗯,他倆也在,和慕急是一伙的?!?
申濂:“走,先去鐘家,鐘明誠和鐘明義都不在,家里面就倆娘們和一老爺子?!?
竹子:“嗯?!?
竹子攙著申濂的胳膊朝著鐘家的方向走去,路上申濂對竹子說:“我老了,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本想著和申多相依為命,看著他結婚生子,給我養老送終,平日里他雖然淘氣,但終歸還是疼我的,昨日里看見他被你背在背上到我家門口時,我看見那血流了一路啊,后腦勺上還有個血窟窿,石大夫趕到后說申多本來貧血,加上血流了太多了,已經斷氣了,你知道嗎?爺爺聽到這句話后渾身都軟了下去…”
申濂說著說著開始流淚,竹子的印象里,申濂太強硬了,每次申多惹了事后,就是申濂去善后,就算當時申多在明縣被抓去坐牢,申濂也是一滴淚都沒流??粗鴱淖蛱斓浆F在哭的像個孩子的申濂,竹子心里也是一陣一陣的酸楚,不禁跟著流起淚來。
竹子是翻了兩座山后跑來寧樂村的,餓到極點的他暈倒在了申濂家門口,是申多把他救回來的,后來他就跟著申多混了。他把申多當親哥,把申濂當親爺爺,申多讓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自己偷摸些好吃的也是先拿去給申濂。
申濂:“竹子,申多上次不是在明縣被抓了嗎?你知道他為什么去偷藥嗎?”
竹子點點頭:“嗯,那次申多哥把我支去別處干事情,自己跑去明縣偷藥,結果因為沒人接應被抓了,我知道申多哥是為我好,他不忍心讓我跟著他去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他偷藥也是為了你,因為我們沒有錢買藥治你的病。”
申濂:“是??!他看著盡干壞事,沒個正經樣子,為我們添亂,其實也是為我們著想,我知道他偷藥那是迫不得已,我那幾日都快要病死了,他是迫不得已??!他也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啊,被關在牢里管教了一星期,他是怎么度過那幾日的???他回來后什么也沒跟我說,只是從褲兜里掏出了幾片有污漬的藥片,說是給我存的?!?
竹子紅著眼睛聽著申濂說,一言不發。
申濂:“我這一生,死老婆死兒子,兒媳婦也跟著人跑了,就留下這么一個孫子,現在什么都沒了,就剩我自己了!”
竹子:“我小的時候,我爸去外邊打工就再也沒回來,我媽后來嫁人了,繼父喝了酒就打我和我媽,他愛玩麻將,輸了錢就欠,最后那幫追債的人打了他一頓,他喝了酒,回家后便開始打我媽,我去護著我媽的時候,他把我一腳踢到了邊上。我永遠記得那天,他拿著一根棍子,揪著我媽的頭發,從屋里打到屋外,我媽瘦的皮包骨頭,沒幾棍子就癱倒了,但他不像平日里停下,還是繼續打,用腳踢,我媽受不住了,攥著他的褲腿爬起來給他下跪求饒,他一腳踢開我媽,隨手拿起一塊院里堆起的磚頭,一磚頭砸在了我媽的臉上。”
申濂:“怎么從沒和爺爺說過這些?”
竹子:“連申多哥都不知道這些呢,只知道我跑出來是因為我爸打我?!?
申濂:“咋不說?怕我們不要你?”
竹子:“哪有?只是…只是這段記憶太痛苦了,我忘不掉,所以便藏在心里,對我好的人,我不想讓他們知道這些。痛苦的事沒必要拿出來分享,自己消化就好了。”
申濂:“苦命的孩子,那你為啥現在又告訴我了?”
竹子:“爺爺,我就是太難受了,我媽和申多哥都是死在我面前,我卻無能為力,就這樣看著他們死去我,我昨天背著申多哥往下跑的時候,明明心里默念了無數遍不要死,可他還是死了,看著親人死在眼前太難受了,爺爺!”
申濂:“傻孩子,別哭了,難受的事要說出來,知道嗎?你繼續給爺爺講你媽媽好嗎?”
竹子:“嗯,當時磚頭下去后,繼父自己也被嚇了一跳,酒也醒的差不多了,癱坐在地上,我從屋里跑出去跪到我媽的面前,我媽的臉…我媽的臉已經被砸爛了,我好怕,血肉模糊的,我我哭著喊我媽,我媽讓我快跑,跑的遠遠的,別管她,她沒說幾句話就咽氣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我就聽了我媽的話,拼了命的往外跑,我跑了一天一夜,翻了兩座山,才跑到寧樂村,遇到了您和申多哥?!?
申濂:“苦孩子,這些事說出來后把它慢慢忘掉,別記在心里了,太苦了!”
竹子:“嗯,爺爺,您也別難過了,您還有我,我就是您的親孫子,你您就是我的親爺爺,等我以后發大財了,我就替申多哥孝敬您?!?
申濂:“竹子,你有這個心我就很歡喜了,那你跟爺爺說實話,你們為啥不讓村里的孩子去陰洼坡念書?”
竹子:“爺爺,其實…”
申濂:“嗯?”
竹子:“申多哥上次去明縣時說淘到了一點治你的病的草藥種子,說陰洼坡是個好地方,他和我把那些種子種了下去,說種子沒發芽之前不能讓別的人來陰洼坡,怕他們把種子弄壞?!?
申濂:“什么草藥?”
竹子:“申多哥說是魚腥草,可以清熱解毒,您吃了就不會咳了,也不會有痰了,能睡個好覺了。”
申濂:“傻孩子們,魚腥草長在西南地區,咋可能出現在我們這兒?那種子八成也是騙你們的。”
竹子:“啊?”
申濂:“就為這個假種子,我的孫子就沒命了??!唉!可你們打人終究是不對的,鐘孜被你們打了吧!”
竹子:“嗯,爺爺,我知道錯了?!?
申濂:“知錯就好,可他們殺人也是不對的,我孫子活活被砸死,我一定要討個說法?!?
竹子:“嗯,爺爺,我陪您?!?
不一會兒兩人就走到了鐘家門口,申濂對竹子說道:“喲!這鐘家也閉門不見哪!”
竹子:“沒事,爺爺,我用斧頭砸開他們的門?!?
申濂:“別沖動,去鐘家也只是問問他們看沒看見慕急用酒瓶子砸了申多?!?
竹子:“好,爺爺?!?
竹子在外面使勁的敲門,章彩兒站在大門口,貼著耳朵聽外面有什么人,就是不開門。
竹子:“爺爺,他們不開門?!?
申濂:“沒做虧心事,干嘛不開門?”
竹子:“爺爺,是他們先不開門,我用斧子砸開也沒啥吧!”
章彩兒一聽要用斧子砸門,便趕緊開了門,一開門便看見申濂和一個和鐘孜差不多大手里拿著斧子的男孩站在面前。
章彩兒笑了笑:“喲!這不是申老爺子嘛!您大清早怎么過來了?”
申濂:“怎的,不歡迎我??!”
章彩兒勉強的笑了笑,把大門都敞開,然后去饞申老爺子,說:“申老爺子,哪里的話,快進來,快進來!”
申濂:“你家老爺在嗎?”
章彩兒:“在,在呢!”
申濂:“叫他出來,我有事說,再把你家鐘孜和鐘棋叫出來。”
章彩兒:“哎喲!跟倆孩子有啥可說的呢?”
申濂:“別裝糊涂了,事情你們早就知道了,快叫出來!”
章彩兒:“您先進屋,我去叫??!”
章彩兒一出屋,鐘鴻就進來了,章彩兒對鐘鴻說:“爸,我去叫鐘孜和鐘棋。”
鐘鴻點了下頭就進了屋。
鐘鴻:“哎喲!什么風把申老爺子吹來了!”
申濂笑了笑,說:“長話短說,今天來找你是因為什么事你也清楚,現在把你家鐘孜和鐘棋叫來,我問個事,問清楚就走了,啥事也沒有,我也不會為難你們”
鐘鴻:“好,申老爺子就是爽快。”
章彩兒進屋把鐘孜和鐘棋拉到門口,說:“申老爺子來找麻煩了,你們一定要聽爺爺和媽的話,就照我們教你們的說,聽明白了嗎?你們要是不這樣說,爸回來會收拾你們,知道嗎?”
兩人點了點頭,說:“好?!?
章彩兒:“媽就知道你倆最聽話了。”
從東房到北房這段路,鐘孜和鐘棋走的相當慢,兩人的心里面不知是該說實話還是聽媽媽的話撒謊。
鐘孜不知道,鐘棋也不知道,有時候幾句話就足以毀掉一個人,毀掉他的聲譽,毀掉他的家庭,毀掉他的人生,毀掉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