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岫，好久不見了。”白的端著酒杯過來，也沒說什么，只是有些懷念地打量了她一下，“都這么大了。”

他的語氣里有些懷念，然而對面僅僅只是舉杯示意的姜芷岫仍舊一臉的冰冷，甚至沒有起身與他碰杯。

“白鷺那孩子，就是心善，認死理，”白的臉色不變，開口為白鷺辯解。

他是白崢的異母兄弟，也算得上是姜芷岫的舅舅。他并不贊同白崢針對姜家的方針，奈何形勢所迫，當時能幫白家跨過難關的只有小妹的嫁妝以及姜家的家底，所以他雖然不曾參與，卻也沒有阻止大哥欺壓小妹唯一的女兒。

人為財死，這丫頭既然流著白家的血脈，又成了一個毫無前途的廢物，合該為白家做點什么。

至于現在……木已成舟，這廢物搭上了神秘丹師和胡公子一脈，打壓是決計不能打壓得了的，緩和下關系總歸是不錯的。

“舅舅說是，那便是吧。”姜芷岫微微勾了勾嘴角，瞟他一眼，便轉向過來跟白狐搭訕的幾位家主。

“他老人家可是囑咐過，你今天不能飲酒，明日還要再煉修靈丹的。”她一把按下狐貍都舉起來的酒杯，也不管狐貍在內心如何求饒，她都笑著幫他婉拒了那些敬酒，托詞一蓋是白狐師傅囑托，她不敢違背。

笑話，上次偷偷溜出去醉酒，回來后滿床翻滾害她睡不了一個安穩覺的也不知道是哪只小狐貍，今天居然還妄想著借機喝酒？

白狐有些委屈地看向她，也沒多說什么，依言放下了酒杯。

轉向眾人的時候，便又是一副云淡風輕的公子哥模樣，也沒了那生動的表情。

眾人看在眼里，相視無語，只好尷尬地上前聊上兩句，捧一捧那突然冒出來的無名丹藥店店主，而后悻悻離去。

至于一開始過來搭話，卻被二人無視得徹底的白的，幾位家主不好說什么，也只是點頭示意，并無交談。

白的心中慪得要死，卻依然一副“自家孩子不懂事”的表情，轉而向姜峰那桌去了。姜芷岫似是在與白狐談笑，全部心神卻都放到了那一桌上，倒也能從那些人的唇語中認出一二。

“這有什么好聽的，”白狐與她分工明確，此時正在細聽那些個夫人小姐們在自家家主的帶領下，依次給皇帝問安，那些客套的車轱轆話來回來去地說，不止是白狐，就連皇帝的臉上都閃過一絲不耐煩，“姜丫頭，你是不是猜錯了。這皇帝辦的晚宴確實沒有什么目的，只是世家出身的、平民出身的都有，過來交流一下吧。”

姜芷岫看著白的走到自家爹爹面前，頗為感慨地回憶著原主的母親與自己這張臉如何相似，自己那聰敏伶俐的模樣又與年輕時的原主母親如出一轍，把方方面面打壓姜家的鍋都甩給了不懂事的白鷺和他那一貫慣著女兒的大哥身上，把他白的和背后的白家摘了個干干凈凈。

“咯擦”一聲，姜芷岫那雙小手里攥著的餐具竟是被直接掰斷。

白狐一驚，身體比思維反應的更快，直接用幻術遮掩了這邊，“姜丫頭，怎么了？”

“白家，可是打得一副好算盤呢。”感受到幻術的遮掩，姜芷岫干脆拋棄了臉上帶著的假笑面具，冷哼一聲，“從我這攀不上你的關系，可是把主意打到了我爹爹頭上。”

“姜家主不是對白家恨得咬牙切齒，只恨自己能力不夠不能為你報仇雪恨么？”

“聽聽人家說的多有道理，這天下又不只是白鷺這不懂事的孩子姓白，姜家的夫人、我的親娘，可也姓白呢。”姜芷岫看著姜峰臉上變幻莫測，卻是從一開始的冷硬逐漸軟化，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滋味。

“白家厲害啊，”白狐看著白崢一臉愧疚地跪在皇帝面前請安，三言兩語哄得皇帝和蕭衍都眉頭舒展，而后還賜他御酒，與他共同舉杯，“既把皇家哄開心了，又來哄姜家。嘖嘖，這八面玲瓏的技巧，那個白鷺怎么就沒能學到個一星半點呢。”

“誰知道呢，”姜芷岫冷冷說道，伸手從旁邊取了個湯匙，換下了剛剛已經斷成兩截的筷子，舀起一勺湯放入嘴中，“算了，聽天由命吧。”

白狐看著她恢復正常，給她順了順毛，“有啥可聽天由命的，有本君在，怕什么。”

姜芷岫手一頓，“你的幻術……旁人看我們兩個，是在做什么？”

白狐隨手撤去幻術，“就是普通的師兄師妹之間竊竊私語嘛，姜丫頭怎么突然想到問這個？”

姜芷岫懷疑地看了他一眼，并不言語，只是安靜地看向正在繼續和姜峰攀談的白的。

“又怎么了？”白狐好奇地也轉向了那個方向。

“白的邀請我爹，后天帶我回白家。”姜芷岫無語，“為什么我看不懂這群人到底想干什么了。”

“這有什么難的么？”白狐看著皇帝終于應酬完了，像是剛剛想起似的向自己這邊舉杯示意，趕忙舉起杯中的果汁回禮，“還不是看上了你這丹師徒弟的名頭？”

他嗤笑一聲，“你瞧，你爹這不就來了。”

姜芷岫抬眼望去，姜峰確實有些愧疚地向她看來，而后便帶著白的向自己這桌周來。

她嘆氣，卻是沒辦法在這么多人面前落自家人的面子，只好起身，笑臉相迎，“爹。”

她起身，白狐也跟著起身，連帶著蕭溢、蕭衍兄弟二人都站起身向這邊走來。其他蠢蠢欲動的世家家主、平民武師們也有些望眼欲穿，只是掂量了下自己的斤兩，沒敢過來打擾罷了。

“芷岫，你小舅盛情相邀，后日在白家設宴，咱一家人這么久了……也聚一聚吧。”姜峰看到姜芷岫的笑未達眼底，趕忙勸道，“你……許久未歸白家，你姨母也很是想你。”

“是啊，”白的在一旁幫腔，“白家之前待你如何，你是看到的。”他假惺惺地嘆了口氣，拍了拍姜峰的肩膀，“那日刑場之上，我們才知道，你在鷺鷺這里受了些委屈。”

“回去白家，看看你娘吧。”姜峰嘆道，“十年了，芷岫。”

姜芷岫愕然，突然想起原主一直以來的心結：被白家趕出家門之后，娘親的遺物都被扣留在了白家，竟是讓一對父女連個睹物思人的念想都不能有。

她低嘆一聲，“好，我去。”

不過區區白家而已，嚇唬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