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水牢斗
“無頭怪魚”兇猛地撲向猿面蛇尾的異獸，圓盤形的細盤大口“嘩”地一聲綻開，那一圈圈黏附著絲絲污血的利齒本就猙獰恐怖，如今一齊向外翻更是觸目驚心！
就算是藏身于百尺高的山崖間、就算不是直面那張深淵巨口，洛塵一時間也還是止不住地心驚肉跳……
但那只猿面蛇尾的異獸看上去毫無懼色。
“你的本事只有這些嗎？”那異獸的聲音低沉雄渾，好似老者，“依老夫來看，這些年你一星半點的長進都沒有！”
“砰！砰！砰！”
說話間便是地動山搖，異獸猛地一跺腳，地面直接裂開蛛網般的紋絡！山崖下方的湖水如沸騰般炸開，不計其數的石塊從幽深的湖底飛竄而出，小的宛若拳頭，大的堪比汽車，皆朝著“無頭怪魚”襲去！
“無頭怪魚”根本無處可逃，在洛塵看來，就算它再怎樣靈活也躲不開從四面八方一涌而上的石塊，勢必要負傷。
可事實證明那家伙其實根本就沒有躲閃的必要——
就在石塊飛竄而出的那瞬間，“無頭怪魚”身下飛旋起了狂亂的旋風。湖水在劇烈的風暴升起，迅速形成了一層晶瑩的水膜，將“無頭怪魚”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
湖水源源不斷地飛向高空，雖然一眼望過去那水膜仍然薄弱至極，可若細看便會發覺水膜之上遍布著螺旋狀的漩渦！
異物若是襲向“無頭怪魚”，要么被急速運轉的漩渦毫不留情地彈開，要么被徹底粉碎！
轉眼間局勢倒轉，情況危急的一方成了那只猿面蛇尾的異獸！
洛塵蜷縮在離地百尺高的狹窄石洞內，一顆心懸在嗓子里。猛獸們在下方打得天昏地暗，而他在上邊看得頭暈目眩。
氣場、能力、兇猛程度……
無論從哪一點來看，下方的兩頭兇獸都要比洛塵之前遇到非自然生物強大太多太多……
如果先前攻擊他的是這兩個家伙，他恐怕是活不到現在了……
洛塵胡亂地想著，前額忽然感受到了一絲溫熱。
什么東西？
溫熱而黏稠的液體沿著肌膚緩緩淌下，他用手一擦，手上黏附了一抹觸目驚心的艷紅——
血。
那是血。
兩頭兇獸在山崖下打架，一滴血怎么會從天而降濺在他身上？
洛塵茫然地抬頭，透過石洞猙獰的裂口，他望見了一片陰沉幽暗的天空。一團團厚實的灰黑色云塊時而旋聚、時而分散，盤旋纏綿如滿天的黑龍聚首廝殺！掠過這片天空的飛禽不用說，就連藏匿于叢林深處的大小走獸都被生生吸入云層，隨著飛旋的灰黑云塊起起浮?。?
山崖上的那片天空一時間涌現出數個大小不一的漩渦，被吸入烏云中的生靈在狂亂的漩渦中猛烈地相互撞擊，簡直像是被投入榨汁機中的各色果蔬！
細潤的雨水從層云深處墜下，泛著艷麗的血色……
這血，正來自那些在漩渦中掙扎的生靈……
他們前一秒還在天上地下水里林間安居，后一秒就成了洛塵額前的一滴血，還帶著他們生前的溫度。
“太殘忍了……”洛塵死死攥著身畔的山巖，皺緊眉頭，直勾勾地盯著山崖下的兩頭巨獸，“強者相爭，死得最慘的卻都是事不關己的弱者……”
這座森林，當真是吃人，而且吃相猙獰。
很快便下起了淅瀝瀝的血雨，艷紅的液體滴在那猿面蛇尾的異獸身上，像兇獸的皮毛開出了一朵朵嬌艷的花。
血水沒有順著重力墜下，而是蜿蜒盤旋在猿面蛇尾的異獸身側，如血紅的鏈條。這些鏈條如游魚般輕靈自如地穿梭著，顯然是想要牽制住異獸的動作。
“被封印了那么久手段還是如此殘忍兇暴……早知如此老夫就該替天行道殺了你這條胡作非為的怪魚！”
異獸壓低了嗓子，身后那根生著蛇頭的尾巴如剛鞭般幽幽地左右甩動。
此時淅瀝小雨已經化作了滂沱大雨，洛塵咬著牙忍耐著飛濺到他臉上的血花。隔著一層腥紅的血幕，他看到那顆正嘶嘶吐著紅信的蛇頭突然如彈簧般竄起。
這又是要干什么？
只見那蛇張著猙獰的大口，一雙三角眼里赤金的眼珠轉得比陀螺還快，密布尖銳鱗片的蛇身忽然僵住，像根剛棍似地立著，似乎還在迅速地小幅度抖動。
“嚯！”
一個卷軸猛然從蛇口飛出，環繞著異獸的血鏈條被一下震碎，像花一般在雨中飛揚怒放！
那突然出現的卷軸打了個旋，十余尺長的布料在空中盡數抖開，現出一幅繪滿各色鬼怪妖靈的古圖。洛塵雖然不懂賞鑒藝術，卻也認出那是浮世繪，不由想起了鳥山石燕的百鬼夜行圖。
都在生死關頭了，那異獸還有心思賞畫？洛塵揉了揉眼睛，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畫有些不對勁……
“封印既然沒用，就讓你嘗嘗老夫的百鬼卷！”
“落頭氏！出來！”
那猿面蛇尾的異獸話音剛落，浮在空中的卷軸中央突然竄出了一顆人頭。被一頭蓬亂的烏發隱了大半，洛塵看不見那人的面容，卻也還是因為那人脖頸處煞白的肌膚蹙了眉。
“嘻嘻……嘻嘻嘻……好久了……奴家等了好久了……奴家……奴家終于又有肉吃了！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人頭發出的笑聲尖利刺耳、凄厲撓人，洛塵聽得心都涼了半截，不由打了幾個寒顫。
這聲音，可不像是人能發出來的啊……
“快點動手，這怪魚的分量足夠你們幾個分的了?！碑惈F在一旁催促，“第一口交給你，能不能吃上肉就看你的了?！?
“哎呦呦……鵺明大人還真是器重奴家……”那人頭又“嘻嘻”笑上兩聲，“那奴家，定是不會辜負了大人的愿兒——”
“嘩！”
人頭與浮世繪間的脖頸猛然伸長，直直竄向那條“無頭怪魚”！
帶起的風掀動了那一頭糾纏不清的長發，洛塵看見了一張煞白兇惡的婦人面容，婦人的嘴角裂開直到耳垂，赤紅的舌子就歪在裂開的紅唇上！
更叫人膛目結舌的是，那婦人的脖頸一邊不斷地盤旋著上升，一邊靈活地躲避著四處飛濺的碎石，迅猛如驚雷、靈動如水蛇！
“奴家說是誰呢，這不就是幾十年前被暮城大人和鵺明大人聯手封印的大家伙嗎……”
說話間，那婦人頭已飛至“無頭怪魚”身前，她那張煞白的臉被血雨染得艷紅，原本正常大小的頭顱在洛塵驚異的目光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放大到了讓人難以置信的程度，簡直可以與那條魚相比。
“嘻嘻……暮城大人離開后，奴家可是有些年沒吃上口好的了，”婦人舔了下唇，笑得分外瘆人，“今天總算是可以開開葷了！”
說時遲那時快，她猛地張開了完全可以容納得下一潭湖水的嘴，一口便將大如小山的“無頭怪魚”整個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