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大皇子遵詔，前來用膳。

“耀兒參見皇祖母，祖母圣安。”

一進門，大皇子立即向長寧跪地請安。

“不必多禮，耀兒快過來，讓祖母好好看看。”

長寧立刻著宮人扶起大皇子坐在自己身旁。

“可是祖母長得實在嚇人，耀兒不敢直視？”

見八歲孩童肅著小臉坐在位置上，目不斜視的樣子，長寧不禁玩心大起，出言調窘道。

目中滿是笑意。

“祖母天容玉顏，耀兒不敢褻瀆！”

第一次明目張膽地拍馬屁，大皇子不禁臉頰微微發燙，悄悄移了視線。

“哈哈哈，真是祖母的乖孫子。好了不逗你了，咱們去用膳。”

長寧朗聲大笑，不再逗弄，牽著小家伙的手去往客廳：

“近日御膳房新來了個御廚，據說做飯特別好吃，等會你嘗嘗，看看可合胃口？”

“祖母選的，耀兒都喜歡。”

大皇子一邊回答，一邊小心翼翼攥緊了長寧的手，抬頭見祖母好似沒發現，臉上不禁升起一絲竊喜。

真是可愛小家伙。

還以為自己做得多隱秘呢，長寧心中暗笑。

飯桌上，長寧不斷給大皇子夾菜，而大皇子也是來者不拒。直到打起了飽嗝，才不好意思地停下筷子。

“快，拿水來。”

長寧看得是既好笑又心疼，急忙命宮人端水來，隨后帶著滿臉通紅的小家伙人移步書房。

“近日都跟著先生學了什么？”

為緩解氣氛，長寧轉而問起大皇子的學習情況。

“最近在學《論語》《大學》”

剛剛犯了個錯，此時小家伙滿臉嚴肅，像面對先生考教似的一一認真作答。

長寧看得好笑，命宮女秋荷取原主的瑟來：“可曾學過琴？”

“回祖母，不曾。”

規矩坐在凳上，大皇子老實搖頭。

“那就先看看。”

焚香凈手，長寧試著調了幾個音節，隨即指尖流淌，一首帶著異域風情的小調撲面而來。

錚錚鏘鏘，叮叮咚咚。

澄澈明凈的樂聲宛如來自深山幽谷的泉水，在屋內潺潺流動，不知不覺間，大皇子緊繃的情緒慢慢放松了下來。

“可想學？”

樂聲嘎然而止，長寧面帶微笑看向雙眼亮晶晶的小家伙。

“想！”

聲音毫不猶豫。

“來，祖母教你。”

忽略小家伙一瞬間的扭捏，長寧讓人在身前坐好，開始手把手教導。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果然不愧為群臣交口稱贊的皇子，才智確實不輸其父！

猶記得當年她可是學了好久才學會，不曾想這小家伙就跟著走了兩遍，就能斷斷續續彈奏成曲了。

一教一學，不知不覺過去許久，突然，一宮女吵鬧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救命啊！”

“宮門重地，何人在此大聲喧嘩？”

守門小太監急忙上前阻止。

“太后娘娘救命啊，求求你老人家救救皇后娘娘吧！”

推開拉人的太監，宮女撕心裂肺的喊叫著，試圖引起屋內長寧的注意。

“大膽，還敢在此處喧嘩…”

小太監嚇了一跳，急忙呵斥驅趕，長寧抬頭一看，認出這宮女正是往日常跟在皇后身邊的小宮女，于是皺著眉頭開口：

“讓她進來吧。”

“太后娘娘，求求您救救皇后娘娘吧！此前您老人家和貴妃娘娘同時暈了過去，皇上懷疑是皇后娘娘所為，已經把皇后娘娘關入了宮中。此時正在審問。太后，我家娘娘善良仁慈，平日連踩個螞蟻都不敢，如何會做出這種事？求您救救她吧！”

上前捉住長寧的裙擺，小宮女苦苦哀求。

長寧眉頭一皺，此事是自己所為，皇上自然查不出什么。如今竟平白無故冤枉皇后，必定是在前朝御史那受了難，跑來發泄來了。

真是個糊涂蛋！

這寵妃系統對皇帝的侵蝕已經如此嚴重了嗎？

長寧心中有些煩躁。

忽然，錦瑟聲漸輕，鏗然而止，大皇子放開瑟而直起腰來，俯身跪地：

“耀兒求皇祖母幫幫母后！”

這是干什么？長寧臉一懵，隨后恍然大悟。

說來大皇子貌似一直記在皇后膝下，還是宮中嫡子呢。

可惜這些年皇后長久不作為，對這個孩子也是不管不顧，以至于大家都快忘記此事了。

“耀兒快起來，此事祖母自然不會坐視不理。來人，看路。”

言罷，一行人穿過幽靜的花園小道，來到皇后所在的坤寧宮。

此時正值秋爽氣涼之際。院內滿是從樹上飄落的黃金色葉子，顯然很久沒人打掃了，格外衰敗。

“何氏，朕真是小看你了，手竟敢伸這么長！是不是朕的宮中也有你們何家的人？”

“陛下，妾身沒有……”

屋內傳來皇帝的逼問之聲，和皇后的低聲抽泣。

殿門外，幾個太監宮女低垂著腦袋，眼睛死死盯著腳下的鞋子，一副大氣不敢出的樣子。

“讓開！”

長寧牽著大皇子上前。

“拜見太后娘娘！”

太監宮女見是太后，立馬躬身后退，讓出一條路來。

“開門！”

屋內聲音頓時一頓，緊接著腳步聲臨近，‘吱呀’一聲，長寧和皇后四目相對。

美人眼眶泛紅，一張小臉蒼白如紙，瘦弱的身軀搖搖欲墜，顯然被夫君打擊得不輕。

“母后……”

“沒事了。”

長寧拍拍她的手，隨后一臉陰沉地望向大殿內的皇帝。

此時，皇帝見到母后到來也是一陣忐忑不安，心中怒罵是哪個混蛋告的密，等事情完畢之后定要抄他一百零四族！

“說吧，何事？”

長寧面無表情，口中蹦出這四字。

雖貴為皇帝，但相對于其他天子來說，當今年僅二十五，實在年輕的過分。心計手段都不夠成熟，被長寧冷臉一掃，頓時就有些慌了。

他自然知道此事證據不足，不能定罪。但今日朝堂上，身為皇后的哥哥，何紳何御史居然又來針對自己！不過頒布條法令，竟又牽扯到了貴妃！

說什么妖妃禍國！

亡國之象！

讓他一國之君在一眾大臣面前下不來臺，當真是榆木腦袋，無法無天！

目無尊上！

和他這個不解風情的木頭妹妹一個死樣子！

“母后，這個女人早不出宮晚不出宮，偏偏在您和瑤兒出事后就出了宮門，定然是心虛之舉！妄圖傷害您和貴妃，傷害朕那未出世的孩子！”

梗著脖子，皇帝毫無心虛之態。

然而此話一出，皇后嬌軀更是瑟瑟發抖，要不是有著大皇子的支撐，或許此刻就已經躺在這宮殿中央了。

“怎么？貴為一國之母，我榮家明媒正娶的兒媳婦，皇后如今連出個宮門都不行了？”

看他還在強詞奪理，長寧頓時冷笑連連。

“何況，先不說皇后是不是所謂的罪魁禍首！這事你到底調查清楚了沒有？沒有證據就蓋棺定論，這就是你一國之君的做派么！”

狠狠將手中佛珠丟到地上，長寧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