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身世(下)
- 詭物黑名單
- 白何愁
- 3267字
- 2020-08-03 14:32:40
面對卓烜投來的疑惑目光,吳羽縮了縮脖子,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便又訥訥道:“我是說,我們報警吧……先不要破壞現場,等待警方的調查。”
周學秋偏過頭去,自顧自地踏入到了房間之內,鞋子踩在血流成河淌過的地板,一言不發,讓氣氛頓時變得尷尬無比。
卓烜不敢同周學秋那般橫沖直撞,手中掌握的詭物也僅僅只有“雕像173”一件而已,根本不足以應對獸出現的任何情況,便自覺地退回到了門外,等待周學秋的調查結果。
林新雨仍在昏迷,吳羽便將她軟倒的身體扶起,只是,她自己的臉色蒼白如紙,看起來楚楚可憐,似是無法承受這血腥場景帶來的猛烈沖擊。
不過,在卓烜的注視之下,吳羽像是從此有了安全感一般,行動反而變得大方了起來。她掏出手機,拇指在鍵盤上按下了一個號碼,便要接通電話。
“你在做什么?”卓烜忍不住打破了這一份沉默,驚疑不定地問道。
“報警啊!”吳羽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些,怔怔地回答道。許是電話接通,她用手扶住手機,便真的向電話那邊通報起了這宗“兇殺案”的情況。
難道,她真的不是神選者?
如果警方真的接到通報出警的話,豈不是在干擾神選者的調查?
卓烜已經來不及制止,連忙闖入了一片血腥狼藉的房間里。周學秋察覺到了卓烜的動作,與他對視的剎那,輕輕搖了搖頭。
“你有沒有發現,眼前的景象和之前他們排演話劇里描述的幾乎一模一樣?”
沉默了許久的周學秋突然開口說道,可這話語的內容卻讓卓烜感到心驚不已!
卓烜對話劇僅僅只是粗淺了解的程度,遠遠談不上是喜歡。也正因為如此,在之前學生演員們排演話劇的時候,看完了,卓烜仍是有一些模糊的記憶,卻根本記不清楚細節。
周學秋不似卓烜這般只顧著緊張“獸”的出現,而是將劇本仔細閱讀過一遍。在周學秋看來,劇本作為重要的線索當然會給予他們任務參與者提示,否則面對一個死局,是沒有辦法找到生路的。
“我有一個猜測,”周學秋忽然開口說道,吸引了一旁臉色蒼白的卓烜的注意。
第二次參與收容獸的任務,卓烜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不斷地給予自己心理暗示。事實證明,這樣做的確卓有成效,至少站在周學秋的身邊,他感到安心許多。
這讓卓烜有了更多的信心,他安靜下來,傾聽這個房間里兩個人的呼吸聲,傾聽房間外吳羽對著手機顫抖的說話聲。
“什么猜測?”卓烜問。
“關于這個任務之中,‘獸’的載體。”周學秋說道,“我初步覺得,它可能就是劇本原本。”
卓烜沒有回應,而是聽到周學秋繼續說下去:“我們能夠肯定的是,這個可憐的家伙是以劇本里描述的死法死去的。我不知道死者在話劇里扮演一個什么角色。但是,在得到證實之前,我大膽猜測,是不是其他的參演者也是被詛咒的‘獵物’,他們都將以劇本里各種各樣的方法死去……”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是還會出現受害者?
卓烜的心中驚異無比,但是這期間的問題卻讓他感到疑惑:“劇本之中,所有的角色都死掉了嗎?”
“是的,”周學秋回憶了一下,“包括國王潘德拉貢在內的所有角色,無一幸免。”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卓烜的臉色僵硬,口中喃喃自語道。
只是,他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這一刻,卓烜的腦袋之中思緒混亂無比,竟沒來由地記起了那個仍然昏迷的女孩子。
她的名字好像叫做林新雨,站在周學秋身邊的時候總是那么小心翼翼,每一個望向他的眼神都帶著盡可能的溫柔。
這樣的一個與“獸”毫無關系的女孩子,也會沾染到詛咒嗎?
她會以一種凄慘的方法死去,而這,絕不是卓烜想要看到的。
“她喜歡你,”卓烜瞪大了眼睛,嘴中冒出的卻是一句無關的話,讓周學秋不由微微一愣。
“誰?”
看著臉色冷漠的周學秋,卓烜突然有些后悔;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硬著頭皮說下去:“那個叫做林新雨的女生,她也是這個話劇的演員之一吧。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喜歡你。”
周學秋的眼神有些黯淡,那一抹復雜的情緒轉瞬即逝:“那又如何?”
“所以你不應該緊張,應該為她而擔憂嗎?哪怕你根本不想接受她……”
“好了,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周學秋的語氣有些命令的味道,卓烜也不得不閉了嘴,畢竟,說起來都是別人的私事。
但是,怎么能夠保持這樣的冷靜呢?
冷靜到,已經無限接近于無情。
……
同周學秋走出案發現場,卓烜不由得微微地松了一口氣。
那個房間之中,名叫周彤的男生顯然已經成為了繼話劇社社長熊普之后的第二個受害者,死相凄慘,鮮血淋漓。在房間里哪怕多待一秒鐘,對于卓烜來說都是一個極大的挑戰。
林新雨已經悠悠轉醒,在意識到自己身處何方之后,她便面如菜色,神色黯然了下來,兩行眼淚奪眶而出。站在一旁同樣臉色蒼白的吳羽不得不將林新雨擁入懷中以示安慰,但是,她的目光卻放在了面容冷淡的周學秋身上。
卓烜與吳羽都知道,這個時候林新雨最需要的是周學秋的安慰。
見證了朝夕相處同伴的慘死,痛心與惶恐侵蝕著這個女孩子的內心,二十余年生命建立起的文明與安全感瞬間分崩離析……但是,這個時候,還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人站在了她的身后。
周學秋的動作有些僵硬,他粗糙的手撫過林新雨溫熱的頭顱,張了張嘴,卻最終沒能說什么。站在一旁的吳羽拉了拉卓烜的袖口,示意他跟隨自己離開。卓烜亦不是不懂氣氛的人,他默默地點了點頭。便將這靜謐的空氣留給了周學秋與林新雨二人。
一番折騰,時間流逝地飛快,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零點,整個校園空無一人,猶如一座沒有聲息的死城。
或許秋日的夜晚本該就這么冷清,恍恍惚惚,卓烜已走到了門外,他看著眼前的一切,竟然有些莫名的感慨。
是在感慨什么呢。
一個曾經平凡的人,竟走到了如今的地步;面對著死亡再也沒有初見時候的恐懼與驚慌……這一切對于自己來說,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在想什么呢?”
身后傳來吳羽輕輕的寒暄聲,沒有帶多少疑問的口氣,像是根本沒有在期待著回答。
卓烜搖了搖頭,岔開了話題:“沒什么。你不感到害怕嗎?”
“害怕?”吳羽走到和卓烜并肩的位置,“以前或許會害怕吧,但是,自從我知道了我父親的工作以后,就再也沒有這種情緒了。”
“職業?”
一抹疑惑之色在卓烜的眼中閃過,同時,周學秋的提醒已然浮現在了他的心中。
這個學校,還有第三個參加任務的神選者。
這名神選者,會不會就是吳羽?
無論從哪一個方面來看,吳羽暴露出的信息都與這隱藏的神選者畫上了約等號。
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卻對話劇這么感興趣;她不僅將劇本抄錄了下來,更對卓烜等人產生了莫名的好奇。最重要的是,在見到如此血腥的場景之后,吳羽也僅僅只是臉色蒼白而已。
卓烜并不覺得自己是周學秋這樣經驗豐富、手段老道的老鳥,在見到周彤的死亡場景之后,他是從生理上的感到不適。
那么,吳羽呢?
“我爸爸,是一名法醫。”吳羽避開了卓烜直勾勾的目光,提起這個話題的時候,她的神色有些黯然,“他一直希望我也能成為一名法醫。從小,他就會告訴我許多法醫學相關的指示,可是,我沒有如他希望的那樣成為一名為死者發聲的人,而是來到了這里……”
“你爸爸一定會理解你的,”盡管心中仍然有著難以消解的疑惑,但是,卓烜卻不得不為吳羽的故事所動容。
曾經的那些時光里,是不是也有來自父母的諄諄教誨呢?
卓烜有些惘然,他清楚地記得,他們從未要求過自己必須變成什么樣的人,只是單純地希望自己能夠平安地、一帆風順地度過這一段人生。
從出生,緩慢地經過衰老,走向死亡。這期間的每一天都是有意義的,都是幸福的。
然而,現在連這樣簡單的渴望都成為了奢求嗎?
“不,他永遠也沒有辦法理解了,”吳羽的眼睛里有些淡淡的霧氣,“他死了很久了。”
聽到吳羽那愈發清冷的聲音,卓烜瞪大了眼睛。
他不可思議地看向身旁這位好像永遠都不會憂傷的女孩子,剛剛鉆入耳邊的話如同隔著厚厚的冰層一般,隱約而模糊。
“他死了很久了。他一直堅持著自己的原則,想要為不會說話的死者發聲。于是,他盡自己所能地保證每一個結果的真實性,可是,后來有人要求他作假。”
卓烜沒有回答,他怔怔地看著女孩的側臉,聽她緩緩地訴說著。
“那是個有權有勢的家伙,但他不肯。加害者被他提供的證據給關進了監獄里,十年。受害者的冤屈得到了洗刷,可是他自己呢?那些憤恨他不肯作假的人展開了報復……我最后見到他的時候,他的身體上蓋著一層白布。”
“我想掀開裹尸布看看他的臉,可他們不讓。我想,他幫助了許多人,幫了別人一輩子,但是到最后,誰能來幫幫他呢?他,我爸,他很傻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