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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此岸·姹紫嫣紅

  • 忘川兩岸
  • 檸檬Q蘆薈
  • 2795字
  • 2020-07-16 20:17:24

曾經的荒草連天,成了如今的姹紫嫣紅。滄海桑田,我不止一次見過。

九萬年前那場浩劫后,蘊慈和栢東臨成了衣領樹的主人,輪值之余,栢東臨仍和他夫君恩恩愛愛,蘊慈則開辟了這姹紫嫣紅,愣是讓那片荒蕪的死地開出花來。用她的話說:既能開出六月雪,也定然能開出其他花兒。她說得不錯,如今的“姹紫嫣紅”著實配得起“姹紫嫣紅”這個名頭。

忽覺腳下有窸窣響動,我笑了,蹲下身來捏它下巴的肥肉,“橘子,你知道我來了,特意來接我的嗎?”橘子是蘊慈養的肥貓,全身橘色,臉盆子很大。除了活得久,與彼岸的貓沒有任何兩樣。

“喵~”它叫了一聲,似是在回應我。我又笑了,將它抱起來往前走。

“走咯,找你主人蹭飯去。”

我穿過曲曲折折的小路,走過漫天的花海,到了蘊慈的院子。這院子也是寒川搭起來的,那是蘊慈離家三千年后,她的草房子撐不住日曬雨打,轟然倒塌。可即便這樣寒川也沒有勉強過蘊慈讓她回家,而是幫她建了這座小木房子。院子里是蘊慈種的幾樣小菜,過了院子走上幾級木質樓梯便是一個寬敞的主屋,整個屋子呈圓柱形,由幾扇活動的門窗封閉起來,門窗是寒川精心鏤刻的六月雪,很是古樸雅致。更妙的是,這間木房子不論是坐落在當年的荒草連天里,還是如今的姹紫嫣紅里,都有一種相得益彰的美麗。早說過了,寒川不論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

我記得屋子搭成之后,我和寒川一起回旸谷。還是走在夕陽下的荒草里,我們的影子還是被拉得很長。我突然覺得很高興,我高興,是因為寒川是我的師父,是我們的師父,我們的師父很好,真的,很好。

懷里的橘子掙脫我,跑進屋子找它主人去了。“喵~”的一聲先撒個嬌。我尚未進去,便聞到了熏天的酒氣。

“今兒演的又是哪一出?”我笑著走進屋,映入眼簾的是一地狼藉,還有一落拓女子正躺在地板上發酒瘋。蘊慈一副見怪不怪的神情,由得她鬧騰,自己只管自顧自品酒揉貓。我坐下來,蘊慈順手給我斟上一杯蘭花釀。

“老把戲了?!碧N慈無奈地搖頭。地上的女子坐起來,又灌了幾口酒。嘖嘖,我著實心疼蘊慈的手藝,如此香醇清冽的好酒,竟成了她澆愁的蠢物。

“難道是……?”我用眼神詢問蘊慈,她點點頭,我立刻會意,也跟著無奈地搖頭。今日看來是撞刀口上了,非得見點血。

“小六!小六子啊!我的小六子!”剪殤認出是我,抱著我鬼哭狼嚎起來,好像我是她不得了的心頭寶。

“喂!”我嫌棄死她一身酒氣,費勁地推開她,“自個兒發瘋去,別來折騰我?!?

“小六對我好兇!”她委屈巴巴地又去拉蘊慈,然后又嚎起來:“小六討厭我了,不要我了!我也討厭小六,最討厭小六了!”欸,今日不僅撞到刀口上,還撞到了刀刃上。

“是是是,小六最討厭了。”蘊慈一邊給她擦并不存在的眼淚,一邊安慰她。

“你要跟我一起討厭她?!奔魵懣吭谔N慈懷里,拿眼睛瞟我。

“好,一起討厭她?!碧N慈哄她。我深呼吸幾次,這才忍住往她那張禍國殃民的臉上揮兩拳,而且是輪圓了胳膊揮上去。

“她最壞了?!?

“是,她最壞了?!?

“那誰最好?”剪殤醉醺醺地刨根問底。

“當然是你?!碧N慈真是好脾氣。

“我是誰?”

“你是剪殤啊?!?

“剪殤美不美啊?”

“美。”

“最美?”

“嗯,最美?!?

“那誰最丑?”她的醉話越扯越遠。

“誰?”

“當然是小六??!”她理所當然地宣布,然后又醉醺醺地跟蘊慈說悄悄話:“她的茶啊,難喝死了,苦得眼淚花兒都出來了。”她這悄悄話說得實在有些大聲,我聽了個一清二楚。

“你大爺的。”我忍無可忍,“你的湯更難喝。”

“你看她又對我那么兇!”剪殤一幅寡婦哭喪樣,“她還說我,還說我的湯。”嘖嘖,到底帶我混大的人,做戲耍無賴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真不知當年那群風華正茂的傻蛋蠢小子到底得多眼瞎才瞧上她,一個個排著隊跟她相好。

“好了,小六,跟個喝醉的人較什么勁?!碧N慈息事寧人,她真是個好脾氣的,換了我,有人敢在我的地盤撒野耍酒瘋,半句廢話沒有,直接扔出去拉倒,還得扔遠點。

“哼哼……”剪殤忽然推開了蘊慈,沖我一臉奸笑,“小丫頭,我知道你的心思?!彼斐鍪持笓蠐衔业南掳?,一臉討打的嫖客相,“你忘不了你在對岸的情郎,所以不肯喝我的湯。對岸就那么好嗎?”她忽又楚楚可憐起來,耷拉著腦袋說:“小六喜歡對岸,青峰也喜歡,可青峰也說我的湯難喝。我的湯,青峰不喜歡,小六也不喜歡……”然后又嚶嚶嚶哭起來,哭聲越來越小,終于倒地睡了。

“他的青峰又怎么了?”我沖蘊慈嘆氣。蘊慈聳聳肩:

“無論他的青峰怎么了,她都是要來鬧這一出的。”蘊慈不緊不慢地端起酒杯,小小地品了一口。我則一口把杯中酒喝了個干凈,天道好輪回,剪殤這幅樣子著實矯情討人嫌,不過我自個兒也不遑多讓。

“你這是打哪里來?”蘊慈終于想起問我。

“回了一趟旸谷,你親哥哥讓我給你送些葡萄。”我把籃子放到桌面,“本想著還能蹭頓飯,卻看了這場爛戲。”

“是弟弟?!彼凉郑安贿^這葡萄倒好,稍后弄個葡萄蝦給你嘗嘗。”

“你也沒吃飯?”這道奇了,蘊慈這九萬年只做得最好的四件事:逗貓做菜養花掛衣裳。我往日回回來都能大飽口福,倒不是我運氣好,而是她每日都做好吃的,今日卻只有酒沒有下酒菜。

“今日這陣仗,像是能吃下飯的嗎?”蘊慈無奈。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他倆可好?”

我頓了一下,也馬上反應過來,不過忽然起心動念,有了作弄人的心思:

“欸,不大好啊……我估摸著,他倆這次是要鬧掰了。”我開始胡說八道。

“怎么了?”蘊慈關切道。

“慕哥哥這支紅杏似乎要出墻,栢哥哥惱恨極了,和慕哥哥吵得好生厲害?!?

“這怎么個說法?慕弦離這混蛋王八羔子,除了東臨,哪個能忍他這么久?”蘊慈憤憤,我惡作劇成功,心里樂開了花,臉上還是一本正經。

“據說這回是個貌美溫柔的女兒家?!?

“什么?竟然是……是個女子?”

我痛心疾首地點點頭:“那女子長得跟花骨朵兒似的,真真是我見猶憐,也怪到慕哥哥會動心,又是舉止親昵地喂葡萄,又是送宅子院子的?!?

“豈有此理,哪家的狐貍精竟敢挖我弟弟的墻角?!?

“那狐貍精嘛……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極力憋住笑,“就是貌美溫柔如花似玉的你妹子我咯。”我一臉嚴肅地看她,她反應了片刻,隨即我們同時大笑起來。

“哈哈,你個不要臉的小蹄子,好意思說自己溫柔貌美。”她笑得酒都灑出來了。我也笑:“放心吧,他倆好得很,整天膩膩歪歪,你儂我儂,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倆恩愛,我就是可憐自己那一身雞皮疙瘩才來的?!?

“青峰!”我倆正笑著,剪殤像是詐尸一樣忽然坐起來,得了,這發酒瘋的又來第二輪了??伤f完這兩個字又直挺挺地倒下去了,像是回光返照。我和蘊慈都被她這番莫名其妙的反應驚呆了。

“我去擰張熱帕子給她擦擦,會舒服些?!碧N慈起身,可門口的鈴鐺忽然響了。“衣領樹來人了,我得去一趟。”

“那我去給她擰帕子?!蔽乙舱酒鹕韥砀煌叱鋈ァ?

“爐子里熬著醒酒湯,待會兒她醒了必然頭痛,你給她灌些下去。”說著她便觸碰棋盤上的黑子,瞬移到衣領樹去了。

我往爐子里添了些炭,到底是蘊慈,永遠細心體貼,這醒酒湯怕是剪殤一來便熬上了。我笑笑,擰了帕子給剪殤擦臉,她皺了皺眉頭,但還睡著,嘴里喃喃地叫著青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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