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總不能對一個老年人要求太嚴格

大概奇觀的概念是古代仙人對造物的一種美學強迫，也或許這是古仙們根植在靈魂深處的一種信仰和本能，在名為綠洲的島嶼被成功接管后，它的形態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以那座島嶼為中心，復合層疊的圓環結構開始依照既定的軌跡重新移動和排列，最外部的圓環齊平中緯線后不再移動，逐層遞減大小的圓環向島嶼遠處挪移，而剩下的那些則以由大到小的結構在島嶼前方羅列。圓環之間的移動勢必會導致其相互的碰撞，不過在每一個即將相撞的瞬間，那些結構都會在能量場的引導下分離張開，露出其中充滿了科技質感的接駁結構。

全結構的移動瞬時破壞了原本的整體，宛如島嶼遭受到了某種強力的攻擊，將所有圓環部分盡數擊碎。

星云對這個場面還算熟悉，曾經曦瞾鏡打開通向鏡緣鄉大門時，便呈現出了如此的形態，只不過現在的規模遠要比曦瞾鏡大很多，看起來也更加壯觀和……嚇人。

天地良心，那么多圓環碎成那么段兒，但凡來個拼裝過模型的人都會用這個回想起曾經被無數拼裝板件所支配的恐怖。

以及拼好之后被熊孩子一擊還原的絕望。

“你有密集恐懼癥？”

送過來熱茶的唐二環見星云臉色發青，自然而然的通過了外界的景色聯想到了這個癥狀，她現在已然化身成了端茶送水的丫頭，從周圍工作人員交口稱贊的反應來看，她不僅服務周到，而且泡的茶別有風味。

“沒有，”星云僵著臉，盡量不讓自己被誘發出來的那種絕望顯現出來，“只是看到這么多完整結構被碎尸萬段有點心疼?！?/p>

“喔，那就是強迫癥了，”遞出去的茶杯被收回，二環換了另一杯香茗，“那你適合這個，這個能安神靜氣，二師父發瘋的時候唯一指定平復心情的就是這個了。”

被她提到的二師父聽言頓時眉角狂跳，顯然遙對自己的發瘋非常介懷。

不過現在不是教訓她的時候，遙抿了口茶水，抬頭問道：“廢料場的廢料轉化還需要多久完成？”

“約一個半標準時?！?/p>

衛星答道。

得到了回應，遙來到了星云的身邊。

“等廢料場清空了積壓的廢料，差不多就可以正式開始進行處理作業了，趁現在還有些等待時間，有什么想問的你就問吧。”

“我之前確實有在困惑這些裝置的鑄造材料，”星云隨手將一個資訊數據面板調集到兩人的面前，“不過看到這上面的東西、剛才又有二號的重啟匯報后，剩下的就只有寰宇七儀數據庫內的特殊指令了?！?/p>

面板上顯示的赫然是凈化后的廢料被輸送到工廠的詳細，在得到二號匯報內容時星云便嘗試發布出了一條制造探針模組的指令，隨著現在制造的完成，探針其呈現出的特性當即解除了之前的疑惑：原來一路上所有的造物其鑄造材料呈現出未知性都源于工廠使用的原材料。

這些原材料不是別的，正是利用人工仙力制造出來的吸附顆粒、利用其凈化效果在謫念依附并凈化后的產物。

被謫念依附成廢料并二次凈化的原材料具備著相當強的污染抗性，在某種程度上即便是活性的謫念也難以在物理層面對由這些材料構成的東西進行侵蝕——因為這些材料呈現出了“已被污染”的性質，謫念污染的是沒有被污染的東西，具備污染特性的材質會被謫念忽視，具備了相當強大的欺騙性和迷惑性。

簡單來說，這東西就是仙力與謫念的融合體。

與斷龍黑山的材質有些相似，卻遠要比那邊更加的成熟和可利用。

星云不知道上一世的自己是不是受到了斷龍黑山那些渾濁的復蘇結晶所啟發才弄出來的這種新型材料，如果是的話，那自己上輩子確實有自戀的資本，至少能通過那玩意想到新材料的研發并生產加以實用，已經是應用材料界的鬼才了。

一般人真不敢冒著送命的風險去研究這種新材料。

“指令的話你得容我想想，畢竟建造時間太過于久遠了，而且我這邊為了不讓影響我的謫念發現，進行了一定程度的自我封印，解封需要一點時間?！?/p>

本能的，星云有了不好的預感。

尤其是一個古老者，提到了“時間”這個概念。

“……您口中的‘一點時間’……是……”

“最晚三五年肯定能解封，”遙認真的回道，“你不能對一個老年人要求太嚴格。”

見過在意自己年齡的，比如云霞，但拿自己已經數不過來的歲數當作擋箭牌的、遙還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這算不算倚老賣老??？”楊回在一旁晃著身子問道。

想了想，遙淡笑道：“當然算，可也是客觀事實，我是真的上歲數了，經常還會腰疼?！?/p>

“那是二師父你發瘋的時候不管不顧！跳起來用斬斧姿勢來作為摔照片的助力，換成年輕人也得閃了腰吧！”

遙：“……”

盡管有真仙那種沒溜兒性格作為鋪墊，但確實見到第二個源自那個時代的古仙依舊有這種活潑平易近人的性格之后，星云的心頭多少有了些許的輕松。

他一直很擔心古仙是否是那種比當代的修士還迂腐刻板的人，不說其他世界觀一般修士的設定都這樣，光是真仙留下的那些留言，字里行間就能感受到他與時代、與大環境格格不入的感覺，盡管真仙并沒有明確的表示什么，更沒有用文字的隱含意義來進行諷刺，但他確實相較于時代是個“異類”，是個行為做事不被人理解的人。

現在好了，且不談人以群分，至少能確定那個時代的人不是全都很“當下時代”。

談話的時間綠洲已經完成了形態的轉換，此時的綠洲全然變了個模樣：

重新構建的圓環結構羅列在島嶼前方，層層相疊，形成了一條圓環構成的通道。在圓環通道的最末端，四個半圓結構以正方形的四角錨定坐落，工廠加工生成的多余能源在那些結構當中聚集，被調集來的能源流在結構內部游走閃爍，將四個半圓引導出了迷蒙不已的光華。

綠洲的核心島嶼懸浮在整個裝置的最末尾，它正在遵循著某種頻率釋放著一道又一道的震蕩波，而且那些波傳遞的遠方，星云能看到一些正向著遠方飛行的環狀結構。

與此同時，組成圓環通道的結構也在逐步的被釋放著，它們依照震蕩波的引導，成為了一個又一個在能量加速當中被射向遠方的“彈丸”，執行著與之前放出的圓環相同的任務。

“這些是這個龐大循環凈化結構的控制信標，在最初的計劃里信標是不存在的，只能依靠素體本身進行整個結構的控制。當時的推算結果表明雖然可以達成凈化效果，但素體在計劃執行完畢后一定會被龐大的計算量和對能力的壓榨而徹底崩潰，甚至她們的存在都有可能消失。有了這個結果你才拒絕當時的計劃執行?！?/p>

隨著星云視線的落下，身在框體結構內的云霞對著他擺出了個V字手勢。

星云：“……”這熊姑娘是啥時候都扔不下那點皮勁兒。

“后來等待了一段時間，你重新回到了這里和我一起建造了綠洲，就是這些控制信標和主控結構，你和我說這個結構在以后可以滿足之前不具備的需求。當時也許你已經發現了其他寰宇七儀的線索，甚至發現了其中的一些聯系，只不過沒和我透露更多的詳細。然后綠洲建造完成后……”

“就趕上謫念噴發，我自己一腦門子撞進去天地同壽了？”

“嗯，”提起當時的事情，遙笑得可燦爛了，“攔都攔不住的那種?！?/p>

星云：“……”

“那你當時怎么不和我說一下寰宇七儀的事？”

雖然已經猜到了答案，但星云還是想聽當事人親口的回應。

“當時傳人還沒有出現，過早的將寰宇七儀的事情暴露于世，會對以后的傳人和你自己的計劃造成意想不到的阻礙，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我剛才已經說了——我當時想攔下你問你是不是發現了其他的寰宇七儀，結果你聽都不聽的一頭撞了進去?！?/p>

稍作回憶，遙繼續補充道：“當時我感覺你可能也被謫念影響了，很偏執，而且特別熱血上頭。撞過去之前我還什么都沒問，你就自己大喊著什么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人沒了?！?/p>

認真的思考了片刻，星云總算證明了一件事。

溝通這種事情真的很重要，不然早晚鬧笑話走彎路。

不過遙也說了自己當時是被謫念影響進入了偏執的狀態，別說聽不進去人話，還能說點人話做點好事，星云并不后悔當時的作為。

死這種事，多死幾次也就習慣了。

“總之……我沒什么想問的了，您還是坐那邊歇會兒，找找記憶里面封鎖的剩下指令吧……”

給遙這位知曉自己過去眾多黑歷史的真·活祖宗請走，星云將關注的重點重新放在了光學觀察視窗外，此時的那些圓環已經盡數被發射到自己應去的位置，代表著謫念廢渣的扭曲線條也即將徹底消失。

終于到了處理這處節點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