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莫一怔，他沒想到陳瑜會這樣問他。

識字讀書對于前世的方莫來說簡直就是奢望，而重活一世的方莫根本就沒有想到要讀書識字，此刻被陳瑜這般問道，忽然間覺得有些飄忽不現實。

直視著陳瑜的雙眸，方莫不敢確信的道“先生，我也可以讀書識字嗎？”

在這個世界，讀書識字也不是一般人可以享受的，書院收取的高額學費，便會阻擋住大部分普通人的腳步，那怕你即使進入了書院，也不一定就能夠成為文修。

讀書識字簡單，但念頭通達，卻不是那種一直想著飛黃騰達的庸才，能夠做到的。

方莫知道，無論哪個世界，特權都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

陳瑜仰頭，望著山神廟的屋頂，腦海中不知在想些什么，開口輕聲道“可，世人皆可，我儒家教世人皆可知之，可世人皆為利往，何其可悲，可嘆。”

方莫壓制住內心的激動，連忙躬身道“先生，可愿教方莫。”

陳瑜搖頭“我無法教你，可卻能為你指一條讀書識字之路。”

話罷陳瑜取出腰間的書院掛牌，遞于方莫。

“此牌為我書院身份掛牌，你可拿去，待進城后，到墨蘭書社，尋得杜騰，將此牌于他，說明你之來意，他會安排你住處。”

“能否學到多少且看你自己的造化，你若聰穎，也許來年書院開院，你便可以去試一試。”

方莫心中凜然，書院有書院的規矩，陳瑜能做到如此，已經算是給予了他天大的恩情。

接過陳瑜手中的掛牌，方莫恭敬謝道“方莫，謝先生指路！”

“善！”陳瑜深深的望了眼這位名叫方莫的少年，這是一次無根無底的賭博，就賭方莫身上的造化，愿他能賭對這一次。

也許這才是天意的安排呢？

算了！

天意豈是他能琢磨的。

.........

陳瑜沒有再與方莫多言，在青衣小童的攙扶下，尋了塊干凈處，倚靠在蒲團之上，緩緩睡去。

自從當上書院的先生后，他陳瑜還很少有如今天這般累過，雖是如此，但不知為何，睡去后卻無比香甜。

方莫也未曾再去打擾，目光望向手中白玉般的掛牌，心中已是十分知足，天下間如他這般幸運之人能有幾何。

同樣尋了塊干凈的地方，摸了摸包裹中冰涼的柴刀，心中想著劉叔的囑托，沉沉睡去。

一夜過去。

方莫緩緩睜開雙眼，習慣早起的他今天卻睡到快要午時才醒。

已經很久沒有睡的這么舒服了，伸了個懶腰，方莫環視廟內。

除了早已燃盡的檀香，陳瑜青衣小童已經早早離去。

再回想昨夜之事，與陳瑜先生的對話好像發生在夢里一般。

只有腰間懸掛的玉牌在警示著他，昨夜的一切都是真實。

颯然一笑，方莫才明白，此般緣法為何，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拱手向山神廟拜去，心中默道“先生之恩，方莫銘記于心，愿先生念頭通達，終有成圣之機。”

將腰間掛牌放入包裹內，心中浩然，抬步離去。

此刻北城書院內，端坐在講臺上休息的陳瑜，猛的睜大雙眼，心中困惑已久的問題，竟有破繭之意。

穩住心神，陳瑜緩緩站起，仰頭望向北城山處，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

輕聲道“那來的什么高人，原來是我一直執拗了。”

話罷，二舉之境，水到渠成。

..........

因為快午時，方莫才起，待他走到北城時已是下午。

方莫望著高聳的城墻，耳聞不如一見。

如果前世里的城池都如這般，他真不敢想象，敵人該如何攻入城內。

沒有在城門處多做停留，方莫也沒法停留，往來的商販，可不會允許他在那里欣賞北城的壯闊。

被夾在商隊之間，方莫很快便進入城內。

來往北城的商隊和一些小商販們，很大一步分都不是居住在城內的居民。

這些商隊是從其他的城鎮出發，來北城販賣商品或是采購一些稀缺的東西，在北城休息一晚，明天便會再趕去下一座城。

這種商隊模式，又叫做“跑商”，常年都會往來于城與城之間，賺的便是這趕路的辛苦費，一般有能力做這種商隊的，都是些城中的大家族。

因為只有他們才能把控住城中的商貨渠道，比如精鹽，絲綢...一類的稀罕貨。

他們也只與一些身份匹配的大家族做交易，其中潛在的規則甚多。

這些潛在的規則，便是限制平民私下交易用的。

花錢雇些卸貨拉貨的伙計，家族中再派遣些武功高強的武夫，一路保護貨物，一個簡單的商隊模型便組成了，最后只差一個精明的隊長，便可起程拉貨。

方莫在進城時，便注意到了，一些商隊內，腰間掛著長刀的武夫，見其望來，方莫也只得移開眼神。

在方莫眼里這些武功高強的武夫，體內的那股微微的光暈要比常人更亮一些，就是不知對方的武修修為是幾品。

他眼中光暈貌似和武修之間有著關聯，只不過現在不是弄清楚這些的時候。

除了商隊外，還有一些挑著擔子的小商販。

這些小商販們大多數都是如方莫這般，住在山中或是山外某處村寨的人群，靠著些手藝和在山中挖來的土產，做賣貨的營生。

相比商隊來說，這些價格低廉的商品，才是真正深受城中平民喜愛的商品。

進入城后，方莫便找到一位剛要擺攤的商販，了解些情況。

“大哥，請問可知這城內是否有出叫墨蘭的書社?”

方莫拉住小商販，開口問道。

被方莫拉住的商販，回頭瞅了瞅方莫的模樣，見其著裝普通，背著包裹，身上也無名貴之物，也只當是如自己這般普通之人。

揮了揮手，不耐煩的說道“不知道，不知道，別當誤我做生意。”

方莫見此也只得面露苦色，又看了眼街上眾多的商販，道了聲謝后，便尋著下一家走去。

北城內的街道很大，城門處不遠便是城內留給商販們販賣東西的市街，想要從頭逛到尾，也需要費些腳力。

方莫此次便做著一路問下去的打算，總會能問出墨蘭書社的位置。

“請問...”

“不知，不知，一邊去。”

“請問...”

“不知道，買東西嗎？不買別在這擋著。”

“請問...”

“唉！”

天色漸漸變暗，方莫已經問過了大半個市街，卻并無半點收獲。

方莫眉頭微鄒，再一次從一個商販的攤位處碰壁而歸，心中有些失落，對于自己先前的認知，生出了些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