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艾米麗公主離開樓蘭以后,我的心里一直是亂糟糟的。這些天睡眠很不好,每天晚上都在做夢,而且連續幾天都是做同一個夢:
我騎著馬走在河邊,河水在血色夕陽照射下顯得異常通紅。河的對岸站著一位姑娘,她在朝我不停的招手。
我仔細一看,原來那位姑娘就是迪麗拉爾。
微風輕輕的吹起了她的長發,夕陽軟軟的照在了她的臉龐。
迪麗拉爾在揮動著衣裳,她清亮的聲音是在呼喚還是在歌唱!
我飛奔著朝她而去,我騎著馬兒趟過小河,血色的河水照著她臉色通紅。
“迪麗拉爾,迪麗拉爾!”我呼喚著她的名字,她好像沒有聽到。
我和馬兒陷在河里怎么也出不來,我和迪麗拉爾相隔咫尺我卻抓不到她的手。
我跳下馬兒向她游了過去,親愛的迪麗拉爾你不要離開。
我只想躺在草屋里的草甸上,看你跳舞聽你唱歌。
我愿像狗狗一樣等著你養著我,喂著我,溜著我!
只要你不離開我,即使海枯了石爛了天崩了地裂了,我都無所畏懼!
我在呼喚她的名字:
“迪麗拉爾,迪麗拉爾!”
我突然感覺自己在被人搖晃著,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庫倫和他的妹妹趴在我的跟前。
旁邊站著夢潔和銀鈴子。
“嚇死人呢!我還以為你要死了了!”銀鈴子睜大眼睛說道。
“晦氣,呸呸呸!不會說話就別說!”夢潔沒好氣的說道。
“呸呸呸,我說錯了還不行嗎?”銀鈴子說道。
“父王,你做夢了嗎?你夢見什么好玩的,快說給我們聽聽!”庫倫說道。
“父王夢到自己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跟著雪豹跑,跑啊跑啊跑啊,我離雪豹那么近卻就是追不上它。后來……”我編著故事哄他。
“后來你就被雪豹吃了!”庫倫說道。
庫倫接我的話接的太搞笑了,引起大家哄堂大笑,尷尬的氣氛即刻煙消云散了。
“你這幾天都學會了些什么,快說給父王聽聽!”我問道。
古麗再提老師教給我的詩《青玉案元夕》,我朗誦給你聽: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驀然回首,驀然回首…”我默念著。
“你在說話嗎?”庫倫問道。
“奧,我說話了嗎?”我反問道。
“銀鈴子,快帶他們出去玩吧!”夢潔說道。
等到他們都出去了,夢潔輕輕的問我說:
“你是不是想念迪麗拉爾了,我聽你在夢里叫她的名字!”夢潔問道。
“沒有,我只是做了個夢,沒有夢見人啊!”我說道。
“你就不要刻意隱瞞了,我最喜歡的就是你的重情重義。迪麗拉爾不但是你的救命恩人,他還是你的結發妻子,你如果忘了她,我才會看不起你!”夢潔認真的說道。
“找到了,找到了!”銀鈴子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說道。
“什么找到了?”夢潔問道。
“賈子芩,賈子芩找到了!”銀鈴子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右將軍班樹的未婚妻?”我問道。
“對啊,就是她!”銀鈴子高興的說道。
“她在哪里?”我激動的坐了起來,說道。
“在右將軍府上!”銀鈴子說道。
“快帶我去看看!”我說道。
“你去干什么,人家兩個人剛剛見上面,你跑去干什么?”夢潔說道。
“奧,對呀,我怎么沒想到呢!”我說道。
“你是不是聽到美女就要去找?”銀鈴子笑著說道。
“沒有啊,我只是想看看,能讓班樹如此癡情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我說道。
“就是就是,我聽了右將軍的故事我都想哭了!”銀鈴子說道。
“右將軍班樹真是一位情深義重的男子漢!”夢潔說道。
深秋的樓蘭,夜晚吹著冷冷風,月亮像個冰冷的玉盤鑲嵌在星空!
兩天過去了,我和左將軍大魯都在等著右將軍班樹出來,并不是我們兩個大男人八卦,而是這個故事太曲折太離奇了。
終于第三天班樹請我們家里喝酒,我們才看到了賈子芩的廬山真面目。
她微瘦卻并不單薄,骨子里有一股文人的傲氣。果然在后面的閑聊中才知道,賈子芩原來是精絕國朝廷的女官。
賈子芩給我們講了她曲折離奇的經歷:
自從和班樹家鄉一別后,賈先生一家過著平靜安逸生活!直到那一天,一幫大兵闖進了他們的院子,賈先生急忙上去問個究竟,被大兵推倒在地。
大兵闖進屋子里搜了個遍,最后什么也沒搜到。就拿出一張畫像問賈先生有沒有見過此人,賈先生這才看到畫上的人原來是他的好友。
這位好友原來是本縣的縣太爺,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誣陷,府衙派人到處追查。
這幫大兵臨走的時候說他們還會再來的。
老先生本來就膽小怕事,一聽大兵還要來捜,就嚇得連夜卷上家里值錢的東西跑路了。
他們一家千幸萬苦來到瓜州城,本來是想投奔一位好友,誰曾想這位仁兄也受牽連鐺鋃入獄了。他們別無他去,也只好留在此地了。
賈先生任然以教書為生,過著平淡的生活。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年多之后,災難接踵而至。先是由于干旱少雨,地里長不出莊家來。緊接著又碰上匈奴人進攻大漢,在邊境上偷襲騷擾。
有一次,一幫匈奴人沖進他們家院子,把家里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搶走了。臨走的時候把他們一家人給抓走了。
匈奴人把男人不管老幼都拉去充軍了,家里的女人和孩子當奴隸賣給了人販子。
那些人販子又輾轉把她的賣到了西域精絕國。
她的母親因為又會讀書寫字,所以被選進王宮教王子學習漢語。賈子芩也被母親帶進來宮里,從此開始她人生的新的起點。
說起精絕國女王索洛尓罕,賈子芩有說不完的故事。
其實這個索洛尓罕除了獨斷專行,高傲自大以外,也不是那么可惡。
她在位期間實施了一系列改革措施,把精絕國由一個弱小的國家變成了西域強國。以前的國王,也就是索洛尓罕的夫君是個落弱無能,膽小怕事的家伙。索洛尓罕讓他盡早實施改革措施,他就是優柔寡斷不肯實施。
在國王病重期間,她假借國王的名義召集眾大臣們商討國事。大臣們退朝后,她單獨和重臣瑜伽羅商議。
這個瑜伽羅起初并不看好索洛尓罕,索洛尓罕就對他有禮有節,軟硬兼施,迫使瑜伽羅改變了初衷,轉而支持王后索洛尓罕。
國王沒等新政開始實施就駕鶴西去了。
瑜伽羅力薦索洛尓罕登基加冕,坐上了女王的寶座。
女王實施新政一來,大臣們紛紛出來阻撓。女王就毫不猶豫把幾個釘子戶抓進了大牢,剩下的大臣自然就不敢言語了。
女王做事向來就是我行我素,飛揚跋扈。大臣們看在眼里氣在心里,只有默默無語兩行淚!
新政實施一年多以后就初見成效,總之精絕國的百姓們就受益匪淺,所以百姓們還是愛戴這位新國王的。
大臣們為了混淆是非,故意散布索洛尓罕殺夫弒臣之謠言,把她說成了女魔頭。
索洛尓罕這個人最英明的地方就是從不患得患失。她說:
自古以來,推行新政的決策者都會被人誤解甚至遭人唾棄,但這些都阻擋不了文明前進的步伐!
“我覺得她是一個很了不起國王,也是我最為敬佩的女人!”賈子芩高興的說道。
“難道是我誤解了她,難道世人都誤解了她!”我心里暗自說道。
“對了,女王最為佩服的人就是樓蘭國國王您了!她說您年輕有為,思想成熟,意識超前!總之,她就是您忠實的粉絲?”賈子芩說道。
“怎么會是這樣呢?”我說道。
“可惜你們本來是兩個志同道合的知音,卻落得個自相殘殺,最終成了仇敵!”賈子芩激動的說道。
雖然她并沒有指責我,但我看得出她是在埋怨我。
“索洛尓罕真的是這樣的嗎?”我心里說道。
“我這次本來是有一封信要送給您的,沒想到誤打誤撞碰見了班樹!”賈子芩說道。
“索洛尓罕給我寫了信?”我不解的問道。
“信不信由你,給!”看來賈子芩是真有怨氣,她說道。
我緩緩打開了索洛尓罕寫給我的信:
“見信如見人,您能把一個千瘡百孔的舊樓蘭國,變成了西域最強大的新樓蘭國,您本身就是一個神話。您是我最崇拜的英雄,是我心中的偶像!可惜我們始終不能相見,不能領略您的風采是我最大的遺憾!
本來這次我們距離最近,近在咫尺卻無緣相聚!我們是在同一個場合站著不同的立場,我們不是相見恨晚,而是兵戎相見!
我要走了,又要回到那個黑暗的世界里去了。我是在恨,恨天恨地,但我唯獨恨不起你!”
我把這封信一字一句的讀完,生怕漏掉一個字,生怕理解錯了一句話。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是我誤聽謠言滅了她的國家,逼死了一個正在力圖改變國家命運的好國王。
她到底有什么錯?是她推行新政普惠于民有錯,還是她崇拜英雄仰慕我有錯?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她是我從未謀面的知己,卻因為我的魯莽行事而付出了死亡的代價!
難到我夢里看到的不是迪麗拉爾,而是她!一個被血紅的河水映的滿臉通紅的女人!
她的臉不是通紅而是血紅,那條河的河水不是水而是血!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她卻獨自站在血色泥濘處!
“索洛尓罕!”這個名字,我一定要銘刻在心!
看到我的心情很糟糕,大魯故意引開了話題,他問賈子芩說:
“說說你吧!你是怎么當上精絕國的女官的呢?”
“我嘛,說起來真是挺有戲劇性的!”賈子芩接著說:“我母親原來教過索洛尓罕女王漢話,女王對我母親就像自己的親生母親一樣。經常在我母親跟前訴說苦衷,我母親就像安慰我一樣安慰女王。別看她外表剛強,實際上她是內柔外剛。!
“我們問你是怎么做上女官的,可不是問女王的!”大魯笑著說道。
我心里知道,大魯是怕我又開始自責,故意把話題引開的。可賈子芩卻是故意又把話題引回來,她對我的怨恨之心并沒有放下。
我并不怪賈子芩,反而覺得她是一個恩怨分明的女人。
索洛尓罕以德報怨,更加說明她胸懷大志,不以個人恩怨而影響大局的國王。
“那我就說說我吧,免得有些人心煩!早知如此有何必當初呢!”賈子芩接著說:“女王非常欣賞我的才華,她就讓我做朝廷女官了!”
“就這么簡單?精絕國的大臣們就容許一個外鄉人做他們的官員?”大魯看來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了,他繼續問道:“女王肯定是讓你在眾人面前露一手,這樣才能免人口舌嘛!”
“那是當然,女王陛下虛懷若谷,她的女官也絕對不可能差到哪里去!”賈子芩接著說:“她讓我當著眾臣們的面大講漢朝治國理念,強國方針。還讓我講孔子孟子老子,總之大漢朝好的東西都講出來!”
“大臣們都認可嗎?”大魯又問道。
“當然不會,女王就提供很多機會讓我表現。直到大臣們對我各方面才華的認可之后,我才從一個小小的女官慢慢升格為現在的女官!”賈子芩說道。
“你現在具體做些什么?”大魯問道。
“沒完沒了了,你的話問完了沒有?”班樹顯然是心疼他們子芩,大聲說道。
“我現在管著政治,軍事,經濟,所有大凡小事都由我管!”賈子芩笑著說道。
“那你什么都管,還有女王什么事呀?”大魯說道。
“我實際就是女王的高參,女王制定什么政策都由我來參謀,你說我管的多不多?”賈子芩說道。
“奧,那可就是精絕國的重臣了呀!”大魯接著說:“你這樣的人才我們能浪費嗎?”
右將軍班樹對左將軍大魯的機智巧妙佩服的五體投地,連連伸出了大拇指!
現在所有人都在看我的表態了。
“我就破個例吧!我任命賈子芩為我樓蘭國第一任女官!”我認真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