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岷江畔,涼風習習,吹散不少暑意。
遠遠的岷江二橋,身披彩燈,如七彩巨龍,橫跨在岷江之上。
一席千里的岷江從橋下流過,倒映著七彩巨龍,好一幅流光溢彩。
路燈下,小孩嘻戲打鬧,老人神態悠閑,男女有說有笑,往來于熙熙攘攘的濱河走廊。
再加上小商小販時不時的吆喝,真是個熱鬧似錦。
“真不去你表妹那里幫忙?”
童蕓扶著余生的手臂,面朝岷江,慢慢坐在長椅上。
“不去,”余生回答的很干脆:“跟她們真沒什么聊的,說不定又被敲詐一筆。”
他不想去其實完全是因為童蕓,先不說他對她有好感。
就沖她這受傷,腿腳不便,萬一他不在,她不小心再摔傷就麻煩了。
這也是他這幾天上班都心神不寧的原因。
童蕓沒繼續問,反而抬手指著岷江方向:“那團黑影就是峨眉山吧?”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遙遠天際,彎彎弦月下,一團巨大的黑色影子巍然屹立。
“那正是峨眉山,只有天氣十分晴朗才能看見。”余生點頭應道。
他說著,還抬起手指著黑影和旁邊三座看起來稍矮一點的黑影開始依次解釋。
“你看見的這個最高的黑影,就是峨眉山的主峰,大峨山。旁邊依次是二峨山,三峨山,四峨山。”
“這名字取的還真隨意。”童蕓捂嘴嗤笑:“如果還有幾座山,是不是叫五峨山,六峨山,以此類推。”
余生笑笑,在旁邊坐下,但稍稍隔著一人的位置。
“唉呀,在家悶了好幾天,終于能出來放放風啦。”童蕓伸起雙手舒展身子,如同在自言自語:“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去峨眉山轉一轉。”
余生突然起這兩天幾人組里討論的最多的事。
他隨口應道:“當然能,等寧哥空閑下來,讓他帶你去轉轉唄。”
“哈哈哈……”
童蕓突然笑了,她側過頭看著余生,她笑的很開心,露出一排貝齒,真正的開懷大笑。
這笑聲極富穿透力,很多路人腳步都有所放緩。或有意,或無意,在她或他兩身上掃視。
余生心里生起百般惆悵,自己提到寧鵬,她就笑的如此開心。
他的眼神些許暗淡,將視線從她臉上挪開不敢再看她。
她就坐在他的身邊,咫尺卻是天涯。
很快童蕓的笑聲漸消,她回過頭,仿佛什么也未發生過。雙手撐著長椅望著遠方的黑影發呆,任由不時吹來江風撩亂秀發。
兩人一時之間陷入沉默。
……
“幫我拍張照。”
童蕓側頭盯著余生,發絲凌亂,遮住大半個面頰。
“拍什么?”
她伸手將凌亂的發絲捋到耳后,回頭望著天際,眸波泛起天邊的弦月:“本王要把它抓住。”
“抓住,抓什么,抓月亮?”
余生順著童蕓的視線看著高掛的弦月,不知道這女人在想什么。
“對,”童蕓點點頭,似乎胸有成竹,指著護攔:“把我扶過去。”
余生遵照她的指示,扶著她慢慢移動到護攔邊。
雖然這個動作最近在家里常做,但這畢竟是她受傷后第一次出門。
現在又是傍晚散步的最佳時機,人頭攢動絡繹不絕。
他小心翼翼的扶著她躲避路人。
有些路人見狀也很有禮貌的或放慢腳步,或停步,或繞行。
兩人也對禮讓的行人稍稍點頭致謝。
“怎么拍?”余生將童蕓扶到護攔邊站好。
“我這樣。”
童蕓半側過身,舉起右手,用食指和拇指圈成C狀。
然后,她開口道:“你明白了吧?”
余生恍然大悟:“你是打算讓我拍下你虛捏月亮的動作吧。”
“不錯,就是這個意思。”童蕓瞄眼來往不息的人流,湊到余生耳邊:“記住,一定要把本王拍的美美噠。”
女人說話時帶出的氣息,就像小貓咪伸出綿軟的舌頭,在余生耳尖柔柔舔舐一下。
這感覺太撩人,讓他渾身舒癢難耐,下意識縮了縮后頸脖。
“對了,”童蕓繼續道:“本王忘了拿手機,就用你的。記住哦,一定要拍的美美噠。”
余生的眼睛越聽越亮,嘴巴也越張越大。他控制不住激動,身子有些顫栗,不是害怕,是興奮,無比興奮。
盡管他現在幾乎每天都跟她呆在一起,但他從來沒有擁有過一張屬于她的照片。
以目前兩人的情況來看,他如果大著膽子跟她要一張,她肯定會給,可這一步他始終踏不出去。
現在這突然而來的,能得到她照片的機會。還是她讓他親手拍攝,他怎么能不好好抓住。
他很快拿出手機,退后幾步,對著童蕓不停比畫,反復尋找角度。
可惜光線不足,拍出來畫面很暗。他怎么調整,眼前的女人都顯示一個黑影。他在心里突然懊惱不已。
上次童蕓幫他給手辦拍照后,他就覺得她的拍照技術非常好,可他當時也沒想過跟她學一學。
“我技術可能不行,”余生走到童蕓身邊,懊惱道:“我試了好幾個角度,還是黑糊糊的。”
“沒事。”童蕓笑了笑:“本來就是夜景,你又不是專業的攝影師。你把我的輪廓拍出來就行,重點是手指間的月亮。你變換幾個角度,多拍幾張,十幾張試試。”
一時間,余生拍的歡快,他恨不得將手機的內存塞滿。同一個角度都能拍下好幾張。他見童蕓并沒催促,干脆又開啟攝像模式。
“好了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童蕓終于受不了,放下開始酸痛的手臂。甩了甩并伸起另一支手揉捏。
余生意猶未盡,還是收起手機,走上前去打算將她重新扶到椅子上。
“我們回去吧。”童蕓撓撓手臂:“出來到是換了條燈籠褲,卻沒想到胳膊還露在外面。手上被可惡的蚊子叮了好幾個包包。”
“好的。”
余生蹲下身子,童蕓很自然的趴上去。他還沒來得急起身,后背就傳來火辣辣。
他正要開口詢問,就聽見帶著委屈的聲音傳來。
“都怪你,讓你拍個照還拍半天。本王細皮嫩肉,那些蚊子一個個的吸的可歡了。”
原來是這樣,這算是自己的大意,只想著多拍點她的照片。沒想到她光著胳膊舉在空中不動,正好是蚊子下口的好時機。
“是是是,怪我。”余生背著童蕓站起身,小聲道歉:“女王姐姐,我們這就回家。”
……
臥室里,余生在床上輾轉反側,怎么也靜不下心休息。
只要一閉上眼,腦海里閃過的全是童蕓的影子。
他再次翻身坐起,靠坐在床頭,打開手機盯著屏幕上只見輪廓的照片發呆。
回到家,她將他的手機拿過去,檢查他的拍照技術。
接著,便是女人一陣絮絮叨叨!
“這張不行,那張也不行……”
當他拿回手機時,他拍的幾十張照片,只剩下一張,連視頻都給他刪除掉。
“誰讓你拍攝技術這么差,本王天生麗質,怎么能留下這些污點照片。”童蕓哪管他的失落:“再說,本王不是還給你留了一張嗎,你還不滿足?”
他的心在滴血,那些照片拍的是差了點,可對于他來說,可視若珍寶。可惜是照片里的主人親自下的手,他也只能含淚接受。
不過從某種程度上說,她認可了他。如果沒認可,哪個女人會讓自己的照片出現在別的男人手機里。更何況,她跟他現在的關系還比較復雜。
如果一周前,他還認為她對他是姐弟之間的關愛居多。那現在,他更傾向于男女間的那種感情。
可這又有什么辦法,她是他同事的女朋友。
同事在外面為她辛苦工作。這五一節也顧不上休息,只是想多掙錢,好以后讓她好好生活。
自己卻借著合租的名義,挖同事的墻角,這簡直是可恥。自己感覺都跟童蕓口中的那個混混是一丘之貉,同樣惡心。
可是怎么辦呀,自己喜歡童蕓。
自己是真的喜歡上這個一頭短發,大大咧咧,笑神經敏感,老愛作弄人,動不動就瞇眼睛,還常以本王自居的女人。
怎么辦?
怎么辦?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寧愿不賺這個外快,那樣就不用這么傷腦筋。
若真是這樣,還能遇見她嗎?
可能吧,也許那個時候,將是寧鵬在同事面前正式介紹她。自己跟她也僅是點頭之交,熟悉的陌生人。
或者是她跟寧鵬最終沒成,寧鵬也沒介紹她給他們認識。他跟她只是生活在同一天地下的,真正的陌生人。
痛,心真痛。
一想到生活中從未出現她,或跟她如同陌生人,他就像被針扎心一樣痛。
他唰的一下拉開窗簾,月華如水般瞬間泄滿房間。
遠遠天際,弦月依然高懸峨眉山山巔。
這就是命吧,夜空中的它是如此奪目。伸出手,卻發現距離是如此遙遠。
它遠在天邊,她近在眼前。它映入眼里,她刻入心底。
弦月也似乎感受到這份深情注視,悄悄羞入云后,露出一小撮尖尖。
峨眉山上娥眉月,
峨眉山下峨眉泉。
月戲泉,云后露尖尖,
泉戀月,眸光心欠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