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池館，酒味和香料染紅了大廳，麻醉每位客人的神經。

他們身邊都坐著一位姿態旖旎的小姐，大片暴露著肌膚，端起酒杯，露出春意彌漫的淺笑，情深刻在骨子里。

咔咔。

掩門被推開，一位蒙布的女人推門而入，打破了歡慶的氛圍。

看到她蒙上的白布，其他女人都捏著鼻子，露出嫌惡的表情。

客人們也不愿意搭理她，就像一團骯臟的空氣，一位客人摟住懷中的嬌聲女人，很隨意將茶水潑在蒙布女人身上。

在碧池館，丑是最大的原罪。

美麗褪色的鳳仙，已經不會得到任何尊重。

不管是客人、同行，還是老鴇，他們的眼神就像在看垃圾。

鳳仙臉上蒙著白布，是她剛絲綢鋪外撿的。

如果可以，她也想像個女人一樣哭。可惜，淚水早就干涸，就連嗓子也是沙啞。

就算哭泣，也不會有人安慰。

望著周圍沉浸在溫柔里的人們，鳳仙抿住紅唇，過去與現實重疊在一起。

曾幾何時，大廳里的場景與現在一樣。

只是，花相似，人卻不同。

被眾星捧月成公主的，是擁有絕世美貌的鳳仙。

面對其他嫉妒的同行，鳳仙隨手把茶潑在他們身上，踐踏著周圍人的尊嚴，沉浸在溫柔的夢中。

現在，夢碎了，一切回歸現實。

從旁觀的視角來說，鳳仙察覺，一切都是那么丑陋。

無論是肆意大笑的顧客，還是媚骨柔情的群花，還是精于算計的老鴇。

他們都像不可名狀的怪物，伸長著漆黑的觸手，猙獰張開千百只眼睛，一點點的下沉到深淵。

鳳仙閉上眼睛，空氣中明明有胭脂與體香，卻不像是英雄的溫柔鄉，倒像是沉淪盡頭的地獄。

……

“徒弟，走，我們出去一趟!”

說完，宋玄自己都感到驚訝，他是什么時候開始叫“徒弟”兩字的？

果然，和這位比女人還貌美的徒弟相處久了，整個人都變得奇怪了!

聽到“徒弟”兩字，寒玉豎起耳朵，眼中閃著星星，心中塞滿被認可的喜悅。

“好，師傅，去哪里，我開路!”

說話間，寒玉猛拍胸膛，一臉自信，氣府一階的修為噴薄而出，周圍凍上薄薄的寒冰。

“這倒不需要，又不是下油鍋上刀山，只是普通的采購而已……”

一前一后走在院子里，那些掃地剪花的仆人看見，紛紛投出羨慕的目光。

“不愧是少爺，連找女人的眼光都這么挑剔。”

“自古才子佳人配，少爺這么帥，找個美人相伴也是正常。”

寒玉聽到這些溢美之詞，并沒有表現出應有的高興，反而眉毛緊鎖。

老實說，他很討厭誤認他為女人，可是每個人都誤會他是女人。

一遍遍的解釋讓他不耐煩，只能無視掉。

不然，只能舉個木牌，上面刻著“我是男人!24k純爺們!”

那樣的話，只會更丟人。

跨出門后，迎面走來一位男人。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鄭氏丹爐店店家鄭錢。

寒玉臉色立刻冷下來，拽著宋玄衣袖。

“師傅，要不要給他一個難忘的教訓?”

身為乾坤門最得意的弟子，他不介意給店家來一招冰凍刺身套餐，從肌肉凍死到骨頭里。

讓他沒想到的是，換來的僅是來自師傅的呵斥。

“身為我徒弟，怎么能打打殺殺吶，我感謝對方都來不及!”

宋玄面帶微笑，留下滿臉問號的寒玉，上前和鄭錢打招呼。

“呦，鄭老板，真是巧，散步都能碰到。”

鄭錢順著聲音抬頭，看到是宋玄，頓時緊張起來，以為他來打假，當即想要溜走。

“鄭老板，您的丹爐我很喜歡，以后再有不錯的，可以聯系我。”

丹爐不錯?

騙鬼啊!

這話連鄭錢自己都不信。

看到宋玄無比真摯的笑容，鄭錢有些無語。

難道，是宋玄壓根沒有煉丹，所以不知道丹爐的品質?

一定是這樣，鄭錢認為只有一種可能，像宋玄這種少爺只是隨便煉丹玩玩，實際一竅不通，煉丹只是做做樣子，混個學歷。

想到這里，鄭錢松口氣，恢復貪財的一貫面目，展出虛偽的笑容。

“宋少爺，您滿意就好，以后有上好的丹爐，一定第一個想您!”

鄭錢內心的真實想法相反。

哈哈，宋玄少爺就是個肥羊，有機會還要榨上一榨，這么蠢還有錢的少爺如今可不好找。

“好事，好事，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有空一起去碧池館喝上一杯。”

各懷鬼胎，兩人相視一笑，像許久未見的朋友，不認識的，還以為他們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如果洞悉兩人的真實想法，就會明白，只是表面兄弟而已。

寒玉在一旁張大嘴巴，流下痛苦的淚水。

為什么，辛辛苦苦跟了師傅這么多天，師傅從來沒有對他這么好過!

如今鄭錢明明是在騙他靈石，卻得到師傅的好評。

果然，師傅內心其實深深扎根著受虐思想吧？

這種情況，寒玉在書中看過。

別人越是虐待他，越能激起他的欲望，到達前所未有的巔峰。

“以后面對師傅，果然要強勢些，越讓他受虐，師傅估計就會越快樂。”

起碼，《心理一百個小知識》書里是這樣寫的，這種情況還被稱作一個符號“M”。

兩人在寒玉面前勾肩搭背，噓寒問暖，臨走前，相約下次再一起挑選丹爐，依依不舍道別。

“好兄弟，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好兄弟，下次記得光顧我們店，一定把挑最好最貴的留給你!”

眼看鄭店家淚別走遠，寒玉疑惑不解。

“師傅，他都這樣騙你，為何對他還這么好?在小說里，這叫圣母，是一種病。”

宋玄撇撇嘴。“你懂什么，那個丹爐可是神器，在我眼里價值連城，多少靈石都不換。”

這么糟糕的丹爐，師傅卻認為是煉丹神器?

憑寒玉三品煉丹師的身份，根本就看不透。

寒玉捏著衣角，自言自語。“寒玉啊寒玉，放開你的大腦，努力去想，師傅一定比想象中的還要神秘。”

寒玉一拍腦門，想到了!

師傅之所以認為被詛咒的靈器是神器，一定是因為他的煉丹技術太高超了!

事實很簡單，即使漆黑丹爐有負面技能纏身，但師傅一向喜歡逆流而上，不信天命，所以刻意使用帶來厄運的丹爐。

用不可能煉出品質好的丹爐來煉丹，才能彰顯出師傅的偉大。

這種逆流而上的精神，一定是師傅想要傳達給他的。

也就是說，師傅是為了徒弟才故意用這種劣質丹爐。

什么嘛。

明明嘴上說不想教，身體卻很誠實。

師傅，果然深不可測。

當寒玉自以為了解師傅的時候，師傅總是能站在更高更遠的山上。

他寒玉，虛假的天才，果然沒有拜錯師，師傅宋玄，才是真正的天才。

正當寒玉自我感動時候，一道女聲在大街上突兀的響起。

“您是宋玄嗎？在下想找您談談。”

宋玄回頭，來者是一位面上蒙紗的女人。

看那高挑的身材以及飽滿的側面曲線，面紗下定是為國色天香的美人。

可惜的是，事實正好相反，透過面紗只能隱約看到一塊塊的浮泡，有幾分驚悚的感覺。

毫無疑問，面前的人，就是曾經碧池館的頭牌花冠--鳳仙。

因為某些原因，面部被浮腫所毀。

“要不要喝上一杯?”鳳仙側身，邀請宋玄進茶館。

寒玉張嘴想要說些什么，但看到宋玄面露微笑，話卡在喉嚨里，乖乖把嘴縫上。

“好啊，不過你貼錢。”宋玄面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