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一個小鎮上。
蘇環兒被一個麻衣打扮的男人揪在身邊,旁邊還有一個小女娃。
小女娃一直哭,一直哭,喊爹爹,喊娘親,直到哭啞了嗓子,那人也十分冷漠,未曾多看一眼。
蘇環兒抿了抿唇,想要摸一摸妹妹的頭發告訴她不要難過,但男人緊緊地抓著她的肩膀,蘇環兒動彈不得。
到了地方了,男人對人牙子說:“這兩個賣去,能拿多少銀兩?”
“還銀兩呢,盡是些賠錢玩意。”
那人很不耐煩地看了一眼,指了指蘇環兒,“就這個,一兩銀子,另外喲個太小了哪家人會收做侍女啊。”
男人還想講價,但看人牙子實在不耐煩,于是只好罵罵咧咧帶著小女娃拿錢走了。
蘇環兒于是就被帶到屋子里頭去,里面全是十歲出頭的孩子。
那人哼了一聲,“我也算得好心人了,你們這些呀,要是能被富貴人家挑做侍女,那就能享福了。嘿,要是不能……”
他怪笑了一聲,關上了門。
半晌過后,人牙子將這批半大的孩子統統帶了出去,挨個用繩子綁住手腕,累成長長一溜。
蘇環兒是最后一個,在末端還能大致活動活動。
她一路看呀看,沒有人對上她殷切的目光——除了一個靠的近些的臟兮兮的小男孩。
蘇環兒竭力蹭過去,把自己一直攥在手里的那只竹螞蚱用力地塞給了那個臟兮兮的男孩,又扯住他臟兮兮的手,聲音終于帶上了一點抽嗒和害怕:
“我,我叫蘇環兒,我被家里賣掉了……你收了我的東西,就要來找到我,娶我回家。”
話剛說完,她被繩子扯的一個踉蹌,不得不走了。
*
蘇環兒面目周正,看著乖巧,幸運地被帶進了衛府做侍女。
既然是侍女,那就不必再喚姓氏了。
于是蘇環兒變成了環兒。
*
*
漸漸地,環兒喜歡上了衛府的啟陽公子。
他劍目星眉,白衣負劍,對她們這些下人也和顏悅色,是頂頂好的人。
就連啟陽少爺身邊的仆從,也時不時會給自己折螞蚱、指指路呢。
*
府里新來了一位雙雙小姐,啟陽少爺哄著她,卻被自己戳破了。
雖然……自己也覺得,拿侍從折的竹螞蚱去哄騙小姐,是啟陽少爺的不對。
*
看著這位小姐,總讓環兒想起家中的妹妹。
但蘇環兒覺得她脾氣真壞,還會不知怎么的傷到自己。
真讓人操心。
爹爹從沒有回過信,妹妹她會如何了呢?
*
真正對我好的人啊……
啟陽少爺,
虛偽;
雙雙小姐,
頂頂好的人!
*
小姐她被帶走了。
環兒笑了笑,被分到別的地方繼續干活。
自己又是孤零零一個人了呢。
*
信了蘇安口中的小姐的消息,環兒主動跟著他離開了。
只不過環兒沒想到蘇安竟然是那樣的身份。
一直等啊一直等,蘇安說時機未到,等著等著,環兒與蘇安成親已有三年了。
也沒什么,蘇安問要不要嫁,環兒想了想自己還要繼續在那個地方好好待著等小姐,就同意了。
成親前后,蘇安一直對環兒很好。
起初,環兒很是不安,時常問蘇安為什么。
蘇安說,這是一段兒時的因果。
他說,他這種人,沾不得因果,負不得因果。
環兒信了。
環兒不知道,自蘇安八歲時,就堅定地背棄了自己身上最大也最絕對的因果。
他求的少主幫助才離開了天圣教,后來他又以死相逼,才得以選擇在外繼續自己的預言。
“這因果由上天加注,我不因此欠任何人。”
面對氣勢駭人的幾位長老,小小的孩子背脊挺直,面無表情。
“我入衛家,打探情況,定時預言,但求自由。”
“如若我們不允許呢?”
大長老的聲音像淬了寒冰,任誰都聽得出其中的怒火。
“唯有一死,以報長老養育之恩。”
蘇安直直跪下,朝著上位方向磕了一個響頭。
他攥成拳的手中,緊緊握著一只丑丑的竹螞蚱。
*
是夜。
燭光映照著水珠,不多時的停歇后,疲乏涌已然上骨子,環兒不自覺沉沉睡去,面容猶帶一抹酡紅。
蘇安細細拿帕子拭去環兒出浴后順著烏發流在面上的水珠,又拿來大塊的棉布輕輕絞著她的濕發。
半晌,他停了動作,熄了溫和的燭火,落下輕輕一吻。
是你,賦予了我作為一個既定的預言者之外,截然不同的意義。
我的妻子,我的歸屬,我的另一番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