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靄又對著鏡子左右擺了擺頭，依舊蹙著眉：“清湯掛面似的……”化妝師張了張嘴說不出話，林靄就把一旁看戲的宿芥叫過來：“宿宿，你看怎么樣？”

其實化妝師真不是敷衍，林靄長的太出挑，什么模樣都好看，這身裝扮主打禁欲和清冷，加上化妝修飾，生生把林靄極強的氣場壓的寡淡了幾分，才惹他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宿芥默許了他突然親近的昵稱，湊上去認真看他的臉，少女的呼吸輕輕的，林靄的耳朵尖有一點點發紅，宿芥看了好久，久到林靄甚至以為她要低下頭來親他一下，她才退開：“好看。”

化妝師松了一口氣。

她頓了頓，又說：“都有點不像你了。”宿芥指指門口用作道具的大把鈴蘭花和通透的月亮模型燈：“再給你個兔子，你就能奔月了。”

林靄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這下輪到化妝師發愁了，在他看來，林靄的臉已經精致到極致了，再添一分則過，再減一分則少，他不是沒想過給林靄化偏柔和的妝容，但這樣的妝往往容易翻車，時間緊任務重，他就沒敢嘗試。

宿芥坐在旁邊，晃著兩條腿：“都這樣了，你還不如把他化成嫦娥算了。”“嗯？”化妝師一愣，宿芥從沙發扶手上蹦下來，扳著林靄的臉仔仔細細打量了了一通，林靄的下巴被她捏住，呲牙咧嘴的抗議：“姐姐，再看，毛細血管結構都看出來了。”

宿芥在妝鏡前挑揀一翻，握著一只眼線筆，向化妝師示意，得到許可后便在林靄面前彎下腰，認認真真的，在他眉間點下一點紅痣。

林靄睜開眼，對著鏡子一勾唇，化妝師的眼睛就亮了，他請林靄稍等，轉身去翻了一串鈴鐺出來，給他配在腳踝上，原本選定的軟底鞋也去掉，林靄直接赤腳站在布景的云間，懷中松松攬著一捧鈴蘭花，花上掛著露珠，他微微低著頭，去碰水面上飄蕩的月亮。

宿芥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種感覺，就像是一把沒有溫度的火？看上去熱烈，伸手去碰卻冷冰冰的；要說沒點痣的林靄是謫仙，是不可褻瀆的一朵蓮，眉間一點砂的林靄就是妖僧，哪怕他就坐在那里，口中誦的是色即是空，也勾的人想嘗嘗味道。

拍攝導演和鄭長空一起走過來，林靄躺在云上，翹著二郎腿，腦后枕著月亮，眉心一點紅閃閃發亮。拍攝導演小小的吸了一口氣，和鄭長空咬耳朵：“每次拍完小林，我都有一陣不想給別人拍照了，你說這人怎么能長這么好看？”鄭長空和他老相識了，也不客氣，低聲笑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誰帶的人。”

拍攝進行的很順利，林靄被請到一旁去換造型，道具組忙忙碌碌著布置新布景，宿芥捏著一片卸妝巾，輕輕擦去林靄臉上的妝痕。

林靄偏頭，躲過了她的手。

“怎么了？這卸妝水辣眼睛？”宿芥一愣，把卸妝巾丟進垃圾桶：“我給你換一個。”

林靄哼哼兩聲，抬手捂住眉間的紅點，直直的看著宿芥抿起了嘴：“不能卸，這是我在幼兒園乖乖，宿宿老師獎勵我的。”“？”宿芥笑得花枝亂顫：“謝謝，有被可愛到。”“不能卸。”林靄認真的重復。“乖，你聽話，下次老師獎勵你小紅花。”宿芥換了一張卸妝巾，照著林靄的臉頰一通亂揉。

卸了妝的林靄很快又被花紋繁瑣的絲絨西裝，潔白的領巾和花邊襯衣武裝起來，白色的襪子包裹著他修長勻稱的小腿，蹬著高跟皮鞋，頭發被挑染出白色，林靄側著身，手中握著一根包金手杖，半睜著眼睥睨眾人，好像生活在喬治王朝一位驕奢淫逸的貴族。

“好，很好！非常好！”導演拍拍手，早已經準備好的女模特就位，兩人一坐一伏，同在荊棘叢中。

片刻過后，導演叫停了拍攝。

“這不行。”導演讓人把女演員帶下去，轉頭和鄭長空抱怨：“合不來，完全合不來，叫小林襯的一點感覺也出不來。”鄭長空苦笑著點點頭，這不是他頭一次碰見這種情況了，拍攝一時間陷入僵局。

導演急得滿場亂轉，不斷讓化妝師修改女模特臉上的妝容，效果依然達不到他的心理預期，忽的，導演的眼睛定住了。“你過來。”他招招手，被點到的宿芥一臉茫然：“導演，您叫我？”

“你是干什么的？”導演的眼睛像兩把刮骨刀，恨不得直接給宿芥看個對穿。宿芥看了一眼鄭長空，鄭長空點點頭，她才說：“我是林哥的助理。”“這樣啊。”導演揚聲把給林靄化妝的男青年叫過來，囑咐了兩句，男化妝師就上前了，示意宿芥跟他走。

鄭長空心里是慌的，他不清楚宿芥有沒有拋頭露面的意愿，如果她真的不愿意，那這期封面可能直接被宿氏以某種法子斃掉，對林靄有害無利。不過看她只是茫然，沒有很抗拒的樣子，鄭長空也沒出聲阻攔，惴惴不安的和導演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拍攝很快重啟，打扮一新的宿芥被帶上來，女孩滑亮的黑發被散下來披在肩上，帶著假劉海，林靄只能看見她小巧的鼻尖和紅如鮮血的唇，她的打扮甚至比林靄還要華麗，裸露在外的肌膚都畫上了類似關節體的陰影，系著透明的絲線，另一頭被林靄拽在手心。

久居古堡的舊貴族和他用珠寶堆砌成的木頭愛人。

效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宿芥很配合，肢體表現力雖然不算強，但也無傷大雅，如果不是林靄接下來還有行程，導演還真想留下他們再拍一組。“小宿，你要是那天想進這個圈子，一定來找我，我保證你紅的發紫。”盡管聽鄭長空說明了宿芥的身份，導演還是沒忍住，拽著宿芥往她手里塞名片：“你的條件太好了，比例都很完美。”

“謝謝導演，我就是林哥的助理。”宿芥撓撓頭：“我給林哥作配。”“嘿！鄭長空，你怎么籠絡的這群孩子，這么聽話？”導演樂了：“還和我來這套？行，我過兩天有個公益宣傳片，林靄，你可得給我騰出空來。”“行行行。”林靄點頭，鄭長空一把把他扒拉到一邊，昂首挺胸道：“干什么干什么，經紀人在這呢，套什么近乎，先給錢！”

結束一天的行程，宿芥提著外賣回家，林靄換下衣服，倚在門邊和宿芥閑聊：“明天什么活啊？”“明天去公司，上午舞蹈和武術，下午表演，你做好抬不起胳膊的準備。”宿芥把菜挪到盤里：“明天鄭哥給我放假了，嘿嘿嘿。”“啊？為什么你不去啊？”林靄機警的豎起了耳朵。

“鄭哥說怕我在你放不開，就讓我在家在家歇著了。”

“哦……”林靄低頭想了一會，突然長嘆一聲：

“公司最近新捧了一個女團，門面擔當號稱華北天花板。”

“你知道之前火的那個女歌手嗎？她最近在公司訓練。”

“還有一個小姑娘，據說長得像仕女圖……”

“還有……”

“行啦。”宿芥擺好筷子，打斷了碎碎念的林靄：“林大明星，思春啊？”“你怎么也不吃醋啊……”林靄翻了個白眼，宿芥笑道：“不是和你說了，鬧著玩的。吃飯，我今天交稿，你先吃。”

第二天一早，鄭長空親自殺上林靄家門，把他提溜去公司，這么多年了，鄭長空每次趕林靄去訓練，都像高中時趕他去上數學補習班一樣，得使上七十二般武藝。宿芥破天荒的九點就起來了，她屋里的窗戶上掛著柔軟的窗簾，濾出柔和的日光，是林靄給她掛上的。

宿芥揉著鳥窩似的頭發，呆呆的坐在床上，門外沒有林靄看早間新聞的聲音，也沒有早飯的味道。

明明兩個月前，她過的也是這樣的日子，現在卻顯得格外寂寥。

宿芥支著床爬起來，跪坐在床上醒了醒神，躋著拖鞋，叼著牙刷，在屋里轉了一圈，冰箱上貼著一張粉色的紙條，上面是林靄的字跡：“早飯在冰箱，晚飯等我帶回來。”宿芥捻著便條嘿嘿傻笑了兩聲，悄咪咪把字條藏在了衣柜下面的小鐵盒里。

吃過早飯，宿芥回到電腦桌前，手邊空著的地方此時立著嶄新的麥和攝像頭，宿芥深吸一口氣，按下了電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