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來了啊？”

“呃……”

卡洛斯低著頭，坐在臺階上。

而那位東方女老師此時正坐在卡洛斯的旁邊，微微一笑：“還在跟老師置氣嗎？”

卡洛斯沉默地搖了搖頭。

“想不到啊，居然就末日了。”女老師嘆了口氣。

“你呢？”卡洛斯冷不丁的說了一句。

“啊？”女老師愣住。

“你呢，世界末日了，你為什么還要來學校？”

“我啊，我到也想回家，跟家人團聚，可我的家在海的那一邊，人們瘋狂的搶購機票車票，我好不容易才訂到了明天的一班飛機。”女老師頓了頓，“既然現在回不去，學校就是我在這唯一有感情的地方了，我教了三年學的地方。”

女老師抬起頭，“只希望逃走的飛船上記載了人們的歷史，文化。”

“有用嗎？”卡洛斯說。

“啊？”

“有用嗎？你說以史為鑒，可以知得失，可以知興替，甚至可以知未來。可是你教了三年的歷史，能知這場末日嗎？能解決這場末日嗎？”

“這……”

“不能，完全不能。我們之所以會有這次危機，都是因為科技不夠發達，跟歷史沒有半毛錢關系。”

“但歷史幫我們度過了歷史上的許多劫難——”

“是嗎？”卡洛斯打斷她，“一戰的慘痛并沒有阻止二戰的發生，人們研究歷史，也不過一次次的哀之而不鑒之，一次次的重蹈覆轍。”

“不完全是，歷史確實幫我們避免了很多危險，人們因為研究歷史，才能制定更完善的法度，就像如今的智能法，阻斷了智能戰爭再次爆發的可能。至于這次災難……”女老師抬起頭，“或許呢，或許歷史會發揮某些作用呢。”

卡洛斯搖了搖頭，狠狠的將手中的試管拋了出去，遠遠地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破碎聲。

“你是我少數看不懂的學生之一。”女老師扭過頭，看著卡洛斯藍寶石一樣的眼睛，“你似乎很討厭你的同學？”

“我討厭人。”卡洛斯呆滯的看著地上的玻璃渣。

“啊，什么意思。”女老師奇怪的看著卡洛斯，“你說的是，你討厭人類嗎？你連自己都討厭嗎？”

“是，也不是。”卡洛斯抬起頭，“我只是覺得，人沒有什么可高貴的，我只是很反感，很多人自以為是，不把其他生命放在眼里。雨在路上下著，蟲子們躲在各自的巢穴里，可人們不也躲在雨傘下，屋檐下，各種‘門’下嗎？人和蟲豸又有什么區別呢？”卡洛斯來到學校，為的就是將那個蟻后放生，末日前的最后幾天，他覺得除了人類，每個生命都有享受生活的權利。

女老師愣了愣，嘆了口氣，“是啊，人類有什么可驕傲的呢？不過，你不覺得你太偏激了。”

“或許吧。”清風拂過卡洛斯的臉頰，視線望向遠處天邊，一團火球正徐徐上升。

不是太陽，太陽比那大多了，那是……

“發射場……”卡洛斯喃喃道。

“怎么了？”女老師順著望過去。

又一道火光在上升。

“那是……飛船嗎？”

因為是白天，那兩團火光顯得十分的黯淡，但是……

最高處的那團火光不斷攀升，在空中忽然炸裂，沒過一會第二團火光也跟著炸裂。

“亂了。”卡洛斯站起身。

一團團火光從地面攀升，在那個方向有一個大型航天基地……

沒有完備的發射措施，有的火光在半空中就炸裂，一兩個成功穿過大氣層，但是。

“沒有用，人們瘋了。”卡洛斯呆呆地望著空中的火光

“會好起來的。”女老師站起來，從樹枝上解下來兩個風鈴，將其中一個放到卡洛斯的掌心，“歷史上有很多力量差距懸殊，但仍舊以弱勝強的故事，不管什么時候，我們都要抱有希望。”

卡洛斯沉默，轉過頭，“老師，您姓什么來著？”

“啊？”

“你的中文姓氏。”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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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綢帶的銀白風鈴」

「危難中隨風輕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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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報道，城外飛船發射基地遭受瘋狂的人群襲擊，飛船違規發射……地面發生踩踏……此次事故造成傷亡人數扔在統計……”

“最新報道……各地飛船發射基地均遭受襲擊，均遭受襲擊……”

“最新報道……拓恩德號已與其他星航飛船匯合。地面上發生的一切令人們失望，這些飛船將是人類最后的希望……”

斯利姆坐在電腦桌前。

一夜未睡的他，雙眼布滿血絲。

新聞中不斷穿出機械聲音不斷的刺激著他的神經，敲打著鍵盤的手忽然停止，抓住旁邊的杯子就吵著音響甩去。

“啪”杯子碎了，水撒了一地，音響“呲呲”了幾聲，也終于肅靜了。

他有一股執念，他一定要找到一個辦法，不管這個辦法在剩下的幾天里能不能完成，不過只要在剛發現粒子流時起能夠完成就足夠了，他要讓一些人知道，當初隱瞞大家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為何要堅持一場注定要失敗的斗爭？

斯利姆望著電腦屏幕。

正是因為他這一股執念。

而現在他正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推算出來的結果。

差一點！竟然只差那么一點！

斯利姆怎么也沒有意料到，竟然離得那么近！

粒子流到達地球時，幾乎是擦著月球而過的！

斯利姆突然希望自己算錯了，要是月球能直接擋住粒子流多好。

于是斯利姆在又抓緊模擬了兩遍，但結果無一例外，粒子流確實擦著月球而過。

或許可以將月球推動一些，不用很多！斯利姆想，心中一陣激動。或許在剩余的幾個小時里做不到，但是放在剛剛發現粒子流時呢？沒準可以！

他要讓那些瞞著大家的人后悔，雖然這樣沒有什么意義，但至少可以證明，人類曾是有機會度過這場災難的。

斯利姆隨手將這一設想發到到論壇上，然后一個電話就向黎曼教授撥了出去。

電話接通，斯利姆正待要說話，黎曼教授卻搶先一步，“不用說了，我看著呢。”

“看著？看著什么？”

“看著你在論壇上發的東西。”

“……”我才剛發您老人家就看見了，感情您老人家是一直在關注論壇啊。斯利姆內心吐槽。

“你不用疑問為什么你剛發我就看到了。”黎曼教授仿佛知道斯利姆的想法一樣，“之前我發現論壇上有少數人發布一些不著調的挽救辦法，我以回帖的方式一個一個的駁倒了，駁著駁著，就看到有一個傻帽跳出來發解決辦法，仔細一看，原來是你小子。”

“這……缺不缺德啊，讓別人的希望一個一個的破滅掉。”斯利姆譴責。

“雖然有些缺德，但我這是為了他們好，你要明白，有些時候，心懷希望并不是一件好事，他只會白白地浪費掉人們最后能夠享受生活的時間罷了。”黎曼教授解釋，“所以我勸你也趕緊放下希望吧。”

“我不能，所以你對我的設想有什么看法？”

“看法，我都勸你放棄希望了還能有什么看法？你說的其實也沒錯，它的確會擦著月球而過，我們也一早就發現了這一點。”

“那為什么我沒有在你給的資料里見到相關的模擬記錄？”斯利姆質問道。

“因為我們根本就沒有進行過有關它的任何模擬，它根本就不值得我們去模擬，我們做不到推動月球，那需要極大的推動力，我們根本做不到！”黎曼教授說。

“不，兩百年前月球上曾經爆發過一場資源爭奪戰，最終所有的國家都在月球上撤離，并放棄月球資源，當然，是因為發現了更好的能源替代品。但歷史記載，月面上有許多遺留的核武器，雖然核武器現在已經被淘汰了，但仍能提供巨大的推動力。如果將它們集中到一點引爆，說不定可以。”

“不行，首先，當時的核武器很大一部分都運輸回國了，剩下的那些，在沒有維護的情況下度過了二百多年，你覺得還能用？就算能用，引爆后也只能讓月球移動很小一段距離，不能完全擋住粒子流，最終月球的完整部分還會徑直撞向地球。”

斯利姆無言以對。

“其實，粒子流并不只是擦著月球而過，對方與我們的距離很遠，中間隔了無數的天體。擦著幾個過去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直接撞上也是有的。”

“直接撞上？”斯利姆吃驚。

“你知道為什么我們發現粒子流這么晚嗎？，我們對宇宙的觀測可以到那么遠的距離，當然對于整個宇宙來說還是很小一部分。但是我們并不是粒子流剛進入觀測范圍就立刻發現的。”

“為什么？”斯利姆有些意外。

“我們懷疑，該粒子流之前的速度超過光速，或者十分接近光速。你應該知道，光速的物體本身的速度遠等于我們射電信號傳播的速度，如果它的運動是朝向你的，我們收到關于它的信息的時候，它就已經來到你的面前了。如果這個粒子流一直保持光速，我們根本就不會知道末日會來臨，然后在不知不覺中滅亡。我還挺希望是這樣，人們無論心理上的痛苦還是肉體上的痛苦都沒有，比現在這個樣子強多了。”黎曼教授頓了頓，“然而粒子流的速度實際上一直在下降，不然我們就不會提前得知末日了，該粒子流迎面擊碎一顆小行星后速度將至光速以下，我們觀測到這顆小行星的爆炸，也觀測到了這束粒子流。”

“迎面擊碎！”斯利姆吃驚。

“雖然他迎面擊碎了小行星，但是蘊含的能量也會下降，在到達地球之前它會撞上并且已經撞許多天體，現在他的能量只夠擊碎一顆小型星球，而這個星球，便是地球。粒子流即使被許多天體引力影響兒發生偏轉，但最后仍然精準的射向地球，即便能量一直被消耗，但仍足夠摧毀地球，都像是被提前計算好了的。”

“有時我會想，我們究竟輸在哪？我們其實輸在了，我們沒有觀測超光速物體的技術，我們雖然無法達到超光速，但其他文明不一定。如果我們有這種技術，我們就能提前發現，就有足夠的時間完成一些現在完不成的辦法。”

“然而我們沒有這種技術，我們改變不了結局，所以我勸你盡快放棄。”

斯利姆不語。

“之前那巢千工的螞蟻群，已經一只也不剩了，造景缸里到處是尸體，我收拾了半天。”黎曼教授忽然說。

“我知道。”

“你知道？”黎曼教授有些小小的意外，但也在意料之中。雙方都沉默了一會兒，斯利姆忽然開口。

“為什么不是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