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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 陰司事
  • 九清閣
  • 2457字
  • 2020-08-17 21:32:44

第五章:

九判官枯坐一夜,她在等一個人,她也不明白為何要等那人,或許只是心有不忍,又或許是懷有希望。

天亮了,終究沒能等來那人。她收起眼中失望,命黑無常請來崔玨,命白無常請來文昌帝君。

鬼差提上來荀邑的魂魄。

九判官拍響驚堂木,“堂下所跪何人?”

荀邑白著一張臉,虛弱道:“草民荀邑。”

九判官道:“你狀告何人?”

“我父,荀軻!”

“何事狀告于他?”

“忘恩負義,攀附富貴,拋妻棄子,囚禁原配。”

九判官看向一旁端坐的荀軻,“你可識得此人?”

荀軻面無表情,“老夫與夫人一生并無子嗣。”

“好一個無子嗣!”荀邑冷笑,轉頭看向荀軻,“相爺,可還記得蕓娘?”

“不記得!”荀軻閉了閉眼,平靜道:“老夫從不認識蕓娘!”

荀邑低低笑了幾聲,聲音中滿是嘲諷與悲愴,“二十八年前,你上京趕考,怕趕不上母親生產,便為我取名為邑,你莫不是忘了?因母親不會寫邑字,便只寫了個巴字,旁人便喚我巴郎。”

荀軻身體僵直,掩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握緊。

九判官看著荀軻,勾唇一笑。

荀邑朝九判官拜了一拜,“我母親蕓娘本是滄瀾江下游的一戶漁家女,自生下來便不會說話。我外祖怕我母親在村子里受欺負,便索性把家搬到了漁船上,平日里除了換些米面及生活用具,是極少下船的。我母親慢慢長大,外祖父和外祖母也相繼離世。母親守著這艘漁船過著幾乎與世隔絕的日子。可是,就在二十八年前的秋日,我母親蕓娘在滄瀾江下游一處灘涂地,救起了受傷昏迷的父親,苦難的日子便也開始了。”

說罷,他拿出一本皺皺巴巴的書,雙手遞給一旁的白無常,“父親傷愈后,便拿著這本書做了聘禮,娶了母親。二人在滄瀾江上拜了天地,結為夫婦。”

九判官接過那本書翻開看了看,字跡已暈染開來,模糊不清,顯見是泡了水了。她把書還給白無常叫他傳給荀軻,“你且瞧瞧,是不是你的?”

荀軻煞白著臉接過,卻看也不看,只緊緊攥在手中,過了許久,才顫聲道:“我以為你們死了。那年我高中后高高興興回到家,卻發現漁船不見了。我在很遠的地方發現了漁船的殘骸,卻不見你的母親。我找了十多日,因為要趕著回京復命,便帶著你母親的遺物回了京城。可是我并未停止過找你們,也……從未忘記與蕓娘的夫妻情誼。”

“從未忘記嗎?”荀邑哭喊道:“可是你后來娶了袁氏。你與母親可是對著滄瀾江發過誓,要做一輩子夫妻的,豈可言而無信?”

荀軻亦是滿面痛苦,“我本打算一生不娶,可我入了朝,做了官,朝堂上的風譎云詭不得不逼著我低頭啊。蕓娘,我從未想過拋下她。”

“呵呵,說來說去,你還是貪戀權勢。”

荀軻默了一會兒,掩下滿目悲涼,淡聲道:“我自小流離失所,忍饑挨餓。曾暗暗發誓,若是有朝一日能入朝為官,定要造福百姓,叫百姓安居樂業。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這便是我入朝為官的原因,并非貪戀權勢。”

文昌帝君點點頭,對著荀邑道:“你父親確實是一名好官。”

荀邑聞言,默默低下了頭,過了許久,才低聲道:“外人都道你是好官,是天下間最好的人。我即便說你不好,也無人相信。我早已料到,這樁案子贏不了了。可是我只想要回母親,你將母親還給我,我便不告你了。”

九判官一拍驚堂木,喝道:“放肆,你拿這陰司的事當做兒戲?本判既已接了此案,豈容你說不告便不告了。你說荀軻囚禁了你的母親,可有證據?”

“并無。”荀邑怔怔搖了搖頭,“都是王婆告訴我的。”

“既如此,帶上來一問便知。”

崔玨拿出生死冊,翻了翻,對黑無常道:“王婆本名王春花,現下正在拔舌地獄受刑。”

黑無常領命下去。

不過一刻鐘,便押上來一個口吐鮮血,蓬頭垢面的老婦人回來了。

“堂下何人?”

那老婦渾身一哆嗦,張大嘴指了指自己空空的口腔。

九判官一揮衣袖,那空空的口腔即刻便長出了一條舌頭。

老婦道:“回大人,草民王春花,是荀府里一個粗使婆子。”

九判官指了指荀軻,“此人你可識得?”

王婆子抬頭看了看他,肩膀一瑟縮,道:“識得,是府里的老爺。”

九判官又指了指荀邑,“此人呢?”

王婆子看了看荀邑,又偷眼看了荀軻一眼,急忙道:“不識。”

九判官冷笑一聲,“王春花,你在拔舌地獄受刑五年。竟還不知悔改,看來這刑期還是要往上加一加才好。”

王婆一驚,俯首叩頭如搗蒜,“大人饒命,大人饒命,識得,識得,他是周娘子,不,蕓娘的兒子巴郎。”

“說清楚些,到底是周娘子還是蕓娘?”

“周娘子便是蕓娘,蕓娘便是周娘子。她姓周,全名周蕓娘。”

“二十五年前可是你將周蕓娘介紹進了荀府?”

“是草民。”

“最后一次見蕓娘是何時何地?”

“二十年前,在荀府西南角的柴房”

“當時是何情形?”

“草民看見府中劉管事綁了蕓娘關進了柴房。”

“你可知他是受了何人的指使?”

王婆子抬眼看了荀軻一眼,怯怯道:“草民也不清楚,只依稀聽見他說要向老爺復命之類的話。”

“一派胡言!”荀軻逼視著王婆子,冷冷問道:“你說周娘子便是蕓娘,可有證據?你說劉管事奉了我的命綁了周娘子,可有證據?你生前就喜搬弄是非,誹謗詆毀他人,才被夫人趕出府。死后心懷不忿,還想構陷于我,這拔舌地獄呆的還不夠嗎”

王婆子被問得啞口無言,過了許久,才冷笑道:“你我同為地府鬼魂,莫要拿你的官威恐嚇于我。周蕓娘是你元妻的閨名,你豈會不知?他在你身邊伺候了五年,你豈會認不出她?你早就知道了,對吧?為著你的榮華富貴和功名利祿,你才命劉管事將蕓娘藏了起來。”

說完,王婆子忽然大哭了起來,“府中下人都道蕓娘不知廉恥,想要爬上老爺的床做姨太太,過上好日子。殊不知,蕓娘本就是老爺的結發妻子。她若是一心想要過上好日子,只需亮明身份即可,又何須受人指指點點。她之所以不這么做,就是因為她知道老爺的抱負,知道老爺的困境。她入府為奴,忍辱負重,為的是能日日見一見心愛的郎君。要不是為著巴郎,她恐怕一輩子都要這樣默默在旁看著老爺。巴郎從小就很聰慧,看過一遍的書就能背下來。蕓娘不想讓他像自己一樣一輩子做個下人,便想將他送進學堂。可她的銀子不夠,這才厚著臉皮找上老爺。可憐的蕓娘啊,這個狠心的人,不但不拿銀子出來,還將蕓娘關了起來。”

“你為何……為何要這樣對待娘親?”旬邑大哭著爬到荀軻腳邊。

九判官看了看閉著眼無動于衷的荀軻,暗暗嘆了口氣,問道:“你所言屬實?”

“千真萬確!”

“帶下去,傳劉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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