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接下來要說一言事關重大，不可存疑。臺下英雄若有疑慮，皆可向老夫訴諸，老夫必當盡力而為。”

此話一出，陸陸續續確有十數人又問了些問題。

一番結論下來，吉兇預兆尚不可期，但過往流水無一差錯。

如此，眾人便也信了七分。

“既然大家愿意信我老伯這半分薄面，那老伯忝列各位英雄之間，便將這大事道來。”

陳蒲的面色慎重起來。

“應圣人所預彼岸之言，有女傳魔教圣女之血脈，其骨血繼承彼岸魂之惡，將向武林降下不詳的彼岸之災，詛咒一切，焚盡一切。”

聞言，臺下頓時一片混亂。

“竟有此事？！”

“高人可知此人為誰？”

“我記得家中的古書曾記，圣人就是為了應對這場天降災禍，才開始逐漸隱沒，多年推演的！”

薛巧與鄭束秋隱沒在人群中，對視一眼。

鄭束秋輕輕點頭，示意后續已經準備就緒。

“此女便是前任盟主，葉文卿之女葉風雙。葉盟主天性純善，一片赤誠，可惜受那魔教妖女蒙騙，與其誕下一女后，方才通過女兒身上的彼岸魂印記發覺。”

至此，陳蒲面色沉痛，整副佝僂的身形仿佛又矮下去不少。

衛莘上前一步，臉上竟淌下兩行清淚，道：

“葉大哥發覺此事后心如刀絞，只覺自己愧對武林諸兄，手刃那妖女后，心里已經存了死志。后來率眾與魔教教徒死戰，傷重力竭，便將風雙侄女托付給了我，囑咐我好生看管，別讓后人走了歧途。”

說到這里，衛莘不禁抹了抹眼淚，言語間盡是悔恨。

“都是衛某無用，當年既沒有勸住葉大哥輕生，后來又沒能好好教養風雙侄女，軟弱無力只能讓洪三那廝性情不定之人帶走，這才養歪了性子，兜兜轉轉還是對應了圣人的預言。彼岸之災，有衛某一半之過啊！”

“我好恨啊！”

下面的武林人大多皺著眉頭紅了眼，盡管已經大致驗證陳蒲的預言能力，但心中仍不愿相信葉盟主竟會遭遇此番不幸，不由得對那已經被拔除的魔教更增一分怨憤。

“不可能吧……葉盟主是何等光風霽月的人物啊。”

“嗐，魔教妖女詭計多端，善行攻心之計，任葉盟主武功再高，也難逃其手啊。”

“如今天圣教取代了魔教，不知他們與天圣子大人有沒有什么關系。”

“真的天圣教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經逐漸解體了，這個天圣教不知道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雖然這幾年沒弄出來什么動靜，但搞不好還就是魔教換了個名字想要密謀些什么害人的事情罷了。”

“難怪葉盟主的內人從不露面，稱作游歷之時不幸早亡，其中竟有這番隱情。”

“可我們真的要殺葉盟主唯一的骨血嗎？”

眾口難一，各種討論不絕于耳，甚至還有性情沖動的人意見相左已經面紅脖子粗地吵了起來，場面堪稱混亂，衛莘卻十分滿意。

葉文卿的名聲一向好，驟然被告知截然不同的消息，眼下這些人不過是一時無法接受罷了。

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自己到時候再慢慢放出些小道閑談，把這印象漸漸磨損了去，加上天圣子對彼岸之災的預言確有其事，雖然跟自己說的有些出入，但也禁得起查考。時間一長，這些人遲早會為了避災保命防范于未然的。

哈，何況他也不算全然說謊，誰想得到，葉文卿的女兒真的是切切實實的彼岸之體甚至是比自己還要高上一等的彼岸魂呢？

衛啟陽吃不了多久，彼岸之力又是個會隨著血脈傳承克死上輩的東西。自己雖然只有近一半的彼岸之力，但自己日趨強大，也不敢再弄出一個子嗣來冒險。

但葉風雙的彼岸之體更加純凈，進補的效果想必要比衛啟陽那個廢物要好上不少吧。

嘿，葉文卿死在自己傳給魔教有關功法虛弱期的消息下，他的女兒也要與這個始終壓上自己一頭的煩人家伙作伴了。

真是天助他也。

念此，衛莘的眼中隱隱流露出貪婪而嗜血的意味。

薛巧看著臺上的衛莘，心中若有所思。

衛莘這次的措辭要比葉風雙那里記憶中的描寫要溫和很多，估計是打算采用一種徐徐圖之的辦法。

也是，這一次他沒能把葉風雙緊緊掌控在衛家，而是讓她被洪三拐了去。也是，一個全然不會武功，十年待在衛家與世隔絕以及癡戀自己長子到有些癡狂的少女自然無法擁有什么翻身的底牌，衛莘自然是怎么惡毒說什么。

自己想方設法從衛府離開，又在洪三那里吃盡了整整十年翻來覆去難以忍受的疼痛，為的不就是爭取一點不同，爭取屬于自己的可以用于斗爭、不為魚肉的力量么？

念此，薛巧漠然地勾了勾唇，按照計劃躍向臺上。

“衛盟主。我有三問。”

望著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女刀客，衛莘瞇了瞇眼睛，而后示意薛巧開口。

這位女刀客近年來以半路殺出替人逢兇化吉所為人熟知，臺下不少人也認得這副蒙面負刀的颯爽樣子。說起來這位之前身上的傳言也與預言沾邊，眾人眼觀鼻鼻觀心，心中卻是期待一場對擂，來敲了這一個接一個令人難以接受的消息。

薛巧直直盯著衛莘的眼睛，目光銳利如刀：

“倘若如衛盟主所言，葉盟主與魔教妖女糾纏不清，心中自責，死于拼殺。那十年前武林盟中的那批弟兄，他們又有何罪，他們身在何處？”

衛莘早派人傀將那些人緊緊看管起來，又拿住了他們家中的長者妻兒，以免魚死網破。聞此，他絲毫不慌，只悠悠嘆了一口氣，回道：

“由于葉大哥英年殞命，那些弟兄心灰意冷，紛紛隱退，衛某心中也不甚惋惜。”

薛巧點點頭，又說：

“好。那我再問，葉盟主當年武功蓋世，如何會死在一群濫竽充數的魔教教徒的埋伏之中。”

衛莘蹙了蹙眉，心下有些不耐，道：

“葉大哥心存死志。”

薛巧不怒反笑，一把揭下自己臉上的面巾，高喝：

“最后一問。我葉風雙在此，要問你衛莘如此污蔑我污蔑我父親，到底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