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量殿前。

少年們說說笑笑指指點點，緊張的心態得到了一絲緩解，雖然只有那么一絲，卻也聊勝于無。

只是，作為始作俑者，白云侯本來興奮的心卻變的無比緊張，恨不能沖下高臺，去拉白來一把。

白來此時確實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從他踏上第一級臺階，便感受到了巨大阻力，本來清明的視線有些模糊，眼前的臺階還是那么高，卻好像山一般橫在胸前。

這股巨大的阻力，讓白來遲遲沒有邁出第二步。

高臺上，不止白云侯，還有許多人的目光落在白來身上。

從他踏上臺階開始，白清陽、白清玥就將目光投過來，本有些希望的眼神當看到白來的表現，可謂一落千丈。

眾長老也不清楚白清陽與白清玥兩人為何一同嘆氣，似乎有什么事情引起了兩人的關注，不禁猜想也許是少年們的表現不佳。

長老們的猜測也可以說是對的，只是不是因為少年們的表現，而只是因為一個人的表現。

白來如同廢物般的表現。

白清陽嘴角緊閉，臉上卻是浮現一絲憤恨，閉上眼睛不再去看。

白清玥臉上也是掛著濃濃的失望，輕聲嘆氣，心里卻還抱著一絲莫名的希望：九級臺階除了區分資質，還會考驗精神力。

但愿這孩子的精神力能過關。不過，多少年了，還從未有人經受住考驗。

場間少年不清楚，甚至外人也不是很清楚無量殿的奧秘，但白清玥作為白家核心，哪里有不了解的道理。

撇開無量殿塔身，只說塔基做成的九級普通的臺階就很不普通，當然不是因為臺階偏高的原因。

執法長老向小嵋兒解釋了一番九級臺階的功用，卻也只是簡單說了一下，畢竟小嵋兒的起點本就比別人高出太多，沒有必要在這些小事上浪費精力。

簡單的解釋，只是為了滿足小嵋兒的好奇心。

九級臺階看上去雖是普通的臺階，卻被加持了陣法。陣法很簡單，屬于最初級的陣法，作用是迷幻和區分。

其實，陣法最主要作用是區分，分辨出測試者是否具備修行資質。

像白戰等人，體內擁有先天氣，擁有修行的先天資質，行走于陣中不會感受到任何阻力，能夠順利通過九級臺階。

無量高臺，前途無量。

此時站在高臺上滿臉焦急的白云侯，能通過九級臺階，說明體內蘊含先天氣，能夠通過修行成為世俗人眼中的仙師，完成華麗轉身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立于高臺上，就有了成為白家真正力量的資格。

至于那些沒有修行資質的人，也就是先天氣伴隨出生泯滅的人，進入陣中將會受到極大的阻力，寸步難行。

就像……白來。

陣法會形成巨大的阻力，卻對身體不會造成損害，至于人會昏倒的現象就是陣法中的迷幻作用了。

測試者踏上臺階，陣法屏蔽測試者外界感受的同時，激發測試者體內先天氣。

擁有先天氣，受到的迷幻作用可以忽略不計，除了外界依然被屏蔽，其它一切正常，眼前還是九級有些高但普通的臺階。

至于能不能看穿陣法解開六感的屏蔽就要看測試者本身的境界了，但并不會對登上臺階造成困難。

境界夠了，不會產生絲毫異樣的感受，眼前完全就是九級石頭臺階，雖然有些高但還是普通的臺階。

這樣的人就是點燃了本源火種的修行者，是真正的先天期修行者。

先天期境界的修行者，點燃了本源火種，心境清明，根本不會受到這種簡單陣法的影響。

白云侯還沒有踏上修行路，更不知火種為何物，他除了本身有令人捉摸不清的先天氣外，和普通人沒有任何分別。

這就是為什么小嵋兒不受陣法影響，而白云侯具備修行資質卻還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事情。

陣法的迷幻作用對于擁有先天氣，具備修行資質的人來說只是簡單的屏蔽外界感受，然而對于體內沒有先天氣，或者說是先天氣泯滅，不具備修行資質的人來說，迷幻作用將會更加強烈，從而激發陣法另一個作用。

測試者體內沒有先天氣，就會感受到陣法帶來的巨大阻力，但是這股阻力始終保持在一個臨界點，阻擋你卻又讓你能夠向上攀登。

來到白家，立足白家，只要你有實力就能擺脫低級雜役，甚至進入白家內門，只要你登上臺階，獲得白家的認可，就能帶來無數好處，沒有人愿意輕易放棄。

因此測試者即便感受到剛好能夠抵抗的阻力，仍然不會放棄，會有向上攀登的意識。從而激發陣法的迷幻屬性，產生強大的精神作用。

陣法簡單，卻只是相對的。

九級臺階的陣法，境界高的修行者當然不會在乎，然而面對境界不夠的修行者和普通人卻自成世界。

當陣法全面開啟，自身世界形成，測試者不僅受到陣法阻力的壓迫，同時精神上也會承受天大的壓力，進而產生幻覺。

至于會形成何種幻象，因人而異，畢竟人的經歷不盡相同。

這牽涉到了修行界的精神攻擊的手段，最是不可捉摸。

每個人形成的幻象不同，卻都是九級臺階陣法根據每個人的心神弱點創造。

因此，陣法形成的幻象帶給人的都是一些負面情緒，自卑、憤怒、絕望、恐懼等等不一而足，進而會產生強大的精神壓力。

九級臺階，每向上一級，精神壓力就會強大一分。當壓力達到臨界點，到了人無法抵擋的地步，測試者就會昏倒。

測試完畢的少年們就是因為承受不住精神壓力從而昏倒，有的人心性堅韌，昏倒的時間就晚一些，也就出現了有人踏上臺階就昏過去，有人走的遠一些。

目前，沒有修行資質的普通少年，經過測試，最好的成績也就只是七級臺階而已，可見陣法對于心性的考驗有多么可怕。

九級臺階除了區分修行資質，產生迷幻效果外，被激發從而產生的第三個作用就是心性考驗，初級的精神力攻擊類法術。

這樣的精神攻擊并不會對人造成傷害，只會讓人暈倒罷了。

九級臺階之所以要考驗普通人的心性，也是為了保證家族力量的強大。

白家的真正力量的確是修行者，但修行者忙于修行，無暇兼顧世俗事務。白家想要維持龐大的家族，也要擁有龐大的世俗力量。

即便是世俗者的世界，也要心性堅定才能為家族提供力量，心性考驗由此而來。

那些沒有修行資質，心性不堅的人，即便有些世俗武藝，也只能淪為最底層的雜役，甚至連成為白家雜役的資格都沒有。

一個強大的家族，不只是表面風光，想要保持興盛，往往比普通人的生活更加殘酷。

很明顯，白來體內的先天氣在出生時已經泯滅，根本不具備成為修行者的資質。

即便他天生神力，體魄超人，也不會進入白家的上層集團。甚至，若心性沒有通過考驗，直接就會被白家掃地出門。

枉費千里路途，白來洛陽一回。

白清玥知曉九級臺階的真正奧秘，又因為血脈情分，才沒有對白來完全失去希望，關注著白來接下來要經受的心神考驗。

外家的小子沒有修行資質，也并不是不能被白家真正接受。只是極其困難，必須要真正的通過心神考驗，以普通人的身份登上那不普通的高臺。

普通人登上高臺，理論上可以發生。

“理論上成立”不是一句話，是一個詞，與奇跡互為同義詞，往往指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就像白來前世看某支球隊比賽的時候，總能聽到解說員的一句話“理論上，我們還是有出線的可能”，最后根本就是空歡喜。

……

……

白來想要站上高臺，站在白云侯旁邊，就和一次次的國足出線形勢一樣，讓人不想放棄希望的同時也不敢抱有希望。

希望的產物往往是失望。

無量殿前，塔基形成的高臺并不高，只有兩人多高。

無數年來，無數失敗者，對于普通人來說，高臺仿佛只是通過時間清點臺下的失敗者。

高臺不高，卻成為了沒有頂峰的冰冷雪山，擁有無限的高度，普通人不敢也無法碰觸。當有人伸出了勇敢的雙手，用有力的雙腳進行攀登時，只會成為高臺清點的一個數字。

n個，或者n+1個……

自無量殿建成，從未有普通人站在塔基做成的高臺上，根本沒有給人留下任何希望，留下的只有失望。

白清玥心思敏捷，又怎么會不清楚希望與失望間的微小距離，但她還是希望白來帶來不曾有過的希望。

“為了三弟，也為了你自己，守住本心。”白清玥睫毛微動，眼角兒不自覺的張大一絲，眼神更加明亮。

不止白清玥，還有許多關心或者關注，放在了白來身上。

白云侯、小嵋兒、白云易、白云飛都看著白來，甚至執法長老也看著白來的一雙白眸露出深思。

京洛兩日，不知不覺中，白來有了兄弟，有了朋友，或許也有了冤家和對頭。想來以后的生活不會枯燥了，而這一切似乎是因為腳下有些瘋狂的臺階才得到了集中的體現。

也許，這才是白來進入白家的第一步，進入這方世界的第一步，真實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