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踏踏踏！”

清晨，伴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隊(duì)白袍騎士從長街上飛馳而過。

自北境南下，踏數(shù)千里云和月，他們早已身心疲憊。但入了城后，每個人的眼神都明亮了起來，臉上有掩不住的激動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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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一座幽靜的小院前，騎士們停了下來。

領(lǐng)頭的騎士飛身下馬，走到了小院門口。

“將軍！”院門前的衛(wèi)兵立正行禮，眼神崇敬熱烈。

“大帥在哪里？”騎士摘下頭盔，露出了一張晶瑩如玉白晰勝雪的絕美臉龐。

“回將軍，大帥在書房等您！”

凌無雙入院，穿過花園，快步朝書房走去。

書房里，一個墨衣男子負(fù)手而立，靜靜地看著墻上的一副仕女圖。

他的表情無喜無憂，眼神深邃如海，眉宇間透著一股閱盡世情的滄桑和淡然。

他就是蒙毅。

這位二十年前閃耀大陸星空，威名傳遍天下的絕世名將，此時看上去竟然像個儒雅的書生。

二十年前，他帶著耀世戰(zhàn)功離開血魂原返回青云，從此后兵鋒盡斂，沉寂不出。世人對此百般猜測，重傷論、陰謀論甚囂云上，但他和青云帝國都沒有作出任何解釋。

許多年過去后，人們漸漸遺忘了他。

偶爾提及時，只會替他感到遺憾和惋惜。

將軍從來陣前亡，不許人間見白首。

一代天驕蒙毅，何以淪落至斯？

他的結(jié)局，在世人看來，甚至不如戰(zhàn)死在血魂原的軒轅長歌。

書房的門虛掩著，凌無雙推開門，徑直走了進(jìn)去。

“老師，西軍慘敗，為何不戰(zhàn)？”她望著那個背影，輕聲問道。

“這個問題，你想了幾千里路，還沒想明白嗎？”蒙毅轉(zhuǎn)身，看著他最得意的學(xué)生，微笑道。

“學(xué)生駑鈍。”凌無雙將頭盔掛起，一臉不愉地說道，“如果老師不告訴我答案，我怕是想到白頭都想不明白。”

國家的強(qiáng)弱和臉皮的厚度是成反比的。

國越強(qiáng)，臉皮越薄，國越弱，臉皮越厚。

西軍大敗，就像一記沉重的耳光抽在了青云臉上。哪怕是身在北境，隔著千山萬水，凌無雙的臉上都火辣辣的痛。

挨了打，自然要打回去，不然臉會一直痛。

但是，凌無雙沒有等到戰(zhàn)事爆發(fā)的消息。

在軍方群情激昂紛紛請戰(zhàn)的時候，她最敬重的老師站了出來，輕聲說了兩個字，便蕩平了一場風(fēng)雨。

“議和。”

軍方偃旗息鼓，皇帝欣然采納，民意瞬間轉(zhuǎn)向。

二十年里，將軍的劍雖然沒有再出鞘染血，但他依舊是青云至高無上的戰(zhàn)神。

而新的戰(zhàn)神，對這件事嚴(yán)重不滿。

“北境大勝，世人稱你無雙戰(zhàn)神，你可知你的路還有多長？”蒙毅淡然道，“你的眼界和心胸，都遠(yuǎn)超同齡人。但你對待這個世界的態(tài)度，依然很幼稚啊！”

“幼稚？恐怕只有老師你會這么說我。我很好奇，我?guī)讜r才能真正長大？”凌無雙有些悶悶不樂癟起了嘴，像個鬧情緒的小女孩。只有在面對老師時，她才會顯出少女心性，會發(fā)脾氣會撒嬌。

“當(dāng)有一天，你遇上一個可以為一世敵的人時，你會很快成長起來。”蒙毅微笑道。

“如果有這樣的人，我會第一時間把他整死。”凌無雙哂道。

“我曾經(jīng)的想法和你一樣。可是后來我發(fā)現(xiàn)，真遇上這樣的人時，你即便全力以赴，想殺他也殺不死。”蒙毅說著，眼中有淡淡的感傷。

軒轅長歌，就是那樣的人。

如果沒有紫血族發(fā)動的那場大戰(zhàn)的話，他和軒轅長歌，恐怕到現(xiàn)在都還成天琢磨怎么殺死對方吧？

“學(xué)生未必不如老師。”凌無雙冷笑。

蒙毅也笑了。

二十年時間，教出這樣一個學(xué)生，他很滿意，也覺得很值。

“老師，我給你帶了件禮物！等我下！”凌無雙突然想起一件事，匆匆跑了出去。

很快，她一臉厭惡地拎著個小布袋走了進(jìn)來。

“我發(fā)現(xiàn)了這個。”她打開袋口倒過來，拎著袋子朝地上抖了抖。

一塊皮掉在了地上。

人皮。

取自背部，上面帶著斑駁的血跡。

蒙毅一看，皺眉緊皺，面色不由變了。

人皮上，有一個巴掌大的黑色圓圈。

圓圈中央，赫然畫著一只無比猙獰的眼睛。無論你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那只眼睛都在盯著你，感覺極為磣人。

“你曾跟我說，一定要小心身上有這種圖案的人。”凌無雙得意地說道，“我在搜集紫月狼王的情報(bào)時，無意間得知他背上有這個圖案，殺了他后便令人取下了這塊皮帶回來。”

“在深淵的凝視下，沒有人可以幸免。”蒙毅喃喃低語著，眼中鋒芒隱現(xiàn)。

“老師，這句話什么意思？”凌無雙看著老師凝重的表情，又看看地上的那塊皮，好奇地問道。皮上的那個圖案和那雙眼睛，讓她有種心神不寧的感覺。

“這是故人離開時留下的一句話。”蒙毅有些苦澀地說道，“因?yàn)檫@句話，我承諾給予青云和大越二十年的和平。”

一個承諾，二十年的和平。

原來如此。

凌無雙心中頓時釋然。

老師在她心中，本就是這樣頂天立地的男人。

他的故人，軒轅長歌，臨死之際依舊心懷家國，皆為世間男兒的楷模。

不能與他們生在一個時代，是她的悲哀。

但愿未來的歲月里，有驚喜在等她。

“如今二十年期限已滿，我期待能看到老師當(dāng)年的風(fēng)采！”凌無雙欣然道。

蒙毅輕輕搖頭。

“長歌故去，我孤獨(dú)了二十年。我有時會想，大越覆亡后，青云會不會像我一般孤單。這個世界，我還遠(yuǎn)遠(yuǎn)沒有看透，接下來的時間里，我想四處走一走。第一站，就去大越吧，看看他曾經(jīng)生活的地方！”

說完，蒙毅俯身抓起那塊皮，雙手合攏輕輕一揉。

人皮化作灰飛。

黑色圓圈和那只惡魔的眼，變成了一縷黑煙飄在空中。

“在深淵的凝視下，沒有人可以幸免。”

歷史深處的一絲陰霾，似乎至今仍未消散。

第二天，蒙毅走了，帶著青云的議和使團(tuán)，朝著大越首都華京城而去。

凌無雙則去向了燕城。

兩國談判在即，西北局勢動蕩，燕家蠢蠢欲動。蒙毅留下她，一方面是要她穩(wěn)定西北，另一方面也是在向大越施壓。

畢竟，北境大勝歸來的無雙戰(zhàn)神和寒霜軍團(tuán)，已經(jīng)是大陸任何國家都不敢小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