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沙堤?繁星路03

蛇尾即將觸及車體，掀起的烈風就像是要撕開臉頰般朝我施加劇痛。

蚺主的尾部像是錐子般逐漸變細，然而那環節層疊的巨大體積依然像是一柄巨槌。

“請抓緊。”長瀨輕聲而不容置疑地做出告誡。

她松開左手，右臂猛揮——作為駕馭系統的方向盤瘋狂旋轉起來。

緊接著，在“鷲丸”的車頂被砸到凹陷之前，整架車身陡然向一側傾斜。

“吱呀呀呀呀呀呀呀呀——”車輪撕扯地面，與慣性拼死角力。

“鷲丸”強行偏離原本的行駛軌道，像是無頭蒼蠅似的撞向沙堤一側。

然而緊急變向的代價同樣可想而知。

剛從風壓的壓迫中獲得解放，我又像海中孤舟般被甩向一側，視野一時間天旋地轉。

唐川哀舉著脅差刀鞘，似乎是以“空”的鞭子勾住車頂從而將自己固定完成了。

“咕嗚扭噫——痛。”或許是磕碰到了哪里，麥茶低聲抱怨著。

“咿呀啊！路易君的本性還真是狂野！”勉強錯開唐川幸的正臉，我就這樣壓著她撞倒在沒有玻璃的車窗前，“不過在下并不討厭喔？”

無論是對柔軟的感觸還是這家伙的危險發言都無暇顧忌。

我睜大雙眼目睹著車窗外的景象。

“咚轟！”

蚺主的尾槌砸中沙堤中央。

原本就失控的車身為之一震。

“咕嚶。”唐川幸輕聲尖叫，緊緊揪住我的衣領，我幾乎要被夾克勒得喘不過氣。

“庫……喂！你要殺了我嗎！”

這家伙一反常態地沒有出聲嬉鬧或是嘲笑，反倒像小動物似的拼命往我懷里埋。

“舍妹給你添麻煩了……算是老毛病，請多多關照。”唐川哀絲毫沒有要解圍的意思。

“請再抓緊。”長瀨的指令突兀而迅速。

頃刻間沙堤邊緣路牙已經完全貼近“鷲丸”，眼看著整輛車就要翻入沙海。

方向盤被狠狠打向另一側。

“鷲丸”明明簡陋到連安全帶都沒有配置，長瀨的背卻依舊挺得筆直——仿佛這一切顛簸都是鏡花水月的幻象。

相較之前有所準備的我將身軀收緊，抱住唐川幸的后腦防止她磕到。

我和唐川幸一同翻滾向左側。

“咚”。

看不見的空氣墻壁阻止了進一步的運動。

唐川哀倚靠車門，將脅差指向這邊。

和妹妹不同，對于人際接觸應該保持適當距離非常清楚這件事真是幫了大忙。

“轟！”

蚺主的蛇尾又一次貼著車身墜落，一貫堅固無比的沙堤在重砸之下依舊不見絲毫痕隙。

“鷲丸”終于重新回到正常的行進軌跡上。

“咕……哇哈哈哈哈哈！真是刺激萬分的體驗！”

明明車身才穩定沒過幾秒，唐川幸就像是人格切換似的瞬間復活。

我放開恢復自理能力的她，立刻向著前座伸出手——并抓住了漏在副駕駛頂端的吉他盒。

蚺主擁有的身軀長度是至今為止所見沙蜃之最，核心會在哪里？即使以“打蛇打七寸”的古語去嘗試，但有成功的可能性嗎？無論如何……首先要獲得武器。

但即使是這種首先，我也依舊遇到了阻力。

“唔姆……不要。”助手嘟嘟囔囔著，絲毫沒有松開吉他盒的意愿。

這家伙明明經歷了驚異程度的顛簸，全還能半夢半醒地接著睡下去——不，這種程度也應該料到才對，畢竟是我的助手麥茶……

然而像這樣明明身處沙蜃附近——對方還是危險程度超乎想象的異常種——卻毫無警戒意識的情況卻是頭一回。

不對……之前在都市外圍被瓦雷爾的沙蜃群包圍時也一樣……無論怎么想都是唐川姐妹在場的緣故？

不管我怎么使勁，吉他盒都沒有顯出半分動搖的跡象。

“哀小姐！能想辦法解決一下那個嗎？”

無可奈何，我只能選擇向某種程度上的“罪魁禍首”求援。

“解決可能沒辦法簡單做到，但既然是路易閣下的請求，鄙人可以試著干擾它一下。”唐川哀轉過頭，凝望著仍舊在沙堤一側翻涌扭轉的蚺主，“畢竟這樣的緊急制動對于‘鷲丸’本身也只有害處。”

“感謝您的顧慮。”長瀨輕聲致謝。

唐川哀旋轉脅差，將刀刃插入車門側面的收納層，她以雙手握舉刀鞘，瞄向車窗外的廣袤沙海。

那是標準的射擊姿勢，她手中的刀鞘像是蓄勢待發的槍械一般，即使“鷲丸”高速行駛也沒有絲毫顫抖。

長瀨的兩次緊急制動有效拉開了與蚺主的距離，使得我們暫且身處蛇尾的攻擊范圍之外，但那家伙依然沒有放棄的意思，冗長的身軀以“S”形線路游走于沙海中，不依不饒地逼近燃機車。

“哈——”唐川哀深吸一口氣，“形構。”

接著是漫長的死寂。

天地間似乎只剩下燃機車的引擎轟鳴，以及蚺主鱗片與沙海的摩擦聲。

就連唐川幸都僅僅只是注視著姐姐，即使臉上寫滿期待也毫無開口之意。

“嘶嚕……呼。”

肅穆的空氣中悄然混入了某人的呼嚕聲，為了避免破壞氛圍我不打算指責麥茶。

“空牙。”

唐川哀像是歌唱般，吟誦了最后的詞綴。

久經沉寂后，刀鞘前端開始呼嘯。

那是風的聲音。

而蚺主也在同一時刻追了上來，它將身軀彎曲，積累勢能，接著一躍而起。

相較于多次落空的尾砸，這次蚺主選擇了以速度與銳牙一擊制敵。

擁有龐大質量的怪物彈射而出，像一支高速的利箭射來——張著足以將“鷲丸”攔腰咬碎的血盆大口。

呼嘯的風揚起座椅上的無數沙塵。

原本應該是不可視氣態槍彈的“空牙”，在裹挾了黃沙后變得能夠以肉眼捕獲了。

那是一枚碩大的球體——直徑是過艾莉·斯蒂諾所持有的火箭筒的兩倍之多。

我還未能來得及感嘆這份洶涌到幾乎要溢出的“空”元素。

唐川哀抖動手腕，刀鞘上揚。

接著那摻雜了黃沙的氣態球體就徑直掠過空窗，颯響著轟擊目標。

原本近在咫尺的蛇口驟然停滯——

“空牙”填塞了它所能前進的空間，并施加以強大的斥力將它后推。

膨脹開來的氣態爆炸和蚺主經由蜷曲而積攢的彈射沖力在空中對峙，但這僅僅持續了一瞬。

失去勢頭的大蛇在駭然的炸裂聲中扭轉著身軀，跌落于沙面。

“好強……”

“是吧是吧！哀姐超~級厲害的！”唐川幸滿臉的崇拜與興奮，面頰都有些微微發紅。

“長瀨，不要減速。”

“是。”

然而主仆二人簡短的對話讓我立刻意識到，麻煩仍未解決。

蛇鱗摩擦砂礫的聲音確實聽不到了……

但從剛才開始，“咚、咚、咚。”不斷轟響、規律而狂躁的轟響聲是什么？

斑紋在車窗狹隘的視野中一掠而過。

纖長的軀干徑直鉆入沙中，接著又向上方噴涌而出。

如果說方才蚺主是在沙層上刻畫扭動的軌跡……那么此時此刻，這條大蛇選擇了以豎直空間作為繪制己身行徑路線的平面。

它上下往復地穿透沙層，以此獲得更加強烈的推力！

“空牙”造成的傷害幾乎沒辦法確認，而剛才那一擊拉開的距離轉眼間就被大蛇以猛烈的機動姿態填補追上。

蛇瞳像是空洞的玻璃珠，在那之中，除了“鷲丸”似乎再無它物。

追逐戰的第二回合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