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在不知不覺中來臨,水牛山在不經意的日升日落間換上了新裝。夏季墨綠的色彩已經隱去,換上黃的紅的顏色,在高遠的晴空下映得斑斕鮮艷。氣溫也涼了,學生們都換上秋裝。似乎大連的秋季很少下雨,多時是一片晴空。柔和的陽光普照著目之所及的每一處風景,整塊大地都在靜靜享受日清天高的明朗和安寧。家鄉淫雨霏霏落葉蕭瑟的秋季印象已一掃而空。站在這天地中,夏鴻進想起一朋友的QQ簽名:一切安好,只缺煩惱。
王爽一個月前搬出宿舍,與186在外面租房住,某天邀請寢室的女生和夏鴻進,去租住的地方吃飯。周二上午課程結束,夏鴻進和603的女生,在王爽的帶領下出發。
在永泰商城坐上7路車,經過兩站就到了。他們租住的地方是平安里的教師樓。這里原是開發區邊緣的荒地,因為離大學近,大概地皮也很便宜的緣故,就由遼東大學買下來,建了居民小區,供學校單身老師居住。因為地方偏僻設施不全,教師更愿住在校內的教師宿舍。這里總有房間閑置,于是就拿來出租。
王爽的出租屋三室一廳,一起住的還有肖偉夫婦和楊娟夫婦。房子裝修的很簡單,因為有些年頭已經顯得陳舊了,只有簡單的幾套家具。夏鴻進四處參觀了下,三間臥室各擺放了一張雙人床,王爽房間的床則直接鋪在地上,地上鋪了些泡沫板,被子就堆放在上面。三間臥室用網線連起來,平日三對情侶在各自的房間里打游戲。他們還養了只小黑狗,剛進門時,小黑狗在劉菲門口拉了便便,正被劉菲訓斥。
這么看來,他們的確是過上了同居的幸福生活了。夏鴻進記得,之前提醒過王爽婚前同居的風險,現在王爽依然做了,夏鴻進不禁有些遺憾。然而即便最好的朋友也只有建議權,沒有干涉權。自己有自己生活,別人有別人的生活。
186依舊一臉忠厚沉穩,對夏鴻進的到來非常歡迎,親切的稱他“阿鴻”。王爽帶著186和楊娟在廚房做午飯。夏鴻進和603的女生脫了鞋,坐在王爽的床上,拿著筆記本看《冰川時代》。電影中倒霉的松鼠引得于潔咯咯笑個不停。
午飯做的很豐盛,客廳的大圓桌子都擺滿了。王爽為客人們準備了一次性的碗筷,大家坐定開吃。大家都不喝酒,186為每人倒了一杯可樂。席間王爽講著他們合租生活的種種趣事,楊娟在一邊眉飛色舞的高聲比劃,當然也免不了肖偉在中間插科打諢。
186笑著對夏鴻進講道:“阿鴻,美好的青春歲月不要浪費了。你看我們成雙成對的多開心,你也要盡快結束單身生活啊。”
夏鴻進微笑道:“我一直在努力。”
剛才肖偉講黃段子時,603的女生們比較沉默。聽到186和夏鴻進的對話,孫敏道:“鴻哥,你就和于潔在一起吧。這樣于潔也不用天天惦記那根‘木頭’了。”
秦蓉也對夏鴻進笑道:“別忘了,你是除了她老爸外,第一個抱過她的男人。”
于潔紅了臉,呵呵笑起來。
夏鴻進望了一眼于潔,笑道:“這姑娘又漂亮又溫柔,性情乖巧,惹人憐愛。我覺得她更適合做我心中的天使,而不是做我的女朋友。”
“鴻哥你總是想太多。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兩個人自然就在一起了,這很簡單嘛!”王爽大聲嚷道。
“現在是很簡單,以后呢?之前不考慮清楚,以后就會有很多問題。”
“會有什么問題?”王爽問道。
“直接點講,于潔是富貴之家的大家閨秀,而我是小地方來的普通人。首先在經濟實力上會有很大的差距。這樣就會導致我習慣普通百姓的生活,而于潔習慣富有人家的生活。不同的生活習慣在一起就會碰撞,矛盾。現在在學校里,一切安好只缺煩惱,等到真正結婚過日子,就沒這么簡單了。”
“呵呵,你想的好遠啊。”于潔笑道。
很少說話的王倩文講道:“我們都相信你的實力,畢業后你一定會比我們都強。”
一向端莊的于潔也開起玩笑來,“這么說我可以等著做闊太太了。”
大家大笑一陣。夏鴻進接著講道:“我相信我的能力,但這需要很長時間,并且不是絕對的就能達到那個高度。女人的青春美貌是經不起等待的。所以親愛的于潔做我的天使是最合適的。我遠遠的愛慕會很愉悅,摘到手里就太沉重了。再說,我畢業后一定會回湖北,讓于潔離開大連這座美麗的城市,跟我去陌生的地方,這犧牲太大了。我該選擇的是,同樣像我一樣來自小地方的小家碧玉,比較好消化,也更踏實。”
“喔——你的顧慮在這里。明白了。”王爽說道。
186舉起杯,“來讓我們一起祝愿我們的阿鴻,祝愿他早日事業有成,愛情美滿!”
大家叫嚷著紛紛起身碰杯。于潔又倒滿夏鴻進和自己的杯子,舉起杯子對夏鴻進說道:“謝謝你讓我做你的天使,我知道在你心里,不是每個女生都能有這樣的待遇。你讓我太榮幸了。你剛才的那段話,讓我感到你對朋友直率,對感情認真,我很感動。”
朋友們在喧鬧中喊著“交杯酒!交杯酒!”。而在夏鴻進看來交杯酒不是隨便喝的,在叫喊中他微笑著舉著杯子,和于潔輕輕一碰。
飯后的餐桌一片狼藉,603的女生主動收拾桌子打掃衛生,于潔和夏鴻進在廚房洗餐具。夏鴻進把盤子擦過一遍,交給于潔沖洗。于潔將洗好的餐具整整齊齊的排列起來,還用抹布把黑乎乎的灶臺細細擦一遍。地上散落的垃圾也被她掃起來,倒到垃圾桶里,連死角里好幾年都不曾注意的灰塵也被她掃出來。看她這么認真,夏鴻進干脆拿起拖把,配合她把廚房拖了一遍。一切干完,于潔累的雙手插在腰上,看了一眼廚房,滿意的說道:“這樣就舒服多了。”夏鴻進喊外面的人來看他們的勞動成果。
王爽看了一眼,驚叫道:“你倆一對變態啊!這樣我一個月就不用打掃廚房了,我最討厭的就是打掃這個鬼地方。”
客人們準備離開了。肖偉扛起劉菲回臥室,在劉菲的尖叫聲中關上門。王爽在外面喊道:“天還沒黑你們就犯罪!”
王爽和186送大家到樓下,跟大家揮手道別。
現在大概下午3點多,陽光正暖,沒有一絲的風,所有的景色像畫在油布上靜止不動。女生們感慨:“天氣真是好啊。”夏鴻進提議大家不坐車步行回去,剛好散散步曬曬太陽,也好消化充實的胃。女生們當然很高興在這樣的好日子散步,只是擔心路程太遠了。
“不怕,走累了我們再坐車,反正站臺就在路邊,才兩站路嘛。”
夏鴻進說完大家都同意,沒有了后顧之憂,女生們像加滿油的車,叫嚷著沖向路邊,好像要一下子跳進這暖暖的秋色里。
路上說說笑笑,巍峨的水牛山橫亙在眼前的視線里。身邊7路車呼嘯而過,孫敏突然沖出去,在人行道上和7路車賽跑。等7路車猶猶豫豫的停下來,打開車門,孫敏又趕緊遮住臉往回跑。7路車見沒人上車,又關門開走了。大家在后面被逗的哈哈大笑,都笑孫敏太“彪”了。孫敏面紅耳赤,“我只是想運動下,沒想到它居然停了。”大家又說這么熱心的司機居然被你耍了,孫敏真是太壞了。李文佳突然想起小時候的游戲,讓秦蓉和王倩文雙手握著搭成一個轎子,摟住兩人的脖子,讓孫敏扶著背,托著她往前跑了好一陣。于潔和夏鴻進跟在后面,看著她們像回到幼兒園的小孩,樂的呵呵笑著。一路說笑玩樂,不知不覺已走到永泰商城。李文佳驚叫道:“天啊!我居然走回來了,太不可思議了!感覺又瘦了幾斤”。
不久臨近英語四級考試。夏鴻進的電腦被王爽搶去玩了,這段時間里夏鴻進一心一意的學英語。白天能逃的課全部逃掉,不能逃的就在課堂上翻著那本星火六級。耳邊老師的聲音成了嚴重的干擾,無法靜下心來看閱讀理解,只能零散的默記單詞。晚上大二工管一班自習室的人氣也多了起來,考試前幾周,學校又一次出現這樣的感人場面。
王爽為了認真復習又住回宿舍,把夏鴻進的電腦也還回來了。QQ登錄框里記錄了好多號碼。大概是王爽朋友多,在她寢室串門時順便用了QQ。夏鴻進每一號碼都搜一遍,其中一個號昵稱“云淡風輕”,備注“xhl”,應該就是謝惠倫了。簽名寫著“閑看庭前花開花落,靜看天空云展云舒”。夏鴻進心想這個姑娘還挺文藝浪漫的嘛,似乎有種靜靜的心境。夏鴻進加了這個號碼,那邊很快就有了回應。
夏鴻進問道:“謝惠倫?”
對方答道:“是的。你是王爽的朋友?”
“你怎么知道?”
“我在她寢室看見過她跟你QQ聊天的。”
“喔。我是工管一班的,夏鴻進。知道是哪個吧?”
“呵呵,知道。”
夏鴻進告訴馬天宏,說他搞到了小靈妹的QQ。馬天宏一點興奮不起來,說他早有了。夏鴻進又講,根據小靈妹的網名來看,貌似她還不打算接受愛情來臨。馬天宏郁悶的表示同意,“哥今天受打擊了,哥今天在南一食堂,看見小靈妹跟一工程學院的男淫在一起吃飯。”
“哈哈,看來這妹子人氣很高啊,名氣都傳到工程學院了。”
“不過小靈妹沒答應那男淫,哈哈。”馬天宏又一陣賤笑。
而后進入冬季,就開始刮大風。起風的時候連籃球沒都發打,迎著風投出的球甚至能被反向吹回來。在這樣的天氣里路上基本沒人,偶爾出現幾個身影,也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低著頭快速邁著步子往回趕。寢室的人在電腦前坐了一整天都沒出門,只在午飯時候被迫去了趟南一食堂。到了晚飯時間,大家都不想動彈。夏鴻進自告奮勇,一個人迎著狂風奔到南一食堂,為每個人帶回一份蓋飯。在寢室吃完飯,夏鴻進又提起水壺沖到水房,提了滿滿四壺開水跑回來。臉被凍的冰冷喘著粗氣,嘴里卻大聲喊著“痛快!痛快!”。這一下就解決了三個寢室的水荒,大家都拿著杯子過來倒水。洗漱的熱水倒很好解決,拿大可樂瓶子灌上自來水放到暖氣片上,到第二天早上就會熱的燙手。
晚上外面的狂風沖撞著玻璃窗,發出咣啷咣啷的撞擊聲。夏鴻進還有點擔心某一刻窗戶被吹飛,把宿舍里的東西都卷到風里去了,而窗戶經歷無數次的摧殘卻安然無恙。狂風吹過窗戶縫,發出鬼哭狼嚎般的嘶吼,讓人覺得外面真是世界末日。晚上暖氣很熱,穿著內衣都不覺得冷。在這樣的天氣里,寢室里的人都神色泰然的看英語打游戲談女生。夏鴻進覺得像是躲進了難民營,外面狂風肆虐,里面溫暖如春,如果再來一姑娘,一起喝著茶靜靜說著話,生活就完美了。
11月底下了入冬的第一場雪。大雪一夜之間就鋪了厚厚一層,整個大學都是一片雪白,白的耀眼,遠遠的望去又有些柔軟。風也停了,紅彤彤的太陽升起來。清晨,去往教室的路上,見到這景象,學生們都有些興奮。夏鴻進從南16出來,見到603的女生,就跑過去一起挽著胳膊,防止摔倒。前面一陌生女生一屁股摔在地上,夏鴻進在背后壞笑:“偶耶!”于潔拍了他一下,嗔怒道:“你怎么這樣?”跑到前面扶起那女生。
《線性代數》格外的無聊,完全不知所云。好在經濟管理學院三個專業一起在大教室上,不愿聽講的學生,點完名后只需做一根靜止的木頭。在這無聊的時光里,夏鴻進就遠遠的觀賞謝惠倫。她上課時帶著淡紅色的透明眼鏡,一雙大眼睛看著老師,不時的做些筆記。這是這堂課唯一吸引人的部分了。
12月里舉行了英語四級考試。一次性通過四級的概率不高,大部分學生都沒報希望,只是象征性的去參加考試,反正后面還有機會。接下來的期末考試才是重點,然而卻沒有人開始復習,大家都在等復習資料,不然那么厚的書無法下手。按照李興濤的話講,“總有些變態會整理出來的”。然后大家就可以人手一份,開始復習大戰。《合同法》是最讓人頭痛的,完全的沒有領悟到其中的套路。大家討論其中一條規定時不解其意,夏鴻進仔細研究了法律條文,又結合現實生活邏輯,居然給出了一個讓大家信服的解釋。復習的空閑里,男生們就聚在503排隊打拳皇。這么古老的游戲說不清為什么突然在寢室里流行起來,總之大家都玩的很起勁。馬天宏特意買了個廉價的鍵盤供手指摧殘。看著他們閃電一般飛舞的手指,夏鴻進真擔心他們吃飯能否拿起筷子。
圣誕期間,商店里貼上窗花,裝飾了小彩燈,圣誕樹在晚間的店門口閃爍,商業街反復播著圣誕歌。小情侶們手拉著手,買禮物,秀恩愛。平安夜里,馬天宏送給謝惠倫一個紅蘋果,回來的時候異常興奮,美滋滋的,在寢室里念叨:“我把蘋果給小靈妹的時候,她的臉一下就紅了。俺家惠倫血——逮親。”
夏鴻進笑罵道:“你——媽!你這個禽獸!我發現‘賤男春’這三個字特別適合形容你。”
馬天宏揮著拳頭賤笑,“你信不信哥一拳奶死你。”
為期一周的期末考試開始。痛苦的考完一科又一科,到最后一天只剩《線性代數》,考完這科就解脫,馬上就放寒假了。想到這些,考場里的同學都有些心曠神怡。最后一道題太難,基本沒人會做,又不甘心交卷,大家都閑坐在位子上打發時間。夏鴻進看著最后一道題,苦想了一陣也放棄了。抬頭看看周圍的人,見張玲趴在桌子上,正扭頭凝望著自己。見夏鴻進望過來,她趕緊抬起頭看眼前的試卷。復雜的情緒閃過夏鴻進的大腦,也低頭看眼前的試卷,不再多想剛才的一幕。
緊張的一周終于結束了,同學們由緊繃的復習大戰,恢復到正常的松弛狀態。男生通過打游戲***,女生通過睡懶覺的方式,分別作了短暫慶祝,就開始忙活回家了。買票,洗澡,收拾行李,和朋友告別,拖著沉重的行李,興沖沖的登山回家的車,奔向闊別已久的家鄉。熱鬧的校園暫時安靜下來,等待下一個風華正茂的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