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衿也同樣注視著染染的眼睛，眼神從最初的嚴肅逐漸緩和下來，溫柔里還帶著幾分愧疚：“其實，我在發現你的修煉天賦遠超常人后，就藏著一份私心，想要培養你為他所用，師父的心并不純粹，這樣你還愿意付出代價，承擔責任嗎？”

“我愿意。”染染的小臉上滿是倔強。

“師父希望你以后不會后悔。”岑子衿伸出食指，指尖很快出現了一團血紅色的光，她先點了一下嬰兒的眉心，又伸過去點到了染染的眉心上，兩人的眉心之間牽出來了一條紅色的光線，然后岑子衿收回指頭，光線緩緩消失。

“這個法術名為連命證心術，你不可以產生有害于他的想法，否則就會遭受噬心之痛，當他有求于你，而你不幫助他時，同樣會遭受噬心之痛。”岑子衿嘆了口氣，“你想要抱抱他嗎？”

“好，好啊。”染染小心地從岑子衿手里接過嬰兒，原本一直安靜沉睡的嬰兒此時居然嘴角彎彎地笑了。

染染看著嬰兒，自己有點慌亂，岑子衿則是寬慰地看著兩人，然后眼中閃過無限追憶：“現在，我可以告訴你關于鴉神衛，關于我，還有這個嬰兒的故事了。其實，你聽過這個故事的一部分，不如說，天下人多數都聽過這個故事的一部分。”

“什么？”染染瞪大了眼睛。

“這個故事的一部分就是有名的戲本，名叫，陌子朝族滅云渺城。”岑子有點衿艱難地開口。

“我們在徐將軍家聽過他家的戲班子唱這出戲！說的是云渺城的陌子朝被無數外來的強敵包圍，陌子朝的士兵奮力作戰但終究不敵，最后皇帝，皇后和太子一起慘死在了世間最宏大的宮殿里，宮殿火光沖天，照的世間三天三夜沒有黑夜。”染染回憶起戲本里的故事，恍然大悟地看著岑子衿，“難道師父你就是這故事里陌子朝的士兵？陌子朝原來是真實存在的王朝嗎？”

“陌子朝當然是真實存在的王朝，它建都于世間第一大城云渺城，是世間最大的一方世界云荒世的統治者，鴉神衛就是陌子朝主殿鴉神殿的侍衛，共有十七軍一百七十萬人。”岑子衿低聲說。

“一百七十萬侍衛？雪國宮殿的侍衛只有幾百人吧，那這么強大的王朝為什么會被滅掉？”染染一副難以相信的神態。

“在真正的力量面前，比鴉神衛還要強大無數倍的存在都是不堪一擊，但鴉神衛用生命為代價也得到了值得稱頌的戰績。”岑子衿嘆了口氣，“我們保住了皇帝的獨子，就是你懷抱里的這個孩子，有許多強大的存在在世間尋找他，他們想殺死我就像碾死一只螞蟻那么簡單，但是他們找不到我，更找不到他。”

“他，他是皇子嗎？”染染有點懷疑地看著這個臉頰胖乎乎的嬰兒。

“他是云荒的真正的，也是唯一的主人。”岑子衿的語氣里有著不容置疑的成分，“是鴉神衛中殘存的一百萬人用生命保護的人，我是這一百萬人中的最后一人，是世間最后的一個鴉神衛，皇子來到的這一天，我已經等了三千萬年了。”

“三，三千萬年？”染染徹底呆住了。她一直知道師父沒有看上去那么年輕，因為跟隨師父在外的十幾年里，明明師父只是一個冷清的書院的山長，可是雪國的國師，一個年高德劭的老人，遇到師父后卻是一副學童般畢恭畢敬的神態，但是她從未想過師父居然活了那么多年。

“有一天，你走出雪國，真正修煉到一定境界后，才有機會看清這世間到底是怎樣，雪國相對于世間之小，可能都算不上沙海中的一粒沙子。”岑子衿輕輕笑了笑，“之后我會多帶你出去走走，讓你開開眼界，也好真正走入世間。”

雪國的冬天很長，但春天也會按時來到，幾度冬雪融化，春花盛開之后，當年的嬰兒已經長大到十五歲了，岑子衿按嬰兒被衾上的名牌為他取名為陌子忘。

這些年里，雪城書院收入了許多新的弟子，熱鬧了許多。年節剛過，就有喧嘩的聲音在書院內外響起。岑子衿對外宣稱陌子忘是她的兒子，對于凡俗來說未曾出嫁就生下孩子是件值得說道的事情，但是岑子衿畢竟是雪國地位最高的修行者，也無人敢說些什么，甚至不少官宦貴胄都送來了賀禮，也是讓她有些哭笑不得。

對于陌子忘自身，怎么處理這件事就有些麻煩了。岑子衿不愿意讓陌子忘一開始就知曉所有秘密，而是打算讓他在實力不斷變強，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之后再逐步了解一切，為了保證內外消息一致，也欺騙陌子忘做他的母親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對于當年的鴉神衛來說，冒瀆皇后和皇子的身份實在讓她不安，可是第一次聽到在陌子忘奶里奶氣的聲音喊她“娘”之后，她還是選擇繼續維持這種關系。

年節是一年里岑子衿最為忙碌的事情，尤其是現在的雪城書院與外面交往頗多，要處理的雜務更多，而此時也正是陌子忘疏于修煉的時候，原本是要整日整夜靜坐的，現在則是趁機酣睡。只是這種酣睡很快就被打斷了。

“小忘，怎么又睡著了？《感應下篇》，修習的怎么樣了？”溫柔的聲音里沒有幾分溫度，陌子忘一個激靈從睡夢中醒來。

眼前的娘親面如寒霜，手中光芒隱現，似乎打算要動手教訓他了。陌子忘趕緊伸手護住自己，一邊大聲解釋：“娘，《感應下篇》我已經參悟明白了，只是，這煉出來的靈子很奇怪。”

“你參悟明白了？”岑子衿這邊則是愣住了，《感應下篇》是修行第一境界——萬物境的第一層次——感應層的最終修行功法，是她當年在鴉神殿所得的。感應層是修行者與凡俗的第一道門檻，內有上中下三重瓶頸，染染已經是天賦異稟了，也用了二十多年才修成感應層。

陌子忘修煉并不十分勤奮，但進境卻是飛速，自五歲起開始修煉《感應篇》，用了不到十年就突破了兩重瓶頸，岑子衿這么多年來，從未見過有人能有這種修煉速度，而用于修煉感應層第三重的《感應下篇》不過剛剛交給陌子忘兩個月，指點了幾次，居然就參悟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