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范增上場
書名: 歷代王朝更迭作者名: 湯加鹽大伯伯本章字數: 3951字更新時間: 2025-07-21 19:28:55
項羽之勇之武,古今罕見。
項羽之仁之暴之嗇,亦古今罕見。將士若是受了傷,他親自為其包扎,端吃端喝,甚而難過得直掉眼淚,何其仁哉!然殺起人來,連眼皮都不眨一下,簡直如魔鬼一般。他乍一看來,豪爽義氣,不重錢帛,事實上,一文錢他能看得比磨盤還大。除此之外,他還喜諛。
劉邦一番諛語,讓他高興得不知小哥貴姓,當即命隨侍之人,購來線香及三牲,祭過天地鬼神,與劉邦結為拜把兄弟,劉邦周歲四十有九,為兄;項羽二十有五,為弟。
項(梁)沛(公)的將吏,聞聽項羽、劉邦結拜,紛紛前來慶賀。
劉邦存心要討好項羽,獨自出資,設宴款待賀者,擺了三十余席。眾人正喝得高興,項梁傳下話來,未時一刻,在大帳議立楚王。項羽停樽問道:“上柱國不是要等宋留嗎?怎么突然又改主意?”
傳話人躬身回道:“宋留降了章邯,秦皇恨他朝三暮四,處以車裂之刑。”聞者,有為宋留嘆息,亦有覺其不齒。但酒是不敢喝了,眾人匆匆扒了兩碗米飯,徑奔大帳。
項梁環顧一圈,悲聲說道:“我聞楚王,死于車夫之手,實在讓人痛心。”略頓又道:“楚王既死,群龍無首,我意再推舉一人,來做楚王,以號令天下,諸位說一說,推舉何人為好?”
話剛落音,項羽霍然起身,雙目噴火,且大聲說道:“吾項家世為楚將,二叔又智勇雙全,楚王之位,理應由二叔來坐,何必推他人?”
正因為項氏世為楚將,在項梁的腦海中深深地烙上了忠君二字,見項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大喝一聲,斥道:“大膽!沒想到你竟放肆到如此地步。我乃楚將之后,若自立為王,豈不把自己等同于亂臣賊子,百年之后,還有何顏面去見列祖列宗?”
召平、黥布、桓楚、龍且、鐘離昧、項莊、虞子期等人,本欲附議項羽,但一見項梁發怒,也就不作聲了。
項梁既然不做楚王,其他人或是其部下,或是小股力量,就更不敢有非分之想了。大帳里靜悄悄的,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忽見項佗從帳外走來,高聲說道:“稟上柱國,帳外有一老者,自稱姓范,名增,前來求見。”
范增之名,眾人并不陌生,此乃一位隱士,年七十余,居于旗鼓山上,距居巢尚有三十里,喜讀書,好為奇謀,等閑不與人相見。楚幽王當政之時,屢屢召他入朝為官,均被婉言謝絕。如今不請自到,千里迢迢來見項梁,項梁既驚且喜,連道兩聲請字,且降階以迎。
范增緩步走進大帳。但見他童顏鶴發,葛巾布袍,飄飄然若世外高人,令人肅然起敬。
未等范增開言,項梁先施一禮:“先生請坐,請上坐!”
等范增落座后,項梁畢恭畢敬道:“范先生千里來此,必有見教。”
范增拱手回道:“老夫年事已高,昏聵無能,何以敢教將軍?只是,素聞將軍智勇雙全、禮賢下士,特來進見。當然,人若年長幾歲,識見自不同于少年,有幾句心腹之言愿道于將軍,若蒙將軍采納,吾心中幸甚。”
項梁道:“長者賜教,項梁雖愚,不敢不洗耳恭聽。”
范增道:“如此說來,老朽就姑妄言之了。老朽聽人言道,陳勝已死,不知將軍聞乎?”
項梁道:“末將已經知曉。”他環指眾人道:“末將把各路英雄請到這里,便是為了議立新王。”
范增避開項梁話題,反問道:“陳勝振臂一呼,應者如云,小半中原,幾為陳勝所有,為什么轉眼之間,一敗涂地?”
未等項梁回答,復又說道:“陳勝之敗,非敗于秦,實敗于己。何也?貪圖小利,急于富貴,無才無德,此次兵敗被殺,乃在意料之中,反之,就有些不大正常了。暴秦吞并六國,統無道理。楚懷王入秦,竟然被扣,慘死于秦,楚人對此耿耿于懷。我聽說魏國有一相士,名叫許負,既能觀相,又能預知禍福未來。他到楚地走了一圈,公然斷言,亡秦者,楚也。楚國就是只剩三戶,滅亡秦國的,也一定是楚國。三戶尚可亡秦,何況天下共起?今陳勝首先舉兵,不知求立楚后,妄自稱尊,怎的不敗,怎能不亡!將軍起自江東,渡江西來,故楚豪杰,爭相趨附,無非因將軍世為楚將,必立楚后,所以竭誠求效,同復楚國。將軍誠能俯順輿情,扶植楚裔,天下都聞風慕義,投集尊前,暴秦不亡,無有天理!”
項梁越聽越喜,站起身來,深深一揖道:“末將愚陋,今聞老先生之言,直如醍醐灌頂。末將多謝了,末將這就遣使去尋楚王后裔,擁立為王。但末將有一不情之求,說出口來,望先生莫要見怪才是!”
范增見項梁從了己言,心中高興,慨然說道:“將軍從諫如流,愿立楚王后裔,老朽愿已足矣。將軍對老朽如有所求,盡開尊口,老朽只要辦得到的,決不推辭。”
“好!本將要的就是先生這句話。本將舉事以來,承蒙天下豪杰厚愛,紛紛前來相投。但末將營中,尚缺一位太公望之類的人物,切望先生屈駕從之,本將幸甚,故楚幸甚!”
范增沉吟良久道:“老朽不比太公,胸無大志;所喜者,唯田園山水而已。將軍硬要老朽勉為其難,老朽敢不從命?”
“如此說來,先生答應本將了。多謝先生厚愛,多謝了!”
項梁一連向范增作了三揖。范增唯恐項梁反悔,復又說道:“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將軍既然愿立楚裔為王,此事宜早不宜遲。”
項梁道:“這個自然!”
說畢,環視眾人:“哪一位英雄,愿代我去尋訪楚裔?”
張良用肘碰了碰劉邦,示意他接過這個差事,劉邦遲疑了一下,方起身說道:“末將愿往。”
項梁道:“好、好!那就有勞沛公了!”
回到沛(公)營,劉邦憤憤然道:“那個糟老頭子,也不知受了故楚王多少恩惠,一心要立楚裔為王。立就立唄,又將陳勝王貶了一番,陳勝王首義天下,冒著滅族之險,反不該稱王?他楚裔乃是亡國之民,憑什么稱王?若僅僅因為他出身王府,乃龍子龍孫,他的先祖呢?他的先祖熊渠并非一個龍種,不是照樣做王了嗎?還是陳勝王那句話對,‘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張良道:“誠如沛公之言,項梁不該擁立楚王后裔,那您覺著應該立誰?”
劉邦道:“論勢力論影響,要立也只能立項梁了。”
“立了項梁之后,您怎么辦?一輩子做他的大臣?”
劉邦道:“就是立了楚王后裔之后,我不還是一輩子要做臣?”
張良輕輕搖了搖頭:“不同!”
“有何不同!”
張良避而不答,反問道:“沛公認識一個叫心的人嗎?”
劉邦道:“我不認識,他是干什么的?”
“他是楚懷王之孫,楚亡,流落民間,給人牧羊。”
劉邦笑道:“原來是個牧童,楚自熊渠突起,稱王已逾十幾代,難道他們的后裔只有一個做牧童的嗎?”
張良道:“楚王之裔,若從熊渠算起,當在數萬人以上。但這個心,與眾不同。”
“有什么不同?”
“人不大,卻甚有主見。某一次小熊心上山牧羊,腳脖為蛇所纏,眾牧人大驚失色,就是在場的兩個老牧人,也嚇得手足無措。他卻不慌不忙地說道:‘拿火來,用火燒蛇的尾巴。’這一燒,那蛇立馬將身子散開,逃之夭夭。那一年,心才十一歲。”
劉邦滿面贊許道:“這小孩不簡單!”
張良復又問道:“一個十一歲的娃娃,有此心智,又如此沉著,您說可不可以成大事?”
劉邦道:“能成大事。”
張良道:“所以,我才要您將尋覓楚王后裔的擔子接了下來。只有您接下了尋覓楚王后裔的擔子,我才有機會向您推薦心。”
劉邦道:“原來如此,不,您這樣做,實非幫我,而是害我!”
張良道:“我怎么害您了?”
劉邦道:“你所說的心,年紀這么小,心智又這么高,若是做了楚王,哪還有我的出頭之日?”
張良反問道:“心的心智再高,能高過項氏叔侄嗎?”
劉邦道:“俗話說得好,‘姜還是老的辣’,心的心智與項氏叔侄比,那是小巫見大巫。”
張良道:“既然這樣,心做了楚王,凌駕于項氏叔侄之上,指手畫腳,項氏叔侄服氣嗎?”
劉邦不假思索道:“當然不會服氣。”
張良道:“俗話不俗,‘一個槽上拴不下倆叫驢’,不服氣的結果會怎么樣呢?”
劉邦道:“那就只有刀刃相見了。”
張良道:“對!權力這東西,非你即我,非我即你,沒有調和的余地。雙方斗的結果,兩敗俱傷,即使僥幸取勝,也是傷痕累累。到那時,再由沛公您出面收拾殘局,這王位除您坐之外,還會有第二個人嗎?”
劉邦喜道:“不會有第二個人。”
張良道:“若是立了項梁之后,局面就不會這樣,以項梁之智,項羽之勇,項氏之勢,項梁若是做了楚王,沒有人推翻得了的。果真這樣,您才真叫永無出頭之日呢!”
一席話,說得劉邦豁然開朗,起身拜謝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此言不謬也。在下多謝先生,多謝了!”
翌日,劉邦起了一個大早,帶著張良,來到心牧羊的地方,果見有一牧童,與眾不同,雖說穿得破破爛爛,一身污泥,面有饑色,卻是生得豐唇大耳,眉清目秀。劉邦大喜,問過姓名,將心扶上馬來,徑到彭城,向項梁交令。項梁問過心的居住籍貫,并察看了心之貼身汗衫,見前襟上有字數行,上寫著楚懷王嫡孫熊心,且按有國寶鈐記。心中大喜,擇日率大小將佐,立心為王,號楚懷王,定都于盱眙。
懷王封項梁為武信君,黥布為當陽君,陳嬰為令尹,又封項梁為大司馬,項羽為左大司馬,季布為右大司馬,范增為軍師,項伯為上柱國,呂臣為御史,劉邦為司空,鐘離昧為都騎。至于召平、龍且、周殷、周蘭、宋義、張良、武涉、丁公、虞子期、呂馬童、利己、項莊、項佗、項聲、項襄,或為校,或為尉。
黥布做了官,覺著黥字不雅,復姓為英。
項梁立了楚懷王之后,魏之周市,趙之張耳、陳余,燕之韓廣,齊之田儋,皆遣使來賀。這又觸動了張良心事:戰國七雄,關東有六,齊、楚、韓、燕、趙、魏,除韓之外,皆已復國,我張良豈能坐視不理?當即面見項伯,由項伯作陪,又見項梁。
張良直言相告道:“公已立楚后,現在齊、趙、燕、魏,都已復國,獨韓尚無主,將來必有人擁立,公何不求立韓后,使他感德,名雖為韓,實仍屬楚,免得被人占了先,與我為敵!”
項梁沉吟半晌,轉向項伯。項伯感激張良活命之恩,自是替張良說話。項梁無了話說,遂向張良問道:“韓國尚有嫡派否?”
張良答道:“有。”
項梁道:“姓甚名何,是智是愚?”
張良道:“姓韓名成,素有智謀,又有賢名,曾受封橫陽君。”
項梁道:“既然這樣,那就立他為韓王吧。但不知韓成現在何處?”
張良道:“聽說流落在潁川一帶。”
項梁道:“你既然知道他的去處,何不把他尋來,拜見懷王,而后受封。”
張良一揖到地:“謝過武信君。”隨后欣喜萬分的張良便易服去了潁川,尋找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