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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二日?”她哈地笑了一聲,頗有些不敢置信地道:“香茗,你莫不是在誆我?我雖不曉事,可我睡了多久,如今是什么時候,卻也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

她一向晝夜顛倒,總在白日睡,又如何分不清白晝還是夜晚。

見香茗面滿臉懷疑,她便往外頭指,目光也隨手指一道往外轉,但當她看清外頭的天色時,卻是一愣。

空氣沁涼清新,外頭樹梢上掛著露水,分明是沉淀一夜方才有的景象。

天雖暗,月亮卻已落了坡,層層浩渺的云彩掩映下,一輪紅日正藏在后頭,害羞地探出一條小小的邊,但只那一束光,卻已足夠將天空照得泛起魚肚白來。

這又哪里是什么夜晚?!這分明,分明已是第二日的清晨了!

季笙本能覺得不對。

她一向淺眠,稍微一點響動便能輕易驚醒過來,縱然果真睡熟了,可身上的毒卻不會輕易放過她,每日都會準時準點地叫她痛不欲生——她從昨日中午便睡到今晨?

縱然是打死她,她也是不信的……

可門又是誰開的呢?

她仔細地回憶著昨日發生的一切,可腦子卻始終都是一片空白。

她只記得昨日自己實在煩悶,又覺得阮娘與香茗實在聒噪的厲害,便將自己鎖在屋里,心情郁郁之下,便破罐破摔地將陳云樵留給她的藥一粒不剩地全吞了,然后她躺到床上,睡早了……

門自不會是她夢中發了癔癥起來打開。

她尚且未得到這具軀殼前,便曉得季笙從來不會發癔癥,那又會是誰?

莫不是陳云樵昨夜又來了?

不,不可能,他那么驕傲,卻被自己拒絕了,想必以后都不會再想看到她才是。

絕不會是他。

季笙越想便越覺得腦子如漿糊一邊,面色也跟著轉來轉去,起伏不定的。

香茗雖然平時偶有些小糊涂,但對季笙卻十分了解,見得季笙如此,又如何不曉得她在想些什么?也不待季笙開口詢問,便已同季笙解釋起來:

“門是我與阮娘著人開的。”

她小心翼翼觀察著季笙的臉色,“小姐,你昨日回房便把自己鎖在屋里,茶飯也不要,我喚你,你也不肯答,香茗擔心你,這才讓人將門撞開的……”

撞開?

季笙歪頭一瞧,她那道上了新漆的門如今歪歪斜斜地掛著,有些地方已經破敗變形,可不正是撞開的么。

她有些感慨。

這世上會如此擔心她的人,除了面前這一個,想來也再不會有旁人了。

香茗卻不曉得季笙在想些什么。

她只知這房門是新漆的,如今卻在她的授意之下做了廢品,縱然季笙不怪罪,她也該自罰才是。

但這事,卻也沒有必要牽連旁人。

香茗同季笙求饒:“小姐,撞門的人不過是二三等的奴婢,做不得主。領頭的卻只是我與……”她忍了忍,到底將“阮娘”兩個字吞回腹中,只道:“是我,小姐,這是新門,卻因香茗損壞,香茗會乖乖去領板子的,小姐莫生氣,莫為香茗生氣……”

事實上,香茗并不懼怕季笙生氣。

季笙與她一道長大,情同姐妹,又豈會為了這種生氣?

香茗怕的是另一樁。

永安王府一向規矩森嚴,縱然一點小錯,也從來都是嚴抓嚴打,府里又豪富,一草一木都價值千金,唯獨侍女不值錢,往往一條人命甚至抵不得園子里頭一顆草來得珍貴。

季笙與她,都不過是這永安王府里頭草芥一般的存在罷了。

今日撞門之事,早便傳到了永安王妃耳中,但不知為何永安王妃卻一直隱忍不發,按王妃的性子,這實在太過稀奇了些……

香茗雖不知緣由,但隱約能猜到幾分,這才比尋常更加惶恐——

若換了往日,至多不過是一頓板子,可如今王妃不發作,反叫她有些擔憂王妃這是在憋著什么大招。

她一人受罰倒也罷了,若是牽連了季笙,卻實在得不償失。

香茗曉得季笙在這王府里頭的尷尬和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的戰戰兢兢,曉得季笙有多不容易,可正是因為這樣,若事情重來一遍,她仍會選擇如此做。

原因無他,不過是擔心季笙一人在房里果真出了什么事罷了……

香茗還要說話,一個少女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藥推門而入,見季笙醒來,頓時大喜:“姑娘醒來了?好險。”

又將香茗擠開,蹲在季笙身邊,滿臉欣喜地將季笙望著:“姑娘醒了,這太好了。”

還不待季笙說話,又急急站起,“我要去告訴王妃才是,姑娘既醒來了,定是能參加晚宴的。”

正是正院派過來伺候季笙的阮娘。

季笙見她歡喜,倒也不覺得意外,只扯出一個十分淺淡的笑容:“我是要去參加晚宴的。”

永安王納側妃,王府迎新人,是大喜事,她身為永安王所出的女兒,雖是庶女,這種時候也很應當在場,方才能夠不為人詬病。

阮娘見季笙一點就透,頓時笑瞇了眼,“姑娘說的是呢。”

語氣十分輕松。

見香茗傻乎乎地站在那處,不由輕聲提醒:“還愣著做什么,先與姑娘喂了藥,再伺候姑娘起身梳妝,早些去正院請安才是正理。”又搖搖頭諷了一句,“你這般憊懶,也不知如何長得這般大。”

香茗這才反應過來,忙一股腦地爬起來,從阮娘手中將藥接過,便伺候季笙喂藥。

季笙一向堅強,縱然今日的藥比尋常又苦上不少,卻也沒有反抗,只微微擰了眉,乖乖將一碗藥吞了。

阮娘眼睜睜看著季笙將藥吞了,這才放心下去,臨出門前,卻忍不住回頭看了正依偎在一處的主仆二人。

想是香茗在季笙耳邊說了什么,季笙原有些擰起的眉目便舒張開來,兩人一道捂著嘴,也不知在樂些什么。

空氣中頓時充滿了輕松歡快的氣氛。

但這份歡快,是獨屬于那一對依偎在一處的主仆的,與她無關。

阮娘遠遠看著,心中卻忍不住有些隱約的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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