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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心病

  • 城荼
  • 青埡
  • 3497字
  • 2020-09-13 18:34:19

慕急眼神空洞的盯著竹子,盯了一會后便轉頭坐在大石塊旁。

竹子脫口而出的這些話讓他自己后悔不已,便低著頭沒再說話。

晌午時分,密布的烏云再次繁重的壓在頭頂的天空上,窒息感撲鼻而來。

幾個孩子縮成一團,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吵鬧。

竹子焦急的望著路口,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如此的緩慢。

焦急漫長的等待中,鐘明義醒了過來,鐘孜趕緊撲了上去。

鐘孜把鐘明義抱起來,喊道:“爸,你醒了?”

鐘明義點點頭,無力的坐起來,靠在鐘孜的懷里,說:“鐘蕪和鐘棋怎么樣了?”

鐘孜:“爸,你放心,都好著呢,都救回來了?!?

鐘明義:“那就好?!?

鐘明義試圖站起來,可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抬都抬不起來,膝蓋處也疼的厲害。

鐘明義:“昨晚那幫狗崽子打我腿了,可能傷了里面的骨頭,這會兒疼的厲害,站不起來。”

鐘孜含著淚說:“爸,沒事,我背你,你不用站起來?!?

鐘明義:“都是爸不好,沒有早點發現鐘蕪和鐘棋,都怪爸…”

鐘明義說著說著,嗚咽了起來,鐘孜也跟著哭了起來。

竹子大聲一吼:“哭什么?還嫌不夠亂嗎?你們都好好的,就我爺爺還沒回來,我沒哭你們哭什么?”

鐘明義緩慢地抬起手,向鐘孜比了個‘噓’的手勢。

鐘蕪和鐘棋坐在角落里,亂蓬蓬的頭發下映著蒼白的臉龐。

鐘孜:“爸,你先坐著,我去看看姐和鐘棋?!?

鐘明義點點頭,示意鐘孜去。

鐘孜走到鐘蕪和鐘棋的身旁,說:“姐,你怎么樣了?”

鐘蕪想張開嘴說話,可不知為何沒有聲音,她著急的攥著拳頭錘著地面,眼淚從大眼睛里滾落出來,又用手指指著自己…

竹子:“你姐這是啞巴了。”

鐘孜:“你胡說什么?”

竹子:“都看在眼里,我胡說什么?”

鐘孜:“我姐…我姐她明明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成啞巴了?”

竹子:“八成是被那幫人嚇著了吧。”

鐘孜又望向鐘棋,說:“鐘棋,你別發呆了,你倒是說說話啊,你們倆到底怎么被抓走了?到底發生了什么?”

鐘棋還是呆呆的望著前方,一言不發,鐘孜抓著她的肩膀,大聲的吼:“到底發生了什么?快說?。 ?

慕急過去把鐘孜的手拉開,說:“這些事先放一放行不行?不要再逼鐘棋了!”

鐘孜別過頭坐在地上。

申濂和戈蘆悶著頭往前走,一路上,申濂咳嗽了好幾回。

雨已經停了,太陽沖破厚重的云層顯露出一縷光芒,照射在地面上,很快,這束光芒又被飄過的云遮掩,一閃一現的光芒重復了好幾次后,烏云散開來,夕陽西下,朝霞萬里。

申濂望著布滿朝霞的天空,長嘆一聲。

戈蘆:“再走走,再走走就到了。”

兩人走到朝霞褪去,天色漸晚,終于走到了明縣。

戈蘆:“老爺子,我就不回村里了?!?

申濂:“不回?”

戈蘆:“你回去給鐘明義帶個話,讓他恢復了,想來了,就來明縣和我繼續賣衣服,就說我等著他?!?

申濂:“那我回去咋交待?”

戈蘆:“你自己看著交待吧,我殺了人,還沒緩過來,我怕回了家,大家一盤問,我就說出來了?!?

申濂:“那好吧,你自己小心?!?

戈蘆:“嗯好?!?

戈蘆轉身走了半截,又退回來,說:“老爺子,你要保證,這件事以后就埋在心里,誰也不能告訴?!?

申濂:“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竹子突地站起,大喊:“我爺爺來了?!?

慕急:“申爺爺來了?”

遠遠望去,昏黑的小道上,申濂手里提著個袋子走了過來。

竹子奔上去,喊道:“爺爺,爺爺,你終于回來了。”

申濂:“怕啥?你爺爺我命硬,還能死在他們手里不成?”

竹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申濂:“快走吧,快回村,他們應該都急瘋了。”

竹子:“嗯?!?

申濂把袋子揣給竹子,說:“這我從明縣買的,都餓壞了吧!趕緊去分給他們?!?

竹子:“嗯好?!?

竹子把大餅分給每個人,然后拿著剩下的兩塊,給了申濂一塊,自己一塊。

竹子指了指那三四個孩子,對申濂說:“爺爺,這些孩子也要帶回去嗎?”

申濂:“先帶回去吧,回去再說?!?

竹子:“嗯。”

慕急:“大家都跟上,走快點。”

申濂從來都是有把握的人,他干這件事,自然不是白干,他已經跟親眼經歷這件事的所有人說了,回村后絕對不說鐘明義參與其中的事,孩子們都答應了,他需要這個作為籌碼,好換取鐘明義那微薄的財力。

鐘明義坐在木三輪里,搖搖晃晃的顛簸著,望著前方,他已經想到了,已經想到自己會迎來什么樣的眼神,什么樣的話語,什么樣的蔑視。

他什么也不想說,什么也不會說,也不知道怎么去說,心想:一切都交給天意吧!

約莫走了五六個小時后,便從遠遠望見黑壓壓的人群。

鐘孜看見寧樂村的村口,便倒了下去。

一夜間,寧樂村便被攪得天翻地覆,申濂、鐘明義、竹子、慕急、鐘孜一回村便高燒不退,臥床不起,鐘蕪成了啞巴,鐘棋不說話不吃飯不睡覺,整天沒日沒夜的抱著雙腿蜷縮在床上的角落里。

另外的三四個孩子不是寧樂村的,其中的兩個孩子可能被拐來又些許時日了,幾經輾轉,終是沒熬住,死在了他鄉。

另外的兩個孩子瘦的皮包骨頭,也在床上昏迷不醒,石僧說是嚴重脫水導致的,讓他們再緩緩。

所有人一下子被打懵了,不知是該慶幸所有人都回來了還是該悲痛好好的人成了這樣,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

最要命的還是章彩兒,整日整日的掉著眼淚,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的,蓬頭垢面的守在鐘明義跟前。

石僧給每個人都熬了草藥,打了針,情況最嚴重的就屬鐘明義了,他膝關節處有損傷,還須靜養,鐘蕪的情況也不樂觀,連石僧都沒辦法治這種被嚇成啞巴的病,鐘棋也好不到哪里去,石僧也想不明白為什么鐘棋傷的最輕,卻還是不說話,石僧說他也沒有辦法。

章彩兒哭哭啼啼的拉著石僧的手,說:“石大夫,你行行好,行行好,幫我再看看鐘棋好不好?”

石僧俊朗的面孔上透著一股無奈的神情,說:“嫂子,我也沒辦法了,該看的皮肉傷都看了,我能力有限,真不知道你家鐘棋到底怎么了?”

章彩兒:“她沒病,她沒病為什么要這樣???”

石僧:“嫂子,那我就說說我的看法吧!我之前看過一些洋人的書,他上面好像有一些記載類似病情的,說病人情緒低落,意志消沉,對什么都沒有興趣,可能是心理上得了什么病。”

章彩兒:“什么?心理上?石大夫,我沒讀過幾年書,你可別把我當成傻子,我只聽過人得病,沒聽過人在心上得什么病…”

石僧:“人在遇到重大精神刺激的事情后,心理上會造成重創,也是會得病的,我沒騙你。”

章彩兒:“石大夫,這就是你做醫生的不對了,你不開藥給病人,還說心上得了病,你這…你這不是糊弄人嘛!”

石僧無奈的搖了搖頭,就走了出去。

鐘明義這幾天醒了過來,但他就算睜著眼,也只是怔怔的望著天花板,什么話也不說。

章彩兒守在鐘明義的身旁,抓著他的手,說:“孩子他爸,你倒是說句話呀,到底發生了什么呀?你賣衣服賣的好端端的咋就成這樣了?”

鐘明義連看都不看章彩兒,只是呆呆的望著房頂。

燕琴又開始嚷嚷著要進屋看看鐘明義,鐘鴻也不在家,章彩兒只好讓燕琴進了屋里。

燕琴一進屋,就尖聲尖氣的喊著說道:“喲!我說大哥,你這都臥床幾天了!你可別像你家大丫頭似的不說話當啞巴?。 ?

章彩兒咳嗽了兩聲,說:“弟妹

,你說話注意點兒?!?

燕琴:“這大哥不都成啞巴了?”

章彩兒:“誰說你大哥成啞巴了?”

燕琴不理章彩兒,繼續說道:“要我說,大哥,你要沒那賺錢的本事,你就別去逞什么強,你在家幫爸幫嫂子多做做家務活多好,這也是為咋家減輕負擔,你說是不是?”

鐘明義咽了咽唾沫,眼珠子轉動了兩下,還是一言不發。

燕琴:“你大女兒成了啞巴,二女兒躲在床上,縮在角落里不出來,兒子身體虛脫躺在床上,你倒好,當爸也當到床上去了,你還有點責任心嗎?”

章彩兒大喊:“你別說了!你出去吧!”

燕琴:“我憑啥出去?你們一家子人病的病,倒的倒,完了爸還給你們一家子做貼補,可憐我家明誠,爸怎么不給我們一家子貼補家用呢?”

章彩兒:“你啥時候看見爸給我們貼補家用了,???你哪只眼睛看見了?”

燕琴:“嘁!別以為我不知道,其實吧,說來說去,還是因為這大哥沒用,要大哥有用啊,這也不至于讓我進來說這幾句話不是?這主要也還靠你那撒潑打滾的勁兒去到處求情下話…”

章彩兒氣的發抖,紅著眼睛,硬是沒讓眼淚掉下來,把燕琴搡到門邊,說:“出去?!?

燕琴瞪了一眼章彩兒就出去了。

沒有人發現,床上被子里布滿老繭和皺紋并垂放著的雙手在此時此刻纂的緊緊的,指甲都嵌在了手心里的皮膚上,攥出一道道印。

鐘明義渾身發著冷汗,全身上下不停地打著顫,他內心的煩躁與不安已經沖上了心頭,夾雜著無盡的痛苦與愧疚,他不知道該怎么說,該怎么辦,他只能就這樣佯裝在床榻上去思考這一切。

他就是簡簡單單的去賣個衣服,賺點錢,他也是為了孩子們好,可是,為什么偏偏跟著戈蘆走上了這條污穢不堪的道路呢?

拐誰不好,還偏偏拐的是自己的女兒,這個世界上怎么還能有這樣的父親呢?要是被鐘鴻、章彩兒、村里人知道了可怎么辦啊?

現在大女兒成了那樣,鐘棋也好不到哪里去,這難道都是因為自己嗎?

不,不是因為自己,我又不知道戈蘆的這件事是拐賣孩子,絕對跟我沒關系的。

就這樣,鐘明義在無限的悔恨與安慰中再度陷入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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