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象道:“帝王哥哥,奪刀!”帝王猛犸長獠刺向巨犀,它橫刀格擋,長牙扎在刀面上。帝王猛犸身體左傾,鼻子卷住刀柄,用力后扯。二獸俱是龐然巨物,內功外法俱達登峰造極之境,膂力自是獸族之最,較力之下,竟然誰也未后退半步。巨犀贊道:“好力氣?!碑斚聦⒌断蚯巴?,帝王猛犸站立不定,忙使個“千斤墜”穩(wěn)住身形,就這么一耽擱,巨犀刀柄一轉,又將寶刀奪回。
當日帝王猛犸打敗巨犀,乃憑借天玄棍之堅,如今空手難以取勝。玉象拋出月影劍,道:“帝王哥哥,接著。”帝王猛犸一把抄在手里,拔而疾刺,它心中不敢大意,招招都是玉兔劍法,巨犀一時陷入苦戰(zhàn)。副巨犀喝道:“臭丫頭,昨晚算你走得快,今日你逃不掉?!庇裣蟮溃骸敖棠阒辣竟媚锏膮柡?。”見副巨犀伸指點出,一招“大象無形”從它身旁掠過,反手一掌打在它背后。副巨犀內勁陡生,一股大力逼得玉象連連倒退,笑道:“怎么樣丫頭,沒了神兵,我看你還有什么本事?!?
帝王猛犸忽道:“玉兒,以指做劍?!庇裣箢D悟,道:“副巨犀,你的‘靈犀一點’不過如此,今天我就用指上功夫打敗你?!备本尴湫Φ溃骸白鰤??!庇裣蟠脸鲆恢?,極類犀族指功,但副巨犀看得明白,它是將劍招融到手指上,雖達不到無劍勝有劍之境,卻幾不遜于持劍之時,心中暗自納罕。其實武功練到最后皆是殊途同歸,以玉象此刻的見識,堪堪能夠初窺其門徑,像當年毀滅刃齒虎以月影劍施展劍齒拳法,便是深得其道。
副巨犀一招“犀照牛渚”迎上,玉象指法變幻莫測,纖指戳中它的腳踝。副巨犀打個趔趄,勉強站穩(wěn),見對方乘勝追擊又出一指,不由大怒,一招“霄漢排云”呼嘯而出,玉象功力遠不及它,被擊翻在地。
其時帝王猛犸已逼得巨犀撒手棄刀,見玉象勢微,一腳把刀踢出,喊道:“玉兒接刀?!庇裣笤貪L開,將日光刀握在手中,一招“胸有成竹”斜斜劈來,正是假貓的翠竹刀。副巨犀原本只以為它劍法出眾,沒想到刀法亦是大有造詣,加上日光刀鋒利無匹,當即連連后退,但求自保。
巨犀喝道:“師弟,兵合一處?!备本尴c它背對而立。百招一過,大占上風。巨犀道:“我方入化高手有二,帝王猛犸雖然深厚一些,卻雙拳難敵四手。我勸你們快快認輸,聯(lián)盟可對你們從寬發(fā)落。”玉象罵道:“你這惡徒少說花言巧語,今日本姑娘豁出性命,也要替師父報仇?!钡弁趺歪镆姸瑫r展開始王三絕,威力之強前所未見,計無可施之際,只能寄希望于神兵,道:“玉兒,刀劍合璧。”
玉象一劍刺出,皎若月華,帝王猛犸展開金烏刀術,攻守兼?zhèn)洌稳杏杏?,登時破之,把對手克制得毫無還擊之力。二犀對望一眼,心下大奇,一旁觀戰(zhàn)者更是咋舌。草原猛犸象道:“三師弟,你熟知天下武學,可想得出為什么金烏刀和玉兔劍加在一起,竟有這般匪夷所思的威力,猶在獅象搏龍腿之上?”南方猛犸象道:“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說,以刀劍破氣的功夫不是沒有,但要破解二犀的絕技,玉象非得是入化高手不可。”
帝王猛犸初時亦不明所以,看到玉象的含春粉面,心情一蕩,立刻明白。原來上古時玉面靈猿創(chuàng)出這套劍法,雖有對巨猿的不滿,內心深處,還是愛意無限,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和它共拒強敵;而且大道同源,玉兔劍法與金烏刀法俱是至高無上的武術,其理相通,因此兩種功法貌分實合,施展出來珠聯(lián)玉映,相得益彰。其實二猿武功大成之后,天下更無敵手,合力拒敵云云,不過是一番癡語,故玉面靈猿自創(chuàng)之時,只是自抒胸臆而已。帝王猛犸念及此處,生出一種莫名的悲涼。
真猛犸象看罷心如死灰:“虧我們攪盡心思練***塔陣,它們隨手出招,就比我們高明得多?!?
斗了良久,四獸兀自不分軒輊。以二象刀劍合力,此刻本已取勝,然而金烏刀法于今失落大半,帝王猛犸所學不周,自是無法發(fā)揮出最大威力,時刻一久,破綻顯露。帝王猛犸當下丟了寶刀,使出“象牙之塔”,二犀不敢硬接,側身閃開,玉象身法如電,一劍刺中副巨犀,副巨犀立時血如泉涌。帝王猛犸暗暗喝了聲彩,再出一掌“象牙之塔”,強風激起地上的寶刀,帝王猛犸握在手里向前疾刺,借著剛剛那記象牙之塔,出招迅捷異常,巨犀躲避不及,一刀貫胸,立時斃命。
副巨犀氣血上涌,叫道:“師哥!”它傷勢已重,但還是勉力運氣,一招“心有靈犀”勢如拼命。它自幼與巨犀一起習武,幾十年來朝夕相對,已把它當做手足,陡見死于非命,心慟不已,這一掌實是凝聚了它畢生的修為。帝王猛犸恐怕副巨犀雖然受傷,玉象仍不及它,運足真氣格擋,副巨犀跌坐在地。玉象道:“念在你為兄報仇,尚存義氣,且非殺害我?guī)煾傅脑獌?,今日饒你一命?!备本尴鸬溃骸罢l讓你饒?”復又站起,狂叫著撲上來。玉象看在眼中,這股寧死不屈的勁頭與恐貓三兄弟十分相像,道:“好,我便給恐貓師父報仇?!遍L劍送出,將它刺死。
群獸見狀,一時失了計較。南方猛犸象問:“小師弟,你且拿個主意,難不成此次西征,就以內訌告終么?”真猛犸象道:“為今之計,只有……”南方猛犸象道:“什么?”真猛犸象目視二師兄,道:“你明白么?”草原猛犸象點頭道:“明白。”南方猛犸象恍然道:“也只有如此了?!?
玉象道:“你們三個嘰嘰咕咕說些什么?我?guī)煵拢€需做個了斷?!闭婷歪锵蟮溃骸凹热挥裣蠊媚锊豢戏胚^,我們三兄弟只有迎戰(zhàn)。但是我答應你要說出大師兄和大師姐的秘密,大丈夫一言既出,不可反悔。”玉象道:“說,不過你可別耍什么詭計,這回不再上當啦?!钡弁趺歪镄南裸枫贰?
真猛犸象拉過乳齒象,道:“我大師姐懷有三個月的身孕,它腹中胎兒,正是大師兄的骨肉!”
玉象如聞晴天霹靂,看看乳齒象,瞧瞧帝王猛犸,二象皆低頭不語。玉象凄然道:“帝王哥哥,你好、好……”
三猛犸乘它們分心,陡然發(fā)難,施展象牙塔陣,打在玉象背后。這一招貼身而發(fā),又毫無朕兆,而且這套陣法本就為殺玉象而來,力道、招式恰好是玉象功夫的克星,玉象沒有躲開,立時倒地,嘔血不止。
帝王猛犸本已如坐針氈,見變生肘腋,玉象奄奄一息,更加不知所措,跪倒在地,抱住玉象,道:“這是怎么了,怎么了?”玉象嘴唇上掛著一絲殷紅的血漬,教淚水一沖一化,像極了葬花之時,被它的血淚浸染的潔白的梨花。真猛犸象道:“大師兄,你已辭去盟主一職,更伙同玉象,殺死我兩位副盟主,害我聯(lián)盟群龍無首,隨時會被一舉殲滅,論罪當誅。但念在同門一場,不再追究,你走罷?!?
帝王猛犸沒去睬它,眼看玉象昏迷不醒,當下運勁引氣,想打通玉象的經脈,卻發(fā)現五臟六腑都受傷不輕,仿佛崩塌的大廈,磚石俱下,根本無從修復。當日始貓熊中了草原猛犸象和真猛犸象一掌,尚且當場斃命,今日玉象被三猛犸合力偷襲,玉象的修為,未必就在始貓熊之上,所受的傷自然更重,之所以沒有立時就死,是因為年輕氣盛,臟腑不衰,但也僅僅將死亡稍延片刻。
帝王猛犸療傷不成,擔心真猛犸象會再施偷襲,站起身子,道:“今日我要好好清算一下你們暗算玉兒的那筆賬。”真猛犸象見它雙眼布滿血絲,瞪著自己,仿佛一頭兇猛的食肉獸,道:“大師兄,你還想替玉象報仇不成?縱然你不仁,要殺我弟兄三個,我們卻不會忘記師兄弟的情義,斷不出手。真猛犸象賤命在此,你只管來取,只是我希望你別傷害兩個師兄?!?
它這番話聽起來大義凜然,在場群雄無不義憤填膺,只消帝王猛犸微微一動,立時便會群起而攻。帝王猛犸道:“我告訴你,今日我非殺你不可,我看有誰攔得住我?”
驀地,毀滅刃齒虎現身,將插在巨犀身上的日光刀、落在地上的月影劍收入囊中。它適才同秦嶺虎率軍離去,突然出現,眾獸皆始料未及。毀滅刃齒虎道:“本座早已說過,去而復返,必有收獲。猛犸四秀,你們要打與本座無關,不過這一刀一劍么,嘿嘿,嘿嘿。”
南方猛犸象罵道:“你這無恥之徒!”見它攜了刀劍離去,發(fā)足疾追,被草帝王猛犸攔住:“哪里去?”南方猛犸象道:“師兄,你就任由它走?”帝王猛犸道:“這些身外之物,我一點也不在乎?!辈菰歪锵蟮溃骸皫煹?,大師兄說得對,器乃身外之物,只要我們萬眾一心,何愁大事不成?”
帝王猛犸正要出手,忽聽玉象嚶嚀一聲清醒過來,心中大喜,道:“玉兒,我還以為你、你……”它本想說“還以為你死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玉象道:“帝王哥哥,你、你是不是以為我死啦?就、就算現在不死,也活不成啦。”帝王猛犸心痛如絞。玉象又道:“帝王哥哥,你小師弟,剛剛、剛剛說的是不是真的?”
帝王猛犸抬頭看看乳齒象,心中生出一絲鄙惡,道:“是真的?!庇裣髧@道:“我、我就快走啦,不能陪你一生一世,你去、去找它,我不怪你,就、就是有點討厭。”帝王猛犸心痛愈烈,道:“你在說什么?玉兒我答應你,生生世世也要同你在一起?!庇裣罅鞑ǖ难凵裰蟹匠霎惒?,道:“生生世世,生生世世?帝王哥哥,你看那天上飛的燕子,無論何時都是成雙成對,不離……不棄,你要記住、記住今天說過的話。”帝王猛犸道:“我記得,我記得。玉兒你不要再說話了,保存氣息。”
帝王猛犸感到玉象真氣將散,行將永訣,心口好像被大錘重擊,幾欲暈倒。玉象道:“帝王哥哥,你不要難過,其實、其實我也不想死,只不過……”帝王猛犸道:“玉兒你放心,我現在封住你最后一口氣,讓你做龜息之眠。哪怕窮我畢生之力,也要醫(yī)治好你?!睆膽阎腥〕鲆桓y針,對準玉象喉部刺下,玉象忙道:“等、等等帝王哥哥,讓我再、再看你一眼?!眱尚袩釡I順著香腮淌下。帝王猛犸望著它嬌美的容顏,何嘗不知這一刺玉兒可能再也醒不過來,卻不想教玉象傷心,強忍著不哭。過得片刻,玉象目光瑩瑩,朝它點了點頭。
封住玉象的氣息后,帝王猛犸想起那日竹林中與始貓熊飲酒互別,如果未曾答應它拯救獸族,而是與玉象覓得幽靜之處隱居,又豈會是這般收場?可惜一失足便成千古恨。帝王猛犸負起玉象,道:“小師弟,獸族盟主,由你來做,亞洲江山,盡管去打。但我勸你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好自為之!”邁開大步,出了軍營。它臉上殺氣騰騰,群雄雖有同仇敵愾之意,但帝王猛犸不動手,誰也不敢先出手。
茫茫的荒原上,帝王猛犸背著玉象快步疾行,烈日如火,累得它汗珠滾滾。方才殺死巨犀,它真元大耗,未行出十里,一個跟頭栽倒在地。沙石滾燙,帝王猛犸怕傷到玉象,將它抱在懷里,放眼望去,盡是一望無垠的荒漠,仿佛它心中的絕望。帝王猛犸再也忍將不住,啊的一聲縱聲長嘯,哀轉久絕,如泣如訴。
“帝王啊,還記得為師和你說過的話么?”帝王猛犸耳畔響起熟悉的聲音,夕陽的金輝中,長毛象的身影仿佛鍍上了一層金邊。它大叫:“師父,師父!”長毛象道:“帝王啊,那晚為師同你說過,你要成熟一些,該做什么要當機立斷,不可猶豫。但你這一生做事向來是毫無主見,學玉兔劍法是玉象要求,金剛不壞神功是拜細齒巨熊所賜,做食草盟主是聽始貓熊的話,與師妹做出丑事,更非出自你本意……從來沒有一樣是你決心想做,如今落得這樣的下場,也是咎由自取。”帝王猛犸道:“弟子悔之晚矣。弟子身為素食者,不僅沒有要對獸族大勢有所判斷,更沒有對自己的道路加以抉擇,以致隨波逐流,一路墮落,現在是我的黑鐵時代?!?
長毛象道:“現在未必就是黑鐵時代,時代的劃分哪里有清晰的標準?如果有識之士振臂高呼,黃金時代可期。只可惜當今獸族,自認為身處黑鐵時代,自甘處于黑鐵時代,庸庸碌碌,渾渾噩噩,為利益不擇手段,放棄一切,這比黑鐵本身更加可怕?!边@番話醍醐灌頂,帝王猛犸登時愣了。長毛象又道:“不僅如此,這個時代的獸族不敬神明,沒有信仰,魔法時代也隨著青銅時代的結束而煙消云散?!?
帝王猛犸道:“師父,神明不是一直都存在的么?不然師父死后,如何變做神仙?”長毛象道:“魔法時代沒了,神明會漸漸離地球遠去。不信則無,沒有信仰的支持,神是不存在的。你師弟正因如此,做起事情來才會肆無忌憚?!?
帝王猛犸下跪叩首,道:“請師父告訴弟子,該怎么做?!遍L毛象道:“出世、出世。雪豹宮主早已給了答案。昆侖山里,埋藏著永生的秘密,你可以踏上時空的岔路,救玉象的命,在另一個世界里,與它白頭到老?!钡弁趺歪锟吹搅讼M笙驳溃骸爸x師父指點。”長毛象道:“你且去那大荒海外,不要再回來這是非之地了?!钡弁趺歪镞蛋莸溃骸暗茏又斢洝!痹倏撮L毛象,它已隨著日落,消失在燦爛的晚霞里,帝王猛犸心道:“黑鐵一樣的夜要來了。”
當下負起玉象,來到一塊巨石后面,升起篝火,抵御寒涼如水的夜晚。帝王猛犸怕玉象挨凍,將火點得旺旺的,打算次日一早,朝昆侖山脈進發(fā)。
待到中夜,帝王猛犸怔怔失神,漸入夢鄉(xiāng),忽被一陣腳步聲驚醒,來者足生肉墊,步履甚輕,但沒有刻意掩藏自己。它站起身來,借著火光,看到秦嶺虎,叫道:“虎兄。”二獸今番再見,心中都多了些許感慨。秦嶺虎坐到火堆旁,道:“聽副盟主說,玉兒妹妹受了重傷?”帝王猛犸看著玉象死寂的面孔,低聲道:“玉兒現在是活死之態(tài),小弟想帶它去騶虞派的迷宮中醫(yī)治?!?
秦嶺虎道:“去罷,這三年來,為了能再見雪兒一面,我一直在昆侖山地行走?!钡弁趺歪飭枺骸澳腔⑿肿詈笥袥]有見到雪豹宮主呢?”問出這個問題,它心里也是忐忑。從前,帝王猛犸縱然信神,但認為小徑分叉的迷宮之說,太過縹緲無稽,不足為信,然此刻玉象命懸于此,實在希望秦嶺虎說一句,迷宮仍存。秦嶺虎仰望北辰,幽然道:“四個月前,我在昆侖山頂的雪地上,見到了雪兒?!钡弁趺歪镅壑杏刑S著火光,聽秦嶺虎續(xù)道:“雪兒教我不要再尋它,雪豹已死,精魄也因黑鐵時代的到來而即將消散。也許它活在另一個世界,但另一個世界,還有另一個我,那個世界的任何東西,都不屬于這里的我。我當時愣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和它靜靜坐在昆侖絕壁上,直到天色大亮,雪兒隨著山下的白云一同飄走了?!?
帝王猛犸想到自己和玉象,頗有感同身受的意味,問道:“后來呢?”秦嶺虎道:“當時,潔凈的藍天使得我放下一切,我決定回到中原,教雪兒在另一個世界中安心生活,再也不去打擾它?!彼f這話的時候,眼睛看著火焰,仿佛說的不是自己的事情。
帝王猛犸道:“那、那山里的迷宮……”秦嶺虎道:“迷宮還是在的,我進去過。你猜一猜,我現在有多大年紀?”帝王猛犸細看,發(fā)覺它的確蒼老許多,道:“你我初次相識,我記得你是三十二歲,你現在該有三十五六。不過你思念雪豹宮主,顯得蒼老些?!鼻貛X虎搖頭笑道:“非也,我與雪兒相會,踏上時空隧道,那一晚,消耗了我十年時光,現在我應該是四十五歲?!钡弁趺歪矬@得說不出話。
其實,后世科學向不承認黃金、白銀、青銅三大時代的魔法,對于長毛象和雪豹的顯靈,心理學家、精神分析學家都有自己的解釋:帝王猛犸遇到的長毛象的影子,實際上是它自己,它自己在拷問心靈,反省這幾年來的經歷,憤世嫉俗,故想到昆侖山中離群索居,再不過問世間事。至于玉象,已死在象牙塔陣中,帝王猛犸思憶成狂,才會背著它的尸體到處走。魔法時代的結束,迎來了武林時代,五百年后,科學時代興起,這些個理論,至少是五百年后的事情了,換句話說,帝王猛犸早已作古,它究竟有沒有真正見過長毛象,玉象到底是生是死,早已無據可考。
秦嶺虎的經歷也大同小異,它思念過度,將山頂的云巒當成是雪豹。不過它生性豁達,大徹大悟,最終從分叉時空的迷宮中走出來,忘記雪豹,不動執(zhí)念,雖然它不相信那一晚真的只是一晚而非十年,但相比帝王猛犸迷失在茫茫無盡的時空中,還算是幸運的。
秦嶺虎道:“兄弟你要明白,這座迷宮是無處不在的,就好像你我曾經是良朋,后來因陣營不同沙場對決,到今天又能夠坐在一起圍爐夜談,便是無數的選擇綜合作用的結果,每一個選擇都是一條岔路?!钡弁趺歪锏溃骸盎⑿?,此生我能有你這個兄長,是我的福分?!鼻貛X虎道:“茫茫獸族中,我能與你結交為知己,更是三生有幸。”帝王猛犸喜,從身背后取出白銀盾,道:“既然今天這么高興,虎兄,小弟有一件禮物相送。當日你送給我的天玄棍被我一刀砍斷,今日我將象族神兵相贈,來而不往非禮也?!鼻貛X虎大笑道:“好,這禮物我收下了。”
天色漸明,帝王猛犸準備上路,向秦嶺虎辭行。秦嶺虎道:“帝王兄弟,我知道你天下無敵,本領高強,但你這般哀毀魂銷,只怕救不了玉兒妹妹?!钡弁趺歪锏溃骸靶〉苊靼住!鞭D身要走,忽聽到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響,道:“虎兄,你聽到沒有,一群猛獸正向這里趕來?!鼻貛X虎蹙眉道:“我怎地沒聽見?”它俯身趴在沙地上,側耳細聽,道:“是一群狼,據此十里。”帝王猛犸問道:“食肉聯(lián)盟啟用狼軍?”秦嶺虎道:“從來沒有,這一定是恐狼的隊伍。哼哼,待我截殺之。”
它連翻幾個筋斗,片刻間奔出十里。帝王猛犸背著玉象從后趕來,果見恐狼率領部族正在行軍。秦嶺虎道:“恐狼,我正找你呢。”恐狼幾乎認不出它了:“有何指教?”
秦嶺虎鋼牙咬碎,道:“恐狼,你當年同南非祖獅大鬧昆侖山,害死雪兒,此仇不報,枉為丈夫?!笨掷堑溃骸扒貛X虎,當日令妻乃南非祖獅所殺,絕非我恐狼所害。更何況我此刻已加入食肉聯(lián)盟,與你分屬同門?!?
秦嶺虎啐道:“你加入食肉聯(lián)盟我怎地不知?廢話少說,今日虎狼雙方,只能存一。盡管教你的手下一起上,你放心,帝王猛犸是不會助我的。”帝王猛犸道:“虎兄,你……”秦嶺虎道:“南非祖獅已被你師弟殺死,你若還認我做大哥,就不要管。”帝王猛犸明白它心高氣傲,非親手雪恨不可,當下退在一旁。
恐狼從腰間取出令牌,道:“小弟是新近加入的,無怪乎虎兄不知。當初我拜在南非祖獅門下,自當為它效力。今日我與你們結盟,刃齒虎盟主許我捐棄舊恨,往日恩怨一筆勾銷。”秦嶺虎見這令牌的確是盟主所發(fā),冷笑三聲,道:“殺妻之仇豈能說勾銷便勾銷?這等懦弱之事,豈是我之所為?今日若懾于聯(lián)盟規(guī)矩,不敢和你動手的話,我秦嶺虎枉稱‘肉食者’三個字?!?
恐狼大駭,躲在最后,群狼撲將上來。秦嶺虎盾牌在手,不懼狼牙,翻身兩掌,擊斃了最前面兩頭狼,它殺得興起,叫道:“恐狼拿命來!”突然,一黑影手持刀劍,躍入獸群,登時分開虎狼。眾獸視之,乃毀滅刃齒虎。
秦嶺虎先是一怔,旋即頷首道:“參見盟主?!笨掷墙械溃骸懊酥骶让??!睔缛旋X虎目光炯炯逼人,道:“左護法,恐狼殺不得。”秦嶺虎道:“盟主為何收恐狼入盟?”毀滅刃齒虎道:“食草一族兵強馬壯,若不招募四方勇士,我們憑什么和食草聯(lián)軍決戰(zhàn)?更何況恐貓、假貓、后貓皆已身故,玉象與我再不來往,恐狼率部來投,更是解我燃煤之需?!鼻貛X虎雙眼像要噴出火來,毀滅刃齒虎續(xù)道:“你還不服帖?總而言之一句話,你不能殺它,否則便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秦嶺虎僵在原處,看看帝王猛犸,心道:“長恨此身非我有,縱然我身負帝王兄弟的功力,不能從心所欲,終是枉然。哼,大不了我今天反了出去,看它能奈我何?!遍_口道:“盟主,請恕屬下不能從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