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要赴約的,可是……”里里知道葉文修說的是八歲那年的約定,如今已經過了七年,自己卻從未履行,不管怎么說,畢竟是自己不對。
“說到底,本王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葉文修見里里吞吞吐吐,似乎有難言之隱,于是也不為難她,主動轉移話題道。
“我叫尤漓,也叫里里,不過里里這個名字只有我和昔嬤嬤知道,是我自己取的,好聽吧。”里里一臉驕傲的答道。
“你是尤國二公主?”葉文修一挑眉毛問道。
“不可以么?”里里俏皮的學著葉文修,也挑了一下眉毛,看的葉文修不禁彎了嘴角。
“當然可以。不過當年你是怎么悄聲無息的來的?”葉文修好奇道,“好像這次來還是沒有人知道,看來你很擅長隱藏。”
“上次是跟著使者團偷偷來的,昔嬤嬤看著房門,所以我才能溜出來這么久。”里里解釋道,可是等我回去以后,心兒便死了……這句話,里里沒有說,可是葉文修卻從她的神情中看出來些許憂傷。
“那這次又是為何不告而來。”葉文修轉移里里的注意力道。
“本來已經到了平都城外,不知為何出現了一些殺手,馬兒吃痛瘋跑,我也控制不住,所以最后摔了下來,等我醒來的時候便在劉蓉家里了。”里里說道。
后面的事情葉文修早就知道了,所以沒有再問。
“你可知過幾日誰要來?”葉文修賣了個關子說道。
里里想了想,自己出事以后并沒有聽百姓們議論過此事,可見是母上封鎖了消息,那么派遣使者一事必然是要繼續的,既然已經說好了派公主前來,那就……
突然,里里想起在囚車內時,看到大街上的那個蒙面女子,原來是她!
“你想說我的事與她有關?”里里看著葉文修說道。
“本王可什么都沒說。”葉文修見里里已然通透,便不再多言,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又倒來了一杯水說道:“好好休息,本王明日再來。”
里里本能的點了點頭,倏爾才反應過來,對著葉文修的背影生氣的說道:“誰要你來!”
而外面的人壞笑著關上了門,全當沒聽見里面的人說話。
就在此時,天牢內的丁旺已經身亡。
里里醒來以后便遣散了繡娘們,把自己關在房中專心調整和添加最后的工藝。不過兩日,她便完成了所有工序,只是榮貫侯府火災一事,自己卻依然毫無頭緒,而葉文修自那日走后便沒有再來,這讓里里感到有些失落。
里里的交差之日,便是宣判之時。
第二日,里里便被帶到了衙門審訊,主審依然是吳先橋,只是這次他旁邊沒有六皇子聽審,里里感覺心里非常不安,只怕這次兇多吉少,要折這里了。
“犯人里里,你對之前的庭審有何辯解,如實道來。”吳先橋經過上次御審后,才意識到圣上有多重視這個案子。而丁旺當晚便畏罪自殺,還留下了一封遺書推翻了之前的口供,這讓吳先橋狠狠的挨了一頓批評,顏面盡失。此時看著堂下的里里,希望能從她口中得到一些進展。
“民女無話可說,按約定,自當簽字畫押。”里里低垂了眼眸,既然無法自證清白,那便做個守信之人,莫讓他人輕看了自己。
“好,來人……”難得里里如約畫押,吳先橋深感欣慰,不等他命人遞來口供,便聽到衙門外吵鬧無比,“何人在外面喧嘩?!”吳先橋提高了嗓門問道。
“稟大人,外面有個女子非要進來,自稱與榮貫侯府的案子有關。”門外的人聽到吳先橋問話,急忙跑進來答道。
“讓她進來。”吳先橋一捋胡須,這個案子有點麻煩。
里里也好奇門外的女子到底是誰,轉頭看過去,里里竟然絲毫不認識。
此女子雖著粗布麻衣,卻儀態端莊,梳妝打扮清秀如玉,清塵脫俗。女子跟著官兵不急不躁的來到公堂上,里里心里卻忐忑不安:來人面生,不知是敵是友。若是敵人,聯合起年湘湘,自己豈不是百口莫辯。不過仔細想來,就算沒有此女子,自己今天也難逃一死。這樣一想,里里反而安心了一些。
“堂下何人。”吳先橋審問道。
女子跪下行禮道:“參見大人,民女名喚梁夢瑤,俞州人氏。”
“你今日前來,有何要事稟報?”吳先橋繼續問道。
只見梁夢瑤面向里里,點頭微笑后,又轉向吳先橋道:“民女作證里里姑娘是無辜的。”
“哦?何以為證?”吳先橋問道。
“民女曾在榮貫侯府大火當晚,到達過現場,偶遇繡娘里里,但當時天色已晚,遂未與里里姑娘言語,便轉身離開。望大人明斷。”梁夢瑤聲音雖小,卻鏗鏘有力,不禁讓人相信了幾分。
“你當晚為何會去榮貫侯府外?”吳先橋問道。
“民女在一品鮮酒樓吃完飯后,聽聞有人大喊失火,于是便循著聲音前往,想看看有沒有什么能幫忙的地方。”梁夢瑤答道。
“那又為何現在才出來作證?”吳先橋繼續問道。
“民女不想招惹是非,但也不忍心有人蒙冤,思索再三,還是決定出來作證。”梁夢瑤答道。
吳先橋點了點頭,覺得梁夢瑤說的話符合情理,正要說話便聽到門外官兵稟報:“大人,榮貫侯府二少爺年允辰求見,說是與縱火案有關。”
“傳。”吳先橋吩咐道。
許久未見,那個淡雅的年允辰依然如故,只是神情卻深沉了許多。當他的目光看到里里時,眼中不自覺的露出關心的神色。
不等吳先橋說話,一旁作證的年湘湘倒是先擺出了大小姐的架子:“你怎么過來了?這里可不是你個庶出該來的地方。”
這話把年允辰至于了尷尬的境地,只見年允辰一如既往的不與年湘湘糾纏,徑直對堂上的吳先橋行禮道:“吳大人,在下此次前來是為了證明里里小姐不是行兇之人。”
“你也是來證明的?”吳先橋這下倒是驚訝了,許久沒有進展,證人一來還來兩個,真是熱鬧。
“是。在下與里里姑娘本是舊識,那晚事務繁雜,所以才遠遠相視一笑,以做禮數。”年允辰沒有理會吳先橋的驚訝,自顧自的回答道。
“那你為何到今日才出來作證?”吳先橋問出與梁夢瑤一樣的問題。
“家中內人身懷六甲,為避免誤會,所以才耽誤至今。”年允辰答道。
這下吳先橋就算有心刁難,恐怕也不太容易了。
吳先橋沉思了片刻,問里里道:“他們所述是否屬實?”
“確實如此。”里里答道。
“那你為何先前不說?”吳先橋問道。
“既然他們沒有主動作證,民女也不敢輕言,怕給他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里里答道。
吳先橋再次點了點頭,這幾個人說的話都符合情理,再加上丁旺的遺言,基本上可以斷定繡女里里不是作案的背后主謀。
年湘湘看吳先橋頻頻點頭,心里著急卻沒有辦法,于是看向柳蕓兒,柳蕓兒倒是聰慧,開口問道:“你們是誰先看到她的?”
此話一出,年允辰便用冷冽的眼神掃了過去,嚇得柳蕓兒臉色蒼白,竟后退了一步。
可是話已經問出來了,若不作答,必然會引人懷疑,年允辰、梁夢瑤、里里三人對視了一眼,里里多看了梁夢瑤一眼,然后答道:“民女先看見的是梁夢瑤。”
“在下不知。”
“民女不知。”
“他們撒謊!”此時年湘湘撒開了脾氣喊道。
“嗯,合情合理。”吳先橋全然沒有理會年湘湘,捋著胡須道。
年湘湘哪里肯服,自己生病還來作證,怎能如此輕易就放過里里,于是大聲說道:“他們早就串通好了!”
“年小姐,里里一直被關押在金王府,且有重兵把守,他們如何私通消息?還是說你質疑本官與他們私通?”吳先橋這下不高興了,耷拉著臉對年湘湘說道,“況且丁旺的遺言上寫到,他是貪戀小翠的美色不得,才起了殺人之心。可見此事確實與里里無關。”
“丁旺死了?”年湘湘驚呼了一聲,隨即又說道,“丁旺就是他們殺的,否則怎么會這么巧!”
“胡鬧!”吳先橋雙目瞪圓,一拍驚堂木說道,“公堂之上,豈容兒戲?!來人吶,把年小姐送回府邸。”
“我不走!”年湘湘此時站的筆直,一副“看誰敢動我”的樣子。
吳先橋無奈的搖了搖頭,干脆不予理會,直接宣判道:“本案已經查明,與繡女里里并無關聯,立即當庭釋放,退堂!”
說完便聽到年湘湘在一旁喊道:“吳先橋你個昏官!和犯人串通一氣……”
吳先橋無奈的沖年湘湘身后的兩名官兵擺了擺手,示意他們把年湘湘帶出去,自己則離開了公堂。
“放開我!本小姐自己會走!”年湘湘使勁兒掙脫束縛,昂首挺胸的快步走到里里前面,回頭說道:“狐媚的東西,咱們走著瞧!”然后便揚長而去。
柳蕓兒遠遠的看了年允辰一眼,見年允辰絲毫不理會自己,便讓小花扶著跟年湘湘一起走了。
到了衙門外,年湘湘的馬車剛走,年允辰便關心的問道:“你怎么樣?在里面有沒有受傷?”
柳蕓兒在馬車里,伸長了脖子往后看,偏偏把年允辰的關心全都看在眼里。
年湘湘把車簾放下說道:“真是狐媚,咱們以后再收拾她。”
柳蕓兒沒有答話,輕輕撫摸自己已經凸起的肚子,心里是說不出的苦。
里里不動聲色的拉開了與年允辰的距離,行禮道謝便要離開,卻被年允辰攔住了去路:“你當真要與我生疏至此?”
“公子自重。”里里垂下眼眸,說道,“既然夫人已有身孕,理應好生照顧。”
“我和她本來就是誤會,你……”不等年允辰說完,里里便打斷道:“木已成舟,即使不為夫人著想,也得為她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畢竟那是你的骨肉。”
“你還在怨我……”年允辰悲傷的說道,“可是你與煜王……”
“我與他沒有關系。”里里解釋道,“過去的事便讓它過去吧,公子保重。”
年允辰無力的松開里里的胳膊,對著里里的背影喃喃道:“你知道的,自始至終我都只喜歡你……”
里里心里難過,年允辰的心意她何曾不知,可是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既然柳蕓兒才是他的緣,那便好好疼惜她,不要因為自己再錯下去了。
里里冷漠的離開對兩人來說無疑是最好的結果。
而在拐角處,有一輛馬車在那里等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