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敵看著從城墻上下來的常闔:“常老將軍,沒事吧?”
常闔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大笑著說:“老了,老了,放到以前可不會這樣。”心里卻在想著:“這個伍敵的觀察力著實驚人,怪不得被人當做燕國的國之柱石啊?!?
伍敵聽到他說沒事,也松了一口氣,現在不能失去任何一個戰力,還要指望這群人作為尖刀直接插在魏國的心臟上。
他們也正是突破城墻的關鍵,只有靠他們,才能用更少的人去突破城墻,每一個猛將都能作為一個核心,也是一個國家不可失去的資源。
每一位猛將在伍敵看來,最好的結果都是在戰場死亡,并且至少要殺死一個及以上和自己一個等級的人,而不是老死家中。
但這個也不過伍敵的想法,他從來不會故意去犧牲一名猛將來獲得戰爭的勝利,一定會勝利的地方,決不能讓猛將犧牲。
戰爭向來不是一個公平的游戲,他像是一個惡魔,就像從來不可能有人在和惡魔的交易中占到便宜一樣,從來沒有人能夠在一場戰爭中獲得勝利。
燕云帶著鄭克,范虎和王英三人,以及剩下來的數千軍馬來到了大散關之前的燕兵軍營。
一個傳令兵進來說道:“稟報將軍,太子已經抵達了。”
伍敵有些高興,甚至說是興奮,因為他們又多了一個頂級的將領。
伍敵走出了軍營,看到了為首的燕云,鄭克,王英,范虎,眉頭一皺,心里想是不是王沖被放在后面斷后了,就覺得太子這個人不太公平,仔細一看,哦哦,萬迪也不在,那沒事了。
等下,伍敵眼睛猛地瞪大了,燕云身上穿的是王沖的衣服,范虎手上拿的是虎頭湛金槍,這不可能,王沖雖然算是全能,但是武器是不可能給別人保管的,心中多出了一絲陰影。
燕云一臉歉意的走到伍敵面前,伍敵注意到了燕云臉上的表情,他僵住了。燕云一直在說些什么,可是在伍敵眼中,燕云只是不停的張嘴。
伍敵伸出了手,抓住燕云的肩膀,不停的搖晃,“你說話?。∧阏f話??!王沖怎么了?你說??!”
王英剛想制止伍敵這個越位的行為,卻看見燕云搖搖手。
燕云又大聲的喊著:“將軍!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王將軍!但是王將軍已經走了,還請不要沉迷在他的死亡之中?!?
伍敵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嘆出,忍住心臟的劇痛,然后又放慢了語速,幾乎是一字一頓,說道:“殿下,抱歉,剛剛,失態了,呼……,王沖他,有沒有,說什么,或者說,他怎么,死的。”
“王將軍最后說了一句讓鄭克快去刺他一刀,也正是因為他抱住了林勇,然后林勇死了,鄭克也在范虎的幫助下殺了東郭青貯,而王將軍也是因為陳義和的一箭射穿了胸口被林勇砍了一刀,所以才會選擇抱緊林勇?!毖嘣瓢褢饹r詳細對伍敵說了。
伍敵再次向燕云鞠了一躬,然后捂著胸口離開了,那里,有點疼。
燕云看著伍敵漸行漸遠,沒有多說什么什么。
王英也走了上來,對著燕云說:“殿下,剛剛你應該阻止他的,以你的心思不可能沒有看出來那件事,你這樣做……是把伍將軍逼入了死路。”
燕云搖搖頭,沒有多說什么。王英的分析太理性了,有時候啊,人,應該感應一些。
南宮鐵心站在墻頭,看著南方,心知陳義和他們已經回不來了,默默的收回了視線。
谷青看著那片軍營,仿佛是一個巨獸,想要吞下這一個城池,以及,后面的這個龐大的國家。
“又怎么會讓你們輕易的通過呢,從我身體上跨過去吧!”
夜深,伍敵走出了營帳,走到了外面,看著天邊的月亮,然后舉起了手中的酒杯,里面沒有酒,沒有水,四分月色三分豪情,兩分悲涼,一分自哀,釀成一杯好酒,自飲三分,倒在地上三分,余下六分灑在空中,沒有繪成圖畫,卻勝過圖畫。
沒有佩劍,沒有槍,他獨自一人在軍營外賞月,傷月,自是哀愁不斷上漲,人間本就是一場悲劇,所以我們都是哭著來到這個世界,為自己日后的不幸埋下了伏筆。
“生老病死,死,不過是早已知道的結局,現在啊,你就走到終點了嗎?我們的故事……還沒有開始啊……”伍敵看著月亮喃喃自語。
“伍將軍,既然死是既定的結局,我們又何必去反抗呢,選擇承受他不行嗎?”
伍敵腦海中回憶起當年王沖問他的話。
“因為一個人的起點是注定的,結局也是注定的,但過程卻永遠不會相同,每一次的選擇,都會讓過程不同,也正是因為過程的不同,這才構成這一個屬于人類的社會啊。”
王沖看著他,貌似默默的做出了選擇,后來他成為了伍敵的左膀右臂,他的人生也變得精彩起來了,可是誰又知道他心中的事情呢?
伍敵看著月色,久久無言,心中泛起波瀾,“他應該,也很幸福吧……畢竟,總算是走完了自己的精彩,走到了結局……”
看了看空空的杯中,仿佛一直都是空著的,這個酒杯是他,王沖,荀慶,武達四人一起用過的。
每人喝一點,最后杯子留給了伍敵,他們說,伍敵要最后死,讓伍敵內疚一輩子,說完還哈哈大笑。
現在……伍敵已經開始內疚了,一定,一定不能最后一個死啊,老子也死要死在他們前面,我可不能內疚啊,誰愛內疚誰去內疚吧。
伍敵把酒杯埋在了這里,又把從燕云那里要過來的虎頭湛金槍和盔甲埋在了這里,留了一根槍尖的紅纓在外面。
走回兵營,寫了一封信,喊了一個他從小培養的士兵,讓他拿著這封信,去找武達和荀慶,然后又走到了剛剛的地方,埋下了一個破碎的劍柄。
“至少,一起走完這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