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懸將藥瓶里的一顆藥放在杯子里碾成粉末，兌上溫水，粉末很快溶在了水中形成糊一般的晶瑩顏色略帶濃稠，他端著杯子來到白彥祺身旁，此刻的她還沒有完全蘇醒，只是有吞咽的意識而已。楊懸將藥輕輕灌進她口中，看準她喉嚨第一次滾動，在藥流過之前將胸口上方的銀針拔了出來。整杯藥很快喂進了白彥祺口中，最后一口藥她剛咽下喉嚨就一陣捯飭，干嘔了好一陣子才好轉。

楊懸放下杯子，就坐在一旁看著她難受，靜靜等著她自己躺回去，才給她拔了其他的針。

“姐夫、、、、、、”白彥祺的聲音還是氣若游絲，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把你這病怎么發的，一五一十寫上，我給祎祎送去。”

“不過是喝錯了茶而已。”

“呵呵，你以前怎么不喝錯，一來東宮就各種不長心？還把你姐姐當傻子？”

“對不起。”

“我可承受不起，請你們忘了我這個江湖郎中行嗎？”楊懸收了東西，起身要走的時候想起那個藥瓶，于是扔給她，道：“有病就吃，我可治不了你。”說完，拿起之前放在塌邊的杯子，將它放回桌上，便出去了。

他這么快就離開，也不是要回去，白彥祺還沒給個說法，他回家不是找打嗎？單純是門外堵了一堆人，他再不放進來，外面可能就要鬧起義了。

穆玄和韶沐爭先恐后來到白彥祺塌邊，仿佛誰慢了一步誰就不是真心對白彥祺好一樣，連發問都要爭個輸贏。

“有沒有不適？”

“主子您想不想吃什么？”

白彥祺一個搖頭全部否決，看著穆玄道：“有太醫令和楊懸診治，有什么好擔心的？”說著，又看了一眼韶沐，看上去是在回答韶沐的話，實則字字句句都隨著余光針對著穆玄，“我可不敢再吃什么，哪里吃得下呢？”

穆玄知道她是在暗指陳氏，所以只是移開視線，閉口不言。

白彥祺才不會坐在那里等穆玄先問她要如何處置陳氏，你不說，我就不會說嗎？

“穆玄。”

穆玄握著白彥祺左手的的雙手隱隱有些發涼顫抖，臉上的笑容也開始不自然，全身上下在白彥祺眼里只有“逃避”一詞。

“嗯？”

“你打算怎么處置陳氏呢？”

要是真是陳氏所為，不用等白彥祺問，穆玄就已經把陳氏千刀萬剮了。早在穆玄被太醫令趕出去的時候他就已經讓歆瀲找機會去尋找陳氏的罪證，可歆瀲給的答案是：沒有。

陳氏房里、身上、白彥祺剛才用過的茶具等她全都檢查過，一點毒的痕跡都沒有，硬說陳氏毒害太子妃，連她自己都不信。陳氏是穆玄安排來的人，自入宮以來，也是用的最多的一個，要說其他兩個妾室叛變他倒會信，陳氏可是被他安排去陷害過太子妃的人，她是有多愚笨才會主動去殘害太子妃？她該知道，只要太子讓太醫把她假孕的事情說出來，她就吃不了兜著走，更何況先后陷害和謀害太子妃呢？

如今要穆玄去處置她，他怎么下得去手？況且動了陳氏，保不定軍心不穩，那之前做那么多不是閑著沒事干嗎？

“你想怎么處置？”穆玄反問，他想著女兒家心善，理當會選擇饒恕，最多把陳氏打入冷宮，他也好順著臺階下了，到時候找個機會放她走就行。

“殺了她。”

這話從白彥祺口中說出來，連韶沐都嚇了一跳，她從沒見過眼神如此銳利的小姐，更沒聽過小姐說這種瘆人的話。她知道白彥祺是有仇必報的，可什么時候，開始奪人性命了？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穆玄愣愣看著她怔了十秒才緩過神來，半無意識道了聲“好”，隨后避開了她的目光，無時無刻不想將手抽回來又怕讓她起疑。

他總想著是否剛才只是他的幻覺，她說的不是“殺了她”而是“饒了她”？房里安靜得能聽見穆玄和韶沐緊張的呼吸聲，穆玄偷偷抬眼看了看白彥祺，并未看見一張美人臉，反倒瞧見了一張蛇蝎一般的美人皮，眉間齒內盡是奸計得逞的喜悅，這樣的她，好陌生，好讓人厭惡。

穆玄多一秒都不想待下去，手里握著的仿佛已是一只黑氣繚繞的枯骨，數不清的蟲子指不定什么時候會沿著他的手爬到他身體里，燒不死，趕不走。

門口的歆瀲突然覺得屋里似乎需要她去打斷一下氣氛，或許穆玄此刻需要她去救場？莫名的感知讓歆瀲忍不住要進屋，剛邁出一步就聽見身后有人喊她，轉頭看去，原來是稻茈。

“稻茈姑姑？”歆瀲詫異，轉身上前一步行禮。

稻茈微微點頭，問道：“太子在哪？”

“就在屋里，婢子去請太子出來。”

歆瀲的到來無異于一道曙光沖破了沖破了濃厚的黑煙，穆玄不等歆瀲說完就松開白彥祺的手起身往外面走。

“太子，”稻茈先行了個禮。

“姑姑客氣。”穆玄虛托起她，稻茈并沒怎么蹲身，很快便直起了身。

“婢子奉娘娘之命，傳令太子妃，請太子妃準備今年清明祭祖之舞。”

這種事向來是宮里的舞姬干的，之前那么重大的冬祭不也一直是請外人獻舞，所以才有了白婳祎的冬祭舞，他才會見到白彥祺、、、、、、如今，讓堂堂太子妃獻舞是什么意思？除夕夜讓她獻舞他就已經很不悅了，這是欺負她上癮了是嗎？

“太子妃身體不適，腿疾發作，恐怕不能擔此大任。”

稻茈笑道：“清明之舞，如今尚未開春，太子妃有的是時間休養。”稻茈說著，突然將手落在了穆玄手上，稍稍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明面上沒有任何問題。

穆玄知她有話要說，便讓歆瀲把這件事敢去白彥祺，隨后以請茶的名義把稻茈帶去了書房。

“主子，方才稻茈姑姑來，說是王后娘娘想請主子在清明節那天為先祖獻舞。”

白彥祺遲疑了一下，問道：“之前的冬祭都準備了許久，如今幾個月如何能成？”

“主子放心，清明不比冬祭，從前舞娘們也是元宵后才準備的。”

“從前一直是專門的舞娘負責嗎？”

“是。”

白彥祺在心里冷笑，舞娘負責的東西，如今讓我來，除夕一次還不夠，把我當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