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次了。

第一次在天空中看見。

還是說之前都在混沌中錯過？

亞瑟仰頭看那圈符號，藍色的指針彎曲如同惡魔的笑容。

淡然，輕蔑，超然……

夜幕黑沉。

群星也為之黯下。

大廈筆直如劍，一點點銹斑自角落生出，分裂脫離。

那竟是一只只貓頭鷹？！

如鐵銹落下，在半空盤旋。

亞瑟皺眉，低下頭，發(fā)現(xiàn)戴貓頭鷹面具的女人已經(jīng)順著紅毯走到了大廈門口。

沒有言語。

沒有回頭。

她好像是獨自來的，完全沒發(fā)現(xiàn)身后的車邊還站著個人。

“……”

視線偏開。

兩排西裝墨鏡的侍衛(wèi)目不斜視，西裝上飾有銀徽，整體設(shè)計復古，宛如鋼鐵騎士。

仔細看，銀徽上紋的，依舊是貓頭鷹。

貓頭鷹的……鋼鐵爪牙？

大廈的外表扭曲了一瞬，原本鋼板一樣的鏡墻，似乎染上了石頭的質(zhì)感。

恍如一座城堡。

一座屬于貓頭鷹的神殿。

門是詭異世界的入口，紅毯就是吞噬的舌。

亞瑟站在紅毯的一端。

燈光在他背后打出一道孤獨的影子，頭落在轎車的輪子下。

他瞇著眼，用余光，目送那個女人一步步地消失在大門內(nèi)。

母親走了。

沒人來找他。

沒有人過來牽他的手。

呵，這到底是真實，還是意象？

無論哪個，感覺都很糟。

亞瑟愣了一會，忽然發(fā)現(xiàn)一件事。

他可以自由行動了？

想了想，他沒選擇去走紅毯，轉(zhuǎn)過了身。

黑色的轎車停在面前，類似“W”的暗金色雕飾烙在車身上，大氣典雅。

亞瑟伸出手，輕輕拂過雕飾，突然發(fā)現(xiàn)車子的設(shè)計有些特殊？

一道金屬光華自車尾升起。

如同鍍層，波動往車頭。

原本的古典氣息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神奇的科幻感？

嗯，科幻，是這個詞。

車輪消失了。

這竟是一輛浮空跑車？

黑色的金屬質(zhì)感，華麗卻不浮躁。

有種厚重感。

亞瑟抬眼往左右看去，路邊的景象依舊如前。

鐵制路燈里燃著火焰，道路對面的廣場是由灰色石頭鋪就，些許噴泉、花帶、雕塑點綴，顯得并不單調(diào)。

這種風格……

腦子微微攪動。

中世紀？

不，看那排布，看那雕塑的材質(zhì)，看那草叢中的隱約管道，看那些細節(jié)，用心去看……

這是類似第……三次？

第三次后，第四次前。

人類歷史上第三次工業(yè)革命時期的風格，那種電與光的基礎(chǔ)科技，落在設(shè)計上也充滿匠氣，如今算是較硬核的復古。

嗯？

復古？

什……？

猛然，亞瑟意識到了什么。

越過車頂。

一道電磁般的波動閃過，掠向前方。

街邊的路燈，光滑的金屬柱頂著玻璃方塊，但內(nèi)里的火焰，卻在一瞬間化為一道道符紋，播撒光明。

寬廣的廣場突然活了過來，淡淡霧不知何時鋪開。

角落里，一枚枚旋轉(zhuǎn)飛舞的星點，扯動了薄霧。

不是螢火蟲，是機械的精靈。

星光組成的蟬翼振動著空氣，帶著它們在廣場中穿梭，構(gòu)成夢幻般的場景。

童話，奇幻，各種幻想，此刻被科技實現(xiàn)！

哪怕是亞瑟，眼神也在此刻變得驚奇，他繞過轎車，往車道上去。

車道不在是瀝青，而是光道般的磁懸浮路徑。

再往……

碰！

撞上了透明的墻。

呃……不疼，被彈回來了。

亞瑟揉了揉額頭。

眼前的虛空中緩緩蕩開波紋，那是他撞上的地方。

有什么東西擋著，類似空間的封閉，過不去。

可現(xiàn)在回頭么？

不太甘心。

何況知道更多，更能找回【自我】不是么？

亞瑟想了想，緩緩抬起手臂，一點點試探著，將手掌慢慢貼在了剛才波紋的位置上。

水一樣的觸感，再次蕩開了波紋。

一圈……

又一圈……

一圈圈的波紋向外擴散。

無法擠壓，但卻好像……掀起了什么？

嗯？！

亞瑟猛然抬頭。

亮了！

原本黑暗的夜空，一寸寸地亮了起來！

是燈火！

五顏六色的燦爛霓虹！

黑暗里有個怪物，從眼前，向遠處的更遠處蘇醒了！

方塊，圓形，花影，奇形怪狀……

各種燈牌在閃爍游動，如同海里的魚，其中甚至有人形的光影在跳舞。

鋼鐵筑成的碑林在光影中層層疊疊。

那是一座巨大的城市，現(xiàn)代城市。

原來這才是，現(xiàn)代……

亞瑟已經(jīng)看不見星空，瞳孔中全是燦爛的光。

光海。

他像一條魚墜入其中。

不斷沉降，成為萬千游魚中的一員，生存其中……

突然，一道影子從光里劃過。

什么？

亞瑟身體一抖，精神從幻像里脫離，視線不由自主地追向那道殘影。

在哪？

左？右邊？

不，是上面！

抬頭，影子還在。

似乎是個人。

他在碑林中穿梭，如同沒有重量的風，似有似無。

看不清。

是什么科技產(chǎn)物嗎？

突然出現(xiàn)，似乎變成了整個空間的中心……

不對，不是那些東西。

亞瑟微微瞇眼。

他有種特殊的感覺，那影子與他有關(guān)！

意識到時，周圍有了變化。

影子還在飛。

周邊空間顫動，如馬賽克，或是亂碼。

模糊中，視線極速拉近，亞瑟似乎看清了。

一個戴著兜帽的黑色身影，黑色的戰(zhàn)斗服，衣領(lǐng)處能看見內(nèi)里的血紅襯衣。

他。

他在樓層間奔跑。

錯亂復雜的地形如同平地，不能讓他減速哪怕一秒。

這是一個【刺客】。

不知為何，亞瑟突然有了明悟。

這時，刺客轉(zhuǎn)向，飛撲向一棟大廈之頂。

亞瑟望著他，心跳隨著他的動作逐漸加快。

遠處城市里的電流音頻似乎傳了過來。

血在燒。

他好像變成了那個刺客。

頂著風，攀著幾不可見的縫隙，直沖天空！

咚！

咚！咚！咚！

倏！

他攀到了樓頂，不停，繼續(xù)向前。

然后，飛了出去！

前撲。

墜落。

亞瑟的心停滯了一秒。

緊接著，就看見那黑影用雙手張開了披風。

披風迎風而長，化作兩道巨大的翅膀！

滑翔。

風在呼嘯。

他飛了起來。

亞瑟愣愣地看著他，看見他的里襯，讓翅膀下染上了紅。

血一般的紅。

巨大的黑影，如一只獵食的蝙蝠，穿破夜空，穿過不存在的空間墻，穿入了……摩爾金大廈！

這？！

亞瑟一震，接著心臟不受控制地瘋狂跳動起來。

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