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凄厲的尖叫在洛塵耳中回蕩，因為距離過近、聲音過尖，洛塵的耳膜都要被這聲響轟到裂開。伴隨著這聲凄厲的慘叫，一團黑色的影子從洛塵身側急速地掠過，然后直直地朝樓底沖去，速度快得像一道閃電。

洛塵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尖叫聲就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重物墜地發出的悶響，緊接著就是死一般的沉寂。

洛塵當然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也知道那團模糊的黑影是什么。就在剛才，那團黑色的影子——也就是他的分身——被一雙手從窗口推了下去，狠狠地摔在了水泥地上。

有那么一瞬間，洛塵與分身面對面互相望著，洛塵注視著分身那一雙閃爍著紅光的眼睛，從那雙和自己生得一樣的眼睛里望見了自己沾滿鮮血的面龐。他知道分身也在望著自己的眼睛，只是不知道它是否也能從自己的眼睛里望見它自己的面容。

想到這里，洛塵有些想笑——

兩個外貌、身形、習慣幾乎一模一樣的人，為了成為這個世界獨一無二的存在不顧一切去互相撕殺、拼盡了全力試圖殺掉對方……只是為了得到一個一死一活的結局，他們把自己變成了失去理智的怪物。

這一切聽起來是如此荒唐、如此可笑，就像是一部荒誕的舞臺劇。可悲的是它是真實存在的，并且真真切切地發生在了洛塵自己的身上。

洛塵不禁再次感嘆，生活就是如此奇妙而殘酷。

他與分身第一次對視的時候，他還是即將被殺害的獵物、是在風中搖搖欲墜的提線木偶，只能靠拽著碎裂的窗簾布艱難求生，而他的分身只需要輕輕動一下手里的刀子就能讓他從高空墜落、命喪黃泉。

然而，在短短幾秒鐘的時間里，一切都發生了逆轉，即將奔赴黃泉的人從他變為了他的分身。而他眼睜睜地看著剛才瞪視著自己、想殺死自己的一號分身從上方一頭栽下去，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就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

洛塵瞄了眼下方的地面，他沒有看到想象中如噴泉一般噴涌而出的血水，倒是看到了分身殘破的軀體。它就像是一只被主人遺棄的破布洋娃娃，全身遍布傷痕，手腳和軀干變形歪曲成了詭譎的樣子，黑紅色的血漿從眼睛、鼻孔、嘴巴、耳孔處一點點滲透而出、慢慢地染紅它身下的水泥地面……

“嘔……”

惡心感從胃底翻了上來，盡管已經見過了很多血腥的場面，洛塵還是有些想吐。他凝視著腳下支離破碎的尸體，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死相。如果不是有人一把將一號分身推了下去，現在倒在血泊里的可就是他了。

至于把一號分身推下去的家伙……

洛塵仰起頭來，正對上一張與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面孔。那張面孔來自于他的另一個分身，也就是之前拿著十字弩攻擊他的二號分身。

之前分身們合作攻擊他，并不是出于同為豐盛的惺惺相惜，而是單純地想要先一起解決掉，看上去占了優勢的本體洛塵。

現在洛塵命懸一線，也沒了什么優勢，只要割斷一層單薄的窗簾布就會粉身碎骨，二號分身的注意力開始從他身上轉移，和它共處一室的一號分身倒是從先前的盟友變為了它最大的威脅。與其在洛塵死后再與一號分身展開殊死搏斗，不如趁現在一號分身疏忽之時將其殺死。

反正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到得到“洛塵”這個獨一無二的身份，對分身們來說采取什么手段都不算過分，包括殺死前一秒鐘還和自己共同戰斗的盟友。

“這家伙真的是分身嗎？”洛塵眉頭緊皺，“分身不是不具備獨立思考的能力嗎……這家伙的算盤倒是打得很精……”

站在窗前的二號分身可沒有因為他的話分心，它認真地凝視著樓下的尸體，在確定一號分身確實死了之后又探身回了醫療室。

洛塵趁著它不在的時間試圖順著窗簾攀上窗戶。他現在只有一只手能夠活動，只好用嘴死死咬住窗簾布配合著手部的動作一點一點往上挪。

“不要……不要白費力氣了……”就在洛塵好不容易攀上一大截布料時，上方傳來了一道無比吵啞的男聲，“你……以為……我是在給你時間往上爬嗎……你以為……你還有機會活下去嗎……”

那道聲音像用指甲撓黑板發出的聲音一樣刺耳，說出的話也支離破碎。在洛塵的印象里分身可是不會說話的，那么這么難聽的聲音又是從誰那里傳出來的呢？

“本體，好好睜開你的眼睛看著我吧……”二號分身提著什么東西回到了窗口，它臉上糊上了銀白色的粘稠液體，“我將會取代你，然后成為真正的‘洛塵’……”

“而你的下場……會和這個該死的家伙一樣慘……”

話音剛落，二號分身將手中的東西從窗口拋了出去，那個東西正好砸中了洛塵的臉。

那是一只鳥，一只名為銀知更的小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