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叔父，如此小事還勞您親自跑一趟，這可是折煞侄女了。”

閣樓最頂層，一個美的不像話的女子，正給一位羊姓老者奉茶，周圍皆是老者侍衛。

雖說這女子叫老者叔父，可女子看上去二十出頭，老者卻有五十多歲，都能做她爺爺了。

“哈哈哈，五千匹戰馬也叫小事？

也就是你馬家，放眼天下，即便是那胡人亦不敢有如此大言，再說了，

老夫一回洛陽，便聽說賢侄女兒欲借此次文會選夫，我這做叔父的，自然要來替馬兄把把關了。”

女孩兒臉上毫不見尋常女子的羞色，笑意盈盈道。

“原來叔父買馬是假，替我耶耶看著我才是真呢，不過我看您看了也是白看，

方才侄女兒下去看了一圈，今日這詩會，來的恐怕都是庸才，侄女此次愿望怕是又要落空。”

“哦？

老夫可是聽說，你這妮子一聲召喚，洛陽才子盡皆前來詩會，整個都城都空了呢，

怎地，你一個也瞧不上？

難不成你還想找個下凡的星君不成？”

老者含笑調侃道，女子卻是噗嗤一笑。

“若真有星君下凡，怕是也輪不到侄女兒。”

女孩兒大方有趣，顯然很對老者胃口。

“可惜老夫膝下無女啊，

當日老夫與馬兄相識，你這小妮子不過才幾歲模樣，直至馬兄遁走西域，老夫還好生惋惜，如今卻是羨煞老夫啊。

馬兄不止在那西域建了一番功業，再觀老夫，年過半百還要四處征伐，此番怕是要埋骨秦涼。”

女子收了笑容，勸慰道。

“叔父莫要作此等言語，我家大人比叔父大十余歲，尚常言重回漢土后，欲尋叔父喝個一醉方休。”

“快了快了，圣上已經發話，只要這次你馬家能在剿滅秦涼胡夷之事上立功，便許馬家重歸大晉！”

誒！

羊姓老者暗自嘆息，馬家這幾十年顛沛流離，為了重歸漢土更是費盡周折，如今既有機會，老夫又怎忍這老友之女，為了家族將自己畢生幸福托付給那些豪門紈绔。

……

西子樓外此時已是人聲鼎沸，這些人要不就是高官豪富家中公子，要不就是文采出眾的風.流名士，

用句粗鄙之言，大家都是洛陽這片兒混的，誰看誰都眼熟，自然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

當然，也有像司馬衷，張華這類陌生面孔的組合。

三德子自不必說，司馬衷第一次出宮，張華則是因出身寒門，對這等聚會鮮有參與。

一行唯獨楊濟有些名氣，還被司馬衷命令重新梳了發型，和幾人一起換了尋常服飾。

而三德子還嫌不夠低調，生怕太子身份被人認出，差點兒眾人換了麻衣。

“諸位暫且安靜，且聽老夫一言！”

閣樓上，馬家管事朗聲開口，眾人皆是奔著馬家而來，此時自然噓聲。

“我家小姐在這西子樓設宴以文會友，首先謝過諸位洛陽大才不辭勞頓來到這偏遠之地。”

言罷，管事朝眾人微微一躬，眾人連道無妨。

其實說是設宴，西子樓內連一粒米都沒有，不過是借個由頭罷了。

“今日既是以文會友，稍后在下會出幾道上聯，諸位，以及諸位隨從，隨意對出一副便可入這西子樓，與我家小姐一會。”

管事一頓，又到。

“然這閣樓之內，座次亦有先后之分，座次越是靠前，自然越是離我家小姐更近，

為公平起見，我家小姐已為這排名座次定了價格，最前者作價萬錢，次者九千錢，再次八千，一次類推，凡對出對聯的才子，入得樓內，照價輸財便可入座。”

“當然，為防有才子囊中羞澀，這樓內亦設有免費座位，只不過稍遠些罷了。”

說是稍遠，其實這免費的都已經排到閣樓門口位置了。

管家此言一出，立刻便有人嘀咕什么有辱斯文，什么商人重利之類，司馬衷心中大奇。

這馬家不愧是商賈之家，這排位作價之術，即便放在兩千年后的中國，亦是屢見不鮮。

而且她這對對子的規矩也是，連隨從對上都算，明顯是怕有錢的紈绔對不上來，沒法進店選擇這萬錢的位置。

果然沒過多一會兒，便有那有錢沒處花的傻蛋站出來出風頭。

“老頭，說那么多作甚，你快快出題，本公子已經等不及了！”

順著聲音一看，果然是個渾身綾羅綢緞的家伙，這人囂張的鼻孔朝天，此時已是深秋卻還搖著個折扇，恐怕別人不知他是個文化人一般。

“殿下，這人乃是尚書左仆射王業之子王鈺，乃是洛陽首屈一指的紈绔子。”

楊濟在司馬衷耳邊小聲言語，司馬衷點點頭，有些好奇的打量著眼前這位官二代。

接下來，按照后世套路，應該輪到跟班出來拍馬屁了吧……

“嘿，王公子灑脫豪放，真是我輩楷模啊。”

“賈博你這不廢話么，咱王公子那是何等人，今日王公子一出，那馬小姐便算是名花有主了，你等還是早些回去找娘親吃奶去吧……”

果然，跟在王鈺身后的幾個豪門公子一個個站出來吹捧，眾人皆是不屑，就連那馬府管家眼中，都閃過一絲鄙夷。

不過這份鄙夷轉瞬即消，有人來送錢，傻子才會將鄙夷表露出來。

“好說好說，這位公子請。”

管家側身示意，身后侍女拖著個托盤上前。

“殺雞焉用牛刀，這等小事，我身邊這書童便可代勞！”

說著，王鈺抓小雞子一般從身后拽出個書生，那書生被如此推到眾人跟前，顯然是羞憤難當，卻又只能忍氣吞聲。

書生一甩袖袍，走到侍女跟前，從托盤上隨意選了一頁紙，只見上書：學子清貧，唯剩腹中五車書。

這說的不就是自己嗎？

這書生一愣，隨即心中黯然。

人道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自己卻是委身王鈺這等紈绔為奴，當真對不起自己寒窗苦讀。

奈何小妹病危，全賴王家錢財救治，自己又怎能不委曲求全呢？

當下朝那管家一禮，小聲道。

“學生試對：紈绔德賤，偏占世上八斗財。”

管家眼中一亮，已是知曉此人乃是無奈才為紈绔走狗，當下點點頭，也不說破，言道。

“公子好才，通過！”

“嘿，左思，你對的啥，怎的聲音那般小，本公子都未聽清。”

王鈺一聽過了，邊邁步進門邊問道。

“呃……學生愚鈍，所對乃是下乘，恐遭人嘲笑才……”

“行了行了，真他娘的啰嗦！”

王鈺只是隨口一問，反正也是過了，管他呢……

等這一行進去，又有三四波才子對對，馬家似乎要求頗松，凡所對皆是通過。

原本此處聚集了百多人，此時進去了近三分之一，還走了一小半兒，

走的這些人許是家中已有正室，亦或對馬家小姐無甚想，只是陪朋友前來，所以此時自去游湖。

那管家將目光投向太子一行，司馬衷點了點頭，張華會意上去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