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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月下蝴蝶

一駕馬車踏著秋日行走在山道,車廂外面坐著三個人。

“那年滎陽大會,闖王高迎祥忽中奇毒,軍中神醫判定其毒乃噬人精氣神的‘黑風散’!奈何神醫雖神,卻無計可施,是以闖將李自成便派李過、高杰二將前去拜請傳聞能解此毒的‘洛鬼’先生,而我們身上的毒,正是這‘黑風散’。”李慕泠娓娓道。

“黑風散……夠毒辣的!”李泳咬牙切齒,他的臉色已好看許多,不似昨夜的蒼白不已。

“如此說來,這明皇臺一役,好像并無先生什么事呢。”一旁的伙計說道。

“呵呵,你們不會想到,那劃船的船夫,正是李某本人。”李慕泠笑道。

“啊?船夫?”李泳一臉驚詫。

“哈哈,我剛還想問,船上不是三個人嗎?那船夫哪去了?原來先生你就是那個船夫啊!”伙計雀躍道,

“嗯,沒錯。對了,你叫什么名字?”李慕泠問。

“我叫小瓏,‘王’字邊的瓏。”

“小瓏,好有靈氣的名字。”

“慢著,老哥,你這算是完事了?后來怎樣?”李泳插口道。

“對對,后來怎么了?那李過得救了嗎?”小瓏也連忙搶道。

“哈哈,我想我本就不該跟你們說起這件事。”李慕泠笑道。

“那不成,哪有人講故事講一半的?快講下去,快講下去。”小瓏依依不饒。

“對啊,我也想知道我們的李先生是如何發現端倪的。”李慕泠正欲言又止之際,車廂的門簾被揭起,里面出來一人,半張臉畫著黑臉,正是洛鬼先生。

“葉女俠已無大礙,但她動了真氣,眼下還在昏厥,馬車顛簸,我們得趕快找個歇息的地方。”

“先生救命之恩,李某沒齒難忘。”李慕泠抱拳深施一禮。

在一間老客棧的屋頂,李慕泠與洛鬼并立著,臉上皆現惆悵之色。夕陽照在兩人的身上,拖著兩條長長的影子。

“這個給你。”洛鬼把一本冊子遞給李慕泠。

“這是?”李慕泠一臉疑問。

“我不能在此多耗時日,這‘黑風散’的破解之法,我已抄寫在冊子上,你們身上的毒,其毒征雖已退去,但還沒完全解除,須按照冊中所述,定時醫治,方可盡驅毒素。”

“如此寶方?李某豈敢相受?”

“拿著吧,如果可以,我寧愿從未習得此法……”洛鬼把冊子塞到李慕泠手中。

李慕泠只得接過冊子,抬眼再看洛鬼時,見其面向著天邊。晚霞把他的臉染紅,悵然若失的神情里,像棲息著數不清的心事。

“這次的敵人是誰?”洛鬼問道。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仲翼吧。”李慕泠淡道。

洛鬼沒有回話。可他的神情明顯地顫抖了一下,很輕的顫抖,讓人不易察覺,他嘆了一口氣。

“繼一年前那一面之緣后,今日我們又碰面了。”

洛鬼轉過臉去看李慕泠,隨即露出一個微笑。他其實分不清,李慕泠說的是指仲翼,還是指他自己。“一年前你是如何得知明皇臺上的是仲翼,而不是我?”

“洛水雙鬼,本是同門,當年在明皇臺一決高下,以爭‘洛鬼’之名,結果還是先生高明,是以得號‘洛鬼’,師弟仲翼惜敗,出走江湖,卻也混了個‘鬼門千戶’的名號。先生跟仲翼雖是同門,但依李某所見,仲翼功力遠不如先生。”李慕泠道,也露出一個微笑。

“李慕泠啊李慕泠,你太高舉我了。”洛鬼說罷,哈哈大笑。

“但李某有一事不太明了。”李慕泠話鋒一轉。

“你且不用說,我知道你所惑何事。”洛鬼看著天邊爛漫的落霞,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像突然想起了某件心事。“你所不明了的,是指食魂鴉的事對吧?”

李慕泠點了點頭。

“他們的目標是我。”洛鬼淡道。

“你?”

“沒錯,知道我行蹤的人不多,碰巧你是其中之一。李自成請你助其劫糧,這件事你以為很隱秘?事實上,江湖已有不少人知悉,他們遠道而來,目的就是要從你的身上,找到我隱身之處,結果他們也得逞了。”洛鬼說到這里,一臉無奈。

“他們?”

“你知道的。”

李慕泠沒有再問。聽洛鬼這么一說,原本的雜亂無章,似已有了些許明朗,但他的心,卻是沉重的。

“牽累了先生,李某萬難辭疚。”

“沒所謂啦,這世上有些事,有些人,你注定躲不了。”晚霞落在洛鬼的眼眸,那雙給人詭秘之感的眸子,其深處是恐懼?又或是淡然?

夕陽褪色,屋頂上,隨著那片淡淡的暗紅色漸漸消失,站在李慕泠身旁的洛鬼也已悄然離去。

那里只剩下李慕泠孤單的身影,對著天邊,聽著夜走來的腳步,一言不發。

“你為何不問問那小子,長臻樓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身后不知何時又站立了一個人,一個纖弱的身影。

李慕泠轉過身來,看見葉泠站在了身后。

她的臉色依然蒼白得令人心痛,在初降的夜色里,就像一片任風搖曳的樹葉。

“你是說小瓏?”

“小瓏?叫得倒是親切。”

“嘿,如果你喜歡,我也可以叫你小泠啊。”李慕泠笑道。

葉泠“哼”了一聲,坐在了屋頂,望著遠方怔怔地出神。

“我覺得我沒必要問,因為我相信,我很快就能知道答案。”李慕泠神色忽然嚴肅起來,眼神變得銳利,看向客棧的門外。

葉泠也看見了,看見十來個官兵正往客棧走來。

十個官兵正押解著一個人,一個身穿青袍,身材瘦削的男人。這個人,竟是長臻樓掌柜的——俞掌柜!

葉泠把手放在劍柄之上,冰冷的目光里,是積存了許久的殺氣。

李慕泠卻按住了她。

“且勿輕舉妄動,晚上再說。”

是夜,月色如水。

十個官兵共住下了五個廂房,其中一間用來關押犯人,十個人輪流看守。

這間廂房在客棧的二樓,正好在李慕泠他們站立的屋頂之下。這天深夜,李慕泠與葉泠再次出現在了屋頂。

在窺探清楚房內的情況后,葉泠的目光落在李慕泠臉上。李慕泠臉色沉著,似正苦思對策。不多時,他轉過臉來看著葉泠,但他卻沒作任何指示,只是臉上微微一驚。

他這表情令葉泠很是感到奇怪,她自不知,在她的身后不遠處,屋頂上出現了第三個人的影子。

第三個人。那會是什么人?

李慕泠示意葉泠且勿急著動手。此時葉泠也已察覺,身后不遠處那鬼魅般悄然出現的第三個人。她回過臉,一雙冰冷的目光向那人影射去。在月光映照之下,只見那人身形曼妙,顯然是一個女人!

女人臉上蒙著黑紗,站在屋頂角上一動不動,似乎也正盯著李慕泠與葉泠二人看。

李慕泠想要上前打招呼,那女人卻沒打算招呼他,突然一個輕躍,從屋頂下方的窗口躍了進去。

這一下倒出乎意料,李慕泠與葉泠不由分說,連忙跟著翻窗而入,而房內的境況,卻更是使人始料不及。

只見房內除了首先翻窗入內的女人外,別無他人,官兵不知所蹤,受押的俞掌柜也不知所蹤。

不好!李慕泠心里暗呼。

此時房外突然火光四起,一陣騷動之后,一大批弓弩手出現在了眼前,把房間里里外外圍了個遍。

房內三人情知中計,卻只能面面相覷,束手就擒。

深埋于地底,終年不見陽光的地牢,黯淡而陰深。

被困此處,會讓人有一種與陽間永隔的感覺。那是一種絕望的感覺,讓人恐懼的感覺。

三個人被困在同一間牢房,身上都被鎖鏈纏著,半分不得動彈地并排而立。

葉泠雙眼緊閉,安靜地倚著墻,身上鏈條的冷,與她由生俱來的冷融為一體。

“問你一個問題。”李慕泠卻說話了,“你是否對我感到好失望?”

隔了半晌,葉泠睜開眼睛,淡道:“沒有。”

“我卻對自己失望了。”

“你已經盡力了。”

“可惜結局似乎不太盡如人意。”李慕泠黯然道。

“哼,這就是李先生您的能耐?”說這話的,不是葉泠,而是李慕泠身旁一直背對他們而立的女人。

李慕泠一愣,轉過臉問:“你認識李某?”

“嘿,閣下一向自詡智謀過人,以為凡事皆在掌心,緣何今日卻淪為了階下囚?”女人嘲諷道。

“還未請教。”李慕泠也不怒,他反而對眼前這個神秘的女人越發感興趣了。

“想我此等無名之輩,李先生不識也罷。”

“是否智謀過人,稍候再定論也不遲。”牢門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三人同時放眼望去。

眼前昏暗之中出現了一個人,手握一把長劍,竟是李泳。

不由分說,李泳打開了牢門,把他們身上的鎖鏈也一并解下。

“外面情況如何?”李慕泠問。

“嘿,不算森嚴,我才用了三成功力就潛了進來。”李泳輕描淡寫地說。

“小瓏呢?”

“兄長猜得沒錯,這里果然便是官兵的一個據點,俞掌柜也被關押在此,小瓏正在確定其關押的準確位置,稍候我們會與他會合。”

而一直背對著他們的那女人,此時靜靜地走出了牢門,往一個方向而去。

“這是什么人?”李泳問。

李慕泠沒有回答他的話,他看了一眼葉泠,葉泠有意避開他的目光,并沒有與他對視。

“去,找到俞掌柜,按計劃行事,我稍候跟你們會合。”說罷,李慕泠轉身向那女人的方向追去。

女人走出已有一段距離。在屋頂之上,李慕泠便看出此人武功不差,而且其身段曼妙輕盈,所以施展起輕功來,如一只掠過長夜的鬼魅,一般人難以追上。

李慕泠展開腳下功夫,好不容易才看見了她的身影。

只見她立在了一堵墻頭之上,月光落在她的身上,為其妝上一層淡淡的神秘感。

從李慕泠的角度看去,她就像一只停留在墻角上的蝴蝶,一只隨風閃動著翅膀的蝴蝶。

“先生為何尾隨而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嘿……”那女人冷笑,可笑聲卻戛然而止。

月色里,突然閃過一道冷光,一支冷箭不知從何而來,正射中了女人。隨著一聲嬌喘,倒在了墻頭之上。

李慕泠吃了一驚,搶步上前,躍上墻頭。

只見那女人左肩插著一支冷箭,鮮血染紅了衣裳。她的臉已復蒙上黑紗,看不見其容貌。而她的一雙如水般的眼睛,正流露著楚楚可憐……

冷光忽又至!第二支冷箭正來襲。

冷光劃破蒼茫月色,撕裂開風聲,大有非致人死地不可之勢。

察覺到危險,李慕泠抬起頭,如利劍般的目光與冷光相迎。劃破夜空的冷光,如同鬼神凄厲的呼嘯,但在那一瞬里,呼嘯聲突然被生硬地扭曲,來勢洶洶的箭像被什么不可思議的力量所震懾,忘記了它的使命,箭勢頓失,如一片枯葉般凋落。

而夜風忽而躁動,破碎的月光,被風吹得彷徨不安。

李慕泠知道,那個方向的盡頭,有一雙死神般的眼睛正靜靜地凝視著他們。他甚至有一種感覺,有一種大戰將臨的感覺,奇怪的是,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風仍然躁動著,月光不住顫栗。

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

是地牢的方向。放眼望去,但見那個方向火光沖天,人聲鼎沸,各種慘叫聲,呼喊聲,此起彼伏。

被巨響與火光干擾,使得原本躁動不安的風聲漸漸平靜下來,月光也漸漸恢復了原來的安詳,那種大戰將至的感覺,也在那一刻,悄然褪去。

知道敵人已離去,李慕泠復又察看了一遍那女人的傷勢。他取出一塊白手絹,捂在鮮血涌出的地方,手絹頓時被鮮血染紅。他本想摘下她的面紗,但他猶豫了,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你會后悔的。”女人忍著痛說出一句。

“你到底是誰?”李慕泠終究還是縮回了手。

“你又到底是誰?”女人眼眸的深處,李慕泠始終無法形容,是疑問?是期待?或是憂傷……

翌日。

經過一夜混戰,李慕泠等人總算把俞掌柜救出。只是其曾經受官兵的嚴刑拷打,如今正昏迷未醒,被安置在他們為會合而準備的一艘船的船艙內。

被一同安置的,還有那神秘的女人,她昨夜被冷箭射傷,此刻也正昏迷。

“兄長為何不摘下她的面紗,以一窺其容貌?說不定是認得之人呢。”甲板上,李泳對李慕泠問道。

“也許是因為我怕我真的會后悔吧。”

“也許你不摘才后悔呢。”

“也許吧。”李慕泠心里其實是迷茫的,這一切還得等俞掌柜醒來一問究竟,也許便能理清所有線條。“小瓏呢?”

“做飯去了,這小子的廚藝似乎還不賴。”

“小子……呵呵。”李慕泠轉過身,望向船尾。

葉泠獨自一人立在船尾,望著潺潺水流,陷于沉思當中。

九月的河面上,清風把悶熱吹散,一片薄薄的陽光鋪在河面,河面波光粼粼。

如果不是身處亂世,這里也不失為是一片樂土,只可惜這世上,也許已不再存在“樂土”二字,有的,只是一個個,被亂世蹂躪的命運。

也不知過了多久,船尾突然傳來葉泠的呼喊:“李慕泠!”

李慕泠向船尾的方向望去,一時驚呆!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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