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申請外調。”

阿諾德頓了頓，垂眼道。

“哦？”

薛巧若有所思。

阿諾德的這番話倒有點出乎薛巧的意料。掙扎了這么久，甚至時不時心神不屬，最后……卻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么？

不待薛巧多想，阿諾德維持著他的動作，低下頭去，聲音中有些疲憊。

“雖然這樣說有些冒犯，但是，大小姐，您現在還無法完全接過所有擔子。”

“很多以卡佩為主導的合作，并非中心輻射類型降級合作。只是因為只有卡佩位于王城，且與王室關系密切，才使他其他合作方愿意稍微讓步。

“這種非主從的合作關系，若不能先行得到認可，在大小姐接管后，可能會直接引起反撲。”

薛巧沉默地看著這個言辭懇切的男人。

“另外，這段時間內，大小姐主要完成了禮儀修養的缺失彌補和處理事務理論方面的知識的學習。但是，您的身手還遠遠不夠，客觀來說，現在還遠遠不是您完全奔赴卡佩之下的血與火的時候……”

“所以，大小姐，我必須留下。”

“我還不能離開。”

“若有一天，您不再需要我。”

“彼時，阿諾德將以死謝罪。”

阿諾德閉上眼，身體顫抖起來。

“自請，從卡佩的墓地中放逐我受到污染的靈魂。”

“我愛您。”

“愿以信仰，償還對您的愛戀。”

一滴淚，從他緊閉的眼角溢出。

他不再說話。

薛巧卻有些茫然。

心口，好痛。

為什么。

一道微光在腦海中閃過，致命的熟悉感似乎被某句話扣動了閥門，淹沒了一個漂泊已久的靈魂。

“滴滴滴——已檢測到源力波動，同步檢測到物品主人開放轉讓權，源力物品狀態：可收取。重復一遍，已檢測到源力波動，同步檢測到……”

源力的劇烈波動在系統的提示里響起。

薛巧的眼珠子呆滯地轉了轉，目光麻木地落在阿諾德衣架上西裝袖口的銀扣上。

那是，他作為一位無證執業的舞蹈老師兼陪舞，等待她去上第一節舞蹈課時，特意換上的西裝。

原來……已經這么久了么……

“巧巧，我愿以信仰……”

那人也曾經，呵。

一幀幀被刻意遺忘的記憶轟然涌入腦海之中，薛巧的意識開始混沌，來不及聽清后面的話。

視線漸漸模糊，薛巧在最微末的知覺中感受到臉上滑落的冰涼。

是淚……

我討厭你……

許郊……

我討厭你……

我討厭你！

“大小姐！”

薛巧陷入黑暗前，聽到的最后一聲呼喚。

……原來是阿諾德啊。

*

*

“唔，你是誰呀？”

“哼，態度好點，看清楚點，是我救了你好吧”

“你怎么一天到晚表情都不變一下的？真是令人火大。”

“切，遲早有個人能好好治治你的臭毛病讓你全面崩盤！”

“……其實我迷路了，如果你知道回主位面的辦法，你帶我走好不好？”

“我可以自己養活自己的！”

“你真好看呀。”

“我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好像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

“那說好了哦～”

……

“我們現在像不像生死與共？”

……

“沒想到我成了那個人呢，嘻嘻。”

……

“你答應過我的……”

“你食言了。”

“我討厭你。”

“我回來了。”

“原來你在這里啊。”

“好啊。”

“那我們兩清了。”

“開心么。”

“許郊。”

……

*

*

“大小姐，您醒了么？！”

薛巧的指尖動了動，耳邊傳來阿諾德急切而沙啞的聲音。

她睜開眼，入目是他。

衣服依舊是一絲不茍的整潔，也沒有胡茬滿面，一頭金色短發利落而精神。

還是那么裝啊。

薛巧的目光移到阿諾德的臉上，怔了怔。

那雙深藍色的眼睛滿是血絲，眼球微微凸出，旁邊是一圈遮不住的青黑。

“大小姐……”

阿諾德用沙啞得不成樣子的聲音又喚了一句，停住，只望著，喉結滾動。

薛巧漠然用指尖抵住他還想說些什么的唇，眼瞼微垂。

沉默蔓延在兩人之間。

薛巧深吸了一口氣，淡淡地給出了因為意外昏迷而遲來的宣判：

“你留下，不許走，不許死。”

而后，她頓了頓，平平的聲音多了些溫度。

“抱我起來。”

“是，大小姐。”

阿諾德彎下腰，用雙手小心翼地托住薛巧的腿彎和腰背，慢慢將薛巧摟進懷中，動作輕柔，腳步緩慢，仿佛擁著一生的珍寶。

薛巧環上他的脖子，眼神晦暗。

與我象征著深刻羈絆的源力碎片出現在你的身上。

你說你喜歡我。

你說你愿意為我而死。

是你再來招惹我的。

這次，你，跑不掉的。

你是我的。

我的阿諾德。

我的……許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