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觀音塔出來，黑鬼在前哼著歌洋洋灑灑，后面跟著的小海走的魂不附體，腦子里就琢磨著一件事兒，如果是海哥在會怎么選擇。

放棄換肺，那就是放棄了一切，這不可能是任何人的選擇。

可是，如果真像黑鬼說的那樣，先把金虎的肺移植到黑鬼身上，摘下來黑鬼的肺，再移植到自己身上……首先塾里是不準活人身上器官移植的，就算躲過AI督導，想想都七拐八拐的別扭鬧心。

“嗶嗶”剛剛喚醒的宿辰有信息進來。

【林寬，肺，換上了嗎？換好了記得來道謝哦。QQ姐】

QQ姐？倩倩姐，是于倩倩了。

小海打了兩個字，【還沒】，想了想又刪掉了。

因為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姐，你在外面好嗎？】

【廢話，你姐能不好嗎！這么羅嗦，是不是有事兒了。】

【噢，昨天去了藍塾一個叫風起云落的破廟，倩倩姐聽說過嗎？】

【風起云落？你去他們的火葬場了？那里是禁地，你腦子讓耗子吃了！？】

你怎么沒告訴我你送的鼴鼠還吃人腦子。小海沒看后文啰嗦，自己打自己的字。

【姐，那你知道咱們青塾的火葬場嗎？】

【……】

【倩倩姐？】

【我不瞎，你別催！昨晚，我去過了，他不在】

【誰不在？你去找過海哥了？】

【林寬，你記住，他不配有名字了，宿辰里不能再輸入他的名字。】

【藍塾林寬要移植金虎的肺，然后把他自己的肺給我……】

眼前一黑，撞樹上了！？小海剛放下手腕，就被黑鬼推了一把。

“就這么忙？哪個QQ小姐姐？你特么碎嘴子女人嗎!”被黑鬼又是一推，差點兒一踉蹌摔下去。

小光顧著跟于倩倩發信息，低頭走路，剛好撞在了回頭堵著他的黑鬼懷里。

小海背著手刪掉了剛剛發出去的最后一句話。

跟黑鬼換了宿辰的信息，他現在跟于倩倩的對話，黑鬼那邊也看得清楚。

“噢，忘了跟你換了宿辰，暫時都不能約會了。剛才只不過想找找我們青塾那邊的寺廟，興許能找到海哥的骨灰就好了。”聽小海這么一說，人死為大，黑鬼一肚子的怨氣只好硬生生咽下去了。

“你說，所有的戰敗者最終都會在火葬場被處理掉嗎？如果找不到骨灰盒是什么情況？”小海琢磨著于倩倩的說法，有些蹊蹺，反正也都看見了，干脆拿出來直接問問。

“什么情況！沒有這種情況！你以為如今的AI團隊還可能有BUG，想都別想。人都死了，他七魂八竅的出來改程序。除非……”

“除非什么？”盡管聽起來黑鬼就是滿嘴胡扯，但他畢竟拿出來了金虎的骨灰盒，小海抬手按住了黑鬼的肩頭，把人拉回來，要他看著自己說清楚。

“除非他沒死唄。不然還能怎么樣。”黑鬼一抖肩把小海的手抖了下去，一個人又徑直往前走開了。

沒死？這不可能。盡管聽見黑鬼這么說，小海心里的確一瞬間動搖了。

可是，修木骨的海哥在熊熊烈火里燃燒成灰，最終落下木星球體，這一幕是小海親眼看見的……

“嗶嗶”小海的宿辰輕輕又響了。

【你用這個，安裝AI手術師程序】

這次不是于倩倩發來的。沒有簽名。

開頭的“你用這個”，太人性化，不是AI發出來的機械語言。

小海剛想問清楚，就看見這一行信息如沙雕成字，下一瞬間便如細砂流去。

【AI手術師代號，4509LU7TR，4509LU7FA】

數字太多，消失的太快，小海怕一不留神就會看漏。把手臂稍稍抬起，看了眼黑鬼還在徑直趕路，便全神貫注的盯著宿辰不敢眨眼。

【程序安裝完畢后將自動撤銷程序】

手術師向來是AI督導隨機指派，每個人的宿辰里會送進跟自己相關的手術內容。

可是這種安裝程序的流程，小海還是第一次看見。

TR結尾的程序剛剛點開【手術概要：肺移植……】

后面就已經打不開了。

小海趕緊點了下FA結尾的程序；

【手術概要：開膛，縫合】

這什么東西！

【使用藥品；致痛劑 300ml，止痛劑 75ml ，脊髓入全身麻醉AOG 5mg……】

差一個字，致痛藥？手術臺上還會有這種藥！

【程序撤銷完畢】

橙光減弱。

再也打不開了。

剛才的幾條信息就這么完全消失了，好像在宿辰里好像從未出現過。

手上戴的是海哥的宿辰，當初被換表的時候，想想也是荒唐無稽的舉動，但小海認出海哥的表那一刻起，其實就沒有從心里抵觸過。

如今，海哥雖然不在了，小海對海哥的宿辰還是打心底里中了邪一樣的依賴。

仔細琢磨了下這兩個手術代號，又回憶了下昨晚在寺廟里跟AI愣頭莽撞著強東西的黑鬼……小海有思路了。

快走了兩步追上了前面的黑鬼，“喂，就這么急著去挨一刀吶，等等我。”

黑鬼沒回頭。

“那個，塾里是不允許活人之間臟器轉讓的，我想你知道吧。”

“這有什么？做手術的都是些AI鐵架子，只要不是跑到塾外面去，隨便改改手術程序不就行了。”黑鬼哼了下鼻子，果然反應如小海所料，有種敢去受罰的貨，根本沒把這日常規矩當回事兒。

“那，你會改程序？”小海搓了下鼻子，試著問了問。

“我才懶得弄這些機器人的小玩意兒，虎哥以前就說過我們好男兒志在修骨。”黑鬼轉過頭來看看小海，“你天天悶著也不動彈，就等著換肺了，總該會吧。”

“嗯，會一些。我試試吧。”小海心里竊喜，就欣賞你現在的飄飄然。

“黑鬼你不是昨天剛剛受了罰，肩上的傷也一直沒處理嘛。你那臺手術，名義上就算縫縫傷口吧。”

“行！不過，你不會騙我吧？”黑鬼根本就沒心思聽細節，擺了擺手，突然轉過身來看著小海的眼睛問道。

“嗯，怎么不說話？”

被追問過來，小海不能此時回避眼神，身子不動表情不改，暗自咬咬牙，笑了笑，“我騙你又能有什么好處呢。”

心里默默發誓，就這一回！黑鬼，就騙你這一回。

“那就好，”黑鬼沒有聽出小海的含糊其辭，“那就今天早手術早結束，跟你呆了快一天了吧。呆久了膩歪了，我怕到時候下不了手去弄死你。”

小海沒說話。

黑鬼回頭拍了下小海的肩，“咱倆一起過去，臉太像。騙得了AI木頭腦子們，騙不過門口放哨的活人，我去屋里披肩衣服再過去找你。”說完，自己徑直走開了。

小海一路上一直心里不是滋味，目送黑鬼走開也沒再說話。

往醫療站走的路上，再次打開宿辰，想想現在跟黑鬼信息是共享的，小海不敢在本地瀏覽任何信息。

但決心要做的事兒，小海從不猶豫。他憑著自己唯一可以跟海哥叫囂的系統專業知識，成功訪問了今天在崗的AI手術師。

并從中找到了代號4509LU7TR和4509LU7FA的兩臺手術程序，小海做了簡單的調整之后，便已經在心里排演好了這兩場手術。

可再想發現【你用這個】開頭的程序來源，卻是斷了線的風箏，任憑小海再高的系統技術，也無法找到它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