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下臉去的那刻，環兒的溫熱一點點磨去了薛巧的眼淚。

一個……陌生人。

薛巧閉了閉眼睛。

耳邊的輕哄還在抱著她的小心移動中繼續。

環兒一手將小小的薛巧托在自己懷里，一手拉開了放藥的柜子，憑著記憶翻找著溫和有效的藥物。

“雙雙小姐，用這個就好了。涼涼的，涂上去一點都不疼哦。”

環兒把一個精致的玉質藥瓶在薛巧面前晃了晃，俏皮地眨眨眼。

薛巧鼓著腮幫子去抓。

環兒順勢給她，又從柜子里拿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藥瓶，打開了瓶塞，輕輕地說道：

“我來幫您涂吧。”

薛巧沒有作妖，乖乖地在今晚意外溫柔的侍女懷里伸出了自己嫩生生的小手。

沁著淺淡草藥味的涼意一點點覆上了薛巧的傷口。

環兒交遞著全部的專注，動作像是羽毛般輕盈細致。

薛巧眨巴眨巴眼睛。

……人變得好快哦。

你也是呢。

*

*

薛巧攥著之前那個被她抓走的藥瓶，“吱呀”一聲推開了紅木材質的房門。

“拿到了。”

她小心地探進身子，很乖地關上門。

鄭束秋面無表情地從薛巧小小的手里接過藥瓶。

那只拿藥的右手上光潔白皙，與另一只手被簪子劃開的血痕血珠，有種嫩生生的直觀。

鄭束秋垂下眼，伸出自己空著的另一只手。

對面的小奶娃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鄭束秋的動作頓在空中，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去。

之前那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不斷在少年的胸腔里放大。

……在死寂漆黑中不經意側耳聽著隔壁的動靜時尤甚。

他突然有些喘不過氣，那只收回的手就著位置，忍不住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黑衣少年偏過頭去，聲音淡漠疏離，聽不出一絲波瀾：

“疼的話，待會兒給你呼呼。”

聞言，薛巧睜大了眼睛，小嘴也因為吃驚而微張。

不待薛巧回應，鄭束秋轉身便向屏風走去，腳步略快略急。

將要轉過屏風之時，那個半掩在屏風上畫眉紋飾的身影頓了頓，語氣中帶點解釋安撫的意味：

“別跟來，血太多了，會嚇到你的。”

站在原地并沒動作的薛巧愣了愣，不禁唇角輕揚。

……

屏風之后，鄭束秋一點點把出去前重新遮住傷肉的衣物除去。

兩者分離之間，凝固的傷口再次撕裂，血液汨汩涌出。

他卻仍舊那副表情，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帶些肅殺漠然，手下不知輕重地涂抹著薛巧帶回來的藥物，思緒有些飄遠。

適才隔壁那小孩子微弱細碎的抽泣聲，似乎又不受控制的傳到自己的耳朵里，在死寂的陰影中無限放大，蓋去了心臟麻木的跳動聲。

侍女溫柔的輕哄和呼氣，帶著奶氣的刻意撒嬌和軟軟應答，回來之后紅著的但是干干凈凈不帶一絲水光的眼睛，白生生的用簪子割裂的小手……

以及知道保持距離，不再扯衣袖不再主動擁抱的乖巧。

多好。

鄭束秋輕輕地說。

你本該是一個人。

漂浮著花瓣的水面上，那張被面巾遮住的臉似哭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