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站在這？”

清冽的女聲響起，林牡丹來不及轉身，下一秒身子騰空，視線突然高了起來。

“鞋子也沒穿？不冷么？”

大手將小腳包裹，傳送出點點熱量，長寧眉頭皺緊。這么冷的天，穿那么少還光著腳，感冒了怎么辦？

“要你管！”

兇巴巴的聲音讓長寧有些失笑，她抬起頭。這才發現小孩眼眶紅紅，看著她的目光執拗，控訴。

“我……”

長寧一怔。

“放我下來！”

小孩恨恨地扭過頭，長寧卻注意到轉頭的瞬間，有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角滑落。

心中一軟，長寧沒說話，憐惜地捂好小孩冰涼的腳丫，大步走進院子。

今早醒來，她看倆小家伙還沒醒就準備先去熱熱昨天的包子，結果發現缸里沒水，就去村東打水了。

所以小孩才沒找到她。

屋里林蘭已經醒了，小丫頭呆呆坐在床上，短發亂糟糟的，見二人進來，乖乖地叫了聲：“姐姐。”

見長寧看她，眼神有些閃躲地低下了頭。

長寧也不在意，她將林牡丹放在床邊坐好，走到行李袋拿出買的新衣服。考慮到倆小孩估計沒有太多衣服，所以她多買了兩身。有內搭也有外套。

大紅色的粗線套頭毛衣倆姐妹一人一件，下面是一條舒適的絨褲，一雙小皮鞋，好看又暖和。

林蘭穿上之后小心翼翼在地上走了兩步，發現長寧正笑看著她，立刻捂著小臉躲到了姐姐身后。

姐姐雖然小臉還是繃著，但眼神明亮，像是星星在閃耀。

顯然心中也是極為喜歡的。

長寧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她們的腦袋，這么招人疼的孩子，也不知道原主怎么舍得拋下一走了之。

接下來倆小孩全程走路輕輕，還墊著腳尖，洗臉的時候袖子捋高，就怕衣服沾上水，吃飯的時候也變得秀氣了許多，就怕新衣服弄臟。

不過吃完飯之后，倆小家伙卻爭著洗碗，林蘭還主動抱著人高的掃把到院子里掃落葉。

簡直懂事得讓人心疼。

長寧心酸之余卻沒有阻止，兩個小家伙一直被人嫌棄，其實心中十分沒有安全感。

尤其林牡丹，聰慧早熟，她若是不讓她們表現出一些自己的價值，估計小孩連吃東西都不愿意吃了。

趁著兩個小家伙忙著，長寧打開廚房旁邊的屋子走了進去。以前這邊是拿來放糧食的，但是現在堆了滿地樹枝枯草，顯然被林牡丹當成了存放柴火的地方。

將門關上，長寧掃了眼院子里呼哧呼哧忙得熱鬧的倆姐妹，決定先去把家里的電費交上。

“大丫，二丫，你們在家乖乖待著，我去村長家交完電費就回來。”

還要再住一段時間，沒有電總歸不方便。

拄著掃把，林蘭乖巧點頭。林牡丹卻只是動作一頓，又動作麻利地將落葉掃到旁邊的鐵鏟里。

只是待長寧走到門口，身影漸漸消失時，小孩忍不住抬起頭來，看向空落落的大門。

“姐姐，她真的是媽媽么？”

抱著掃把，林蘭跑到姐姐面前，開心地說道：“姐姐，她比琳琳媽媽還好看！她有肉包子，肉餅子，牛奶！還給我們買新衣服！”

低頭摸著身上嶄新的毛衣，林蘭輕聲道：“這么漂亮的衣服，琳琳可能都沒有呢！”

“姐姐，我可不可以讓她一直做我的媽媽呀？”

小手扯著姐姐的衣角，小丫頭圓圓的眼睛里滿是憧憬：“我想一直吃肉包子，想喝甜甜的牛奶，想穿漂亮衣服……我不想喝涼水了姐姐。”

咬了咬下唇，林牡丹看著妹妹亮晶晶的眼睛，沒說話。

其實，她也想。

想穿漂亮衣服，想吃好吃的肉包子，想被抱在溫暖的懷抱里……

-

村長家在村南，要去他家，必定要經過半個村子。

此時大概早上八九點鐘左右，下地的已經下地了，沒下地的就搬著小凳子坐在門外曬太陽。

長寧雙手插兜，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從村口走到村南。遇到瞧稀奇打招呼的，她點點頭，喊個名字。

遇上那種想要長篇大論的，她言之有事，便走了。

只是……看著擋在前面，身材矮小，白發扎成一個小啾啾，滿臉皺紋的小老太婆。

長寧難得無言。

“怎么？出去一趟，不認得你婆婆我了？”

三角眼吊起，林老太上下打量長寧，越看越不順眼。

以前瞧著還是個溫柔和善的正經媳婦呢，瞧瞧現在，一身黑，披頭散發的，像什么樣子？

“我也不管你出去都干了啥，我就問你！你這次回來是準備干嘛的？大丫二丫你打算咋辦？”

想起正事，林老太壓下心中的不滿，沉聲問道。

“大丫二丫是我的女兒，自然是我在哪她們在哪。”

既然不是來找茬的，長寧也愿意多說兩句。

“這可是你說的啊！我可沒逼你！以后不管你嫁人還是不嫁人，那倆孩子都得跟著你！”

長寧話音剛落，林老太眼睛‘刷’地就亮了，生怕她改變主意似的，立馬接口。

“林荷，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你要是做不到，可是要天打雷劈的！我兒子在天上也不會放過你！”

說完不待長寧開口，林老太又像看到什么嚇人的東西似的，匆匆撂下一句“我可記住了啊”，立刻踩著小腳‘噔噔蹬’走得飛快。

長寧眉頭一挑，轉過身，路盡頭，幾個十幾歲的男娃正勾肩搭背地走過來。左邊穿著藍色校服，剃著平頭，方臉大耳的，正是林老大家的二兒子林輝。

哦，今天是周六來著。

聳聳肩，知道林老太這是怕二孫子給大兒媳婦打報告，所以匆匆跑了，長寧也不在意。長腿一拐，拐到右邊一戶人家。

正是村長家。

村長媳婦是個長著高原紅，面目和善的微胖婦人。她正在院中一顆柿子樹下洗衣服，聽見腳步聲扭過頭，猛然見到長寧嚇了一跳。

呆愣兩秒，才反應過來這一身黑衣披散著頭發的，正是昨天的新聞人物：“荷花？”

“阿青嬸。”

長寧眉眼含笑。

“哎呀，真是你啊！快快快，屋里坐，那么長時間不見，我都不敢認了。”

隨手在圍裙上擦干水分，村長媳婦驚喜地站起來，領著長寧走向客廳。

“坐坐坐，荷花，喝茶還是喝水？你看，我都忘記燒水了！你等等啊，我去去就來。”

招呼長寧坐下，村長媳婦打開茶壺，晃了晃發現沒水了，急忙朝長寧歉意一笑。

“不必了阿青嬸，我是過來交電費的，馬上就回去了。那個，青叔他不在么？”

長寧站起來，看了看外面。

“你要交電費啊？你青叔他不在……要不這樣吧，大林最近正好在家，我讓他幫你交。”

阿青嬸說著放下水壺，朝西面緊閉的房門大喊：“林子，過來幫忙交個電費。”

門‘嘎吱’打開，是個五官端正，身材清瘦的男孩子：

“媽。”

一抬頭看見站在客廳門口的美貌女子，目光頓時就直了。被他媽喊了兩聲，才慌忙低下頭。

“交，交電費是吧？”

聲音輕若蚊蠅。說完立馬打開隔壁的房門，整個過程根本不敢再看長寧一眼，耳朵紅得滴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