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大事？”王鐵軍冷眼看著賈霍說，“希望你不要再說出那些沒有必要說出的話。”

“這些話很有必要，而且很重要。”賈霍對其他人說，“我們的飛機(jī)從北京出發(fā)，一直向南飛行的，并且飛了兩三個小時。在北京以南的山脈中，這些樹木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分布比例。這里，更像是東北，或者比東北還要北的地方……”

“所以呢？”王鐵軍問。

“所以，”賈霍加快了語速，“我覺得飛機(jī)飛反了，這也是救援沒有第一時間來的原因，并且，可能在相當(dāng)長的時間內(nèi)都不會來！”

“啊！”沈六合一下子癱軟了下來，“怪不得現(xiàn)在外面的溫度也不像是南方的溫度。馬航，就像是馬航。飛行員關(guān)閉了所有的通信和定位，飛機(jī)根本沒按照航線飛，然后一路開往了大西洋，結(jié)果到現(xiàn)在連一具尸體都沒有找到。我們是不是也會淪落到同樣的下場，我們是不是死定了！空姐，空姐你在哪兒，你給我解釋啊！”

沈六合大呼小叫地朝溫盈走了過去，王鐵軍擋在了他和溫盈之間說：“你他媽的給我冷靜些！”

沈六合止不住地說：“為什么，是恐怖分子嗎？對了，是恐怖分子脅迫了航班，而且飛機(jī)迫降后他還活著，就藏在我們這些人之間，還調(diào)了我們的表！這個人是誰，是不是你，空姐！”

溫盈被他連珠炮一樣的攻擊直逼到了角落，和胡學(xué)東站在一起，后者緊閉著雙眼，嘴唇微微地發(fā)抖著。

“他媽的別吵了！”王鐵軍沖沈六合喊后，又對賈霍說：“你從哪里得到的這所謂的植被分布知識？”

“書上。”賈霍回應(yīng)。

“書上？”王鐵軍換上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你從書上得到的知識，怎么能和我一個在叢林中摸爬滾打出生入死的特種兵相提并論。我告訴你，沒有人比我更懂這片森林！”

“可是……”

“夠了！”王鐵軍打斷了賈霍，說，“我們不要在這些無端的猜測上浪費(fèi)時間和進(jìn)行著無所謂的恐慌。這片森林沒有任何古怪，植被的分布也不能證明我們飛錯了方向。現(xiàn)在，誰也不要妄自猜測，因為這都不是事實，我們不應(yīng)該被任何不該有的想法影響，應(yīng)該著眼于現(xiàn)在！現(xiàn)在的情況是，天馬上就要黑了，看起來我們必須要在森林里過夜了。這片森林雖然沒有什么異常的，但在這里過夜依然是很危險的，不過你們不要怕，我有豐富的野外生存經(jīng)驗，大家務(wù)必相信我，聽從統(tǒng)一指揮。森林中的危險比你們?nèi)魏稳讼胂蟮枚家啵裕旌谝院螅覀兗性诖耍l也不許單獨(dú)離開。哪怕是上廁所，也要找人陪同。”

王鐵軍看了一眼篝火，繼續(xù)說：“這堆篝火必須通宵燃燒，所以現(xiàn)在趁著天還沒有完全黑，所有人——除了胡老——所有男人都到洞外找柴火。”

沈六合摸著他那曾經(jīng)脫臼的胳膊說：“都濕了吧，那也燒不起來啊。”

王鐵軍瞪了一眼沈六合，他的氣場卻是壓迫得對方第一個走出洞穴。

天色越來越暗了，在這灰白陰沉的天空下，感受不到傍晚時分特有的橘紅的天色，只是眼睜睜地看著周圍的環(huán)境越來越灰，直到遁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賈霍出去找木柴的時候，方悠悠也走了出來，一直跟在賈霍的身后。

“你怎么也出來了。”賈霍邊找木柴邊說。

“保護(hù)你呀。”方悠悠說。

“呃，好吧。”賈霍說著，抱起了一大捧濕漉漉的木柴就往洞穴中走。

方悠悠跟在后邊說：“你看出來了嗎，王鐵軍其實也意識到了，只是他不愿意面對現(xiàn)實，在死撐。”

“不是吧，他那么強(qiáng)勢的人怎么會不敢面對現(xiàn)實呢？”賈霍說。

“有些人表面強(qiáng)勢，可內(nèi)心卻是脆弱得很呢。”方悠悠說。

賈霍說：“其實這不重要。他是對的，這個時候，安安靜靜地等救援來，是最好的辦法。”

“可萬一，我是說萬一哈，救援不來了呢？”方悠悠說。

“我想，我會盡量想辦法和王鐵軍一起，求同存異，保障大家的安全吧。”賈霍說。

“嗯，我看好你哈。”方悠悠說。

雖然方悠悠說得很輕松，但賈霍卻是覺得一下子有個重?fù)?dān)壓在了自己的身上，連懷抱中的木柴都重了好多倍的感覺。

好在離洞穴已經(jīng)很近了，把木柴放下的一刻，他才覺得稍微放松了一些。

王鐵軍把濕木柴搭成四方形圍住了篝火，讓篝火的熱量去烘熱它。熱氣，很快蒸騰了出來。

“烤干了，就可以用了。”王鐵軍說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長發(fā)女人，和縮在墻角一直抱著皮包的胡學(xué)東說，“大家如果累了，可以休息一下，我會盯著篝火不讓它熄滅的。”

沈六合竟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了一包薯片，開始咔嚓咔嚓地吃了起來，說：“這心得有多大，才能睡的著啊。”

看著其他人都在耵著他，沈六合下意識地收緊了薯片袋子說：“別看我，這可是我自己長了心眼帶出來的。你們自己沒帶，只能怪你們自己。”

沒有人接他的話，周圍一下子再一次變得安靜起來，除了沈六合吃薯片的咔嚓聲。

天色已經(jīng)徹底黑下去了，沒有月亮，森林里開始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方悠悠白了沈六合一眼，對賈霍小聲說：“太安靜了，這絕對不正常。”

賈霍點了點頭，心中的不安感愈發(fā)強(qiáng)烈了起來。

他凝聚了百分之一百二的注意力，仔細(xì)地去聆聽來自洞外森林的聲音。在這樣安靜的環(huán)境下，如果有救援飛機(jī)螺旋槳的聲音，那么哪怕離得很遠(yuǎn)，也是會被聽見的。

可是，除了樹葉落在地上的聲音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了。

包括沈六合吃薯片的聲音。

——他吃完了嗎？

賈霍正想著，卻是發(fā)現(xiàn)，眼前竟是一片漆黑，如果不是燒盡的篝火中閃爍著的星星點點的紅光，他準(zhǔn)以為自己已經(jīng)是墜入了一片虛空之中。

怎么回事，篝火怎么突然滅了，其他人呢？

沈六合規(guī)律的呼嚕聲不斷地從對面?zhèn)髁诉^來，賈霍這才明白，自己……不，所有人都睡著了。

外面，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又開始下雨了。

雨浠瀝瀝地下著，比白天時下的那場雨要小不少，但仍然是把泥土的清香激發(fā)出來，聞起來很舒服。

賈霍很喜歡這種下雨的感覺，即便是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陌生森林之中，特別是這種唰唰的雨聲打破了死一樣的寂靜，這讓他的心情平和了不少。

救援，應(yīng)該很快就到了吧。

如果不到呢，會不會死在這里呢？

死了也無所謂吧，畢竟自己已經(jīng)再也沒有了父母，生活也沒什么激情……

越想，也就越傷感。賈霍趕緊打住了這情緒發(fā)展的勢頭，開始仔細(xì)地聆聽外面的雨聲。

——有些不對勁。

因為，那不是單純的雨聲，而是，在雨的刷刷聲中，加載了一些奇怪的沙沙聲。

那種聲音，就像是有無數(shù)細(xì)小的東西從土里鉆出來一樣，那聲音密密麻麻，由遠(yuǎn)而近，似乎正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正迅速地向著他們藏身的洞穴里迫近！

不對，有危險！

“快醒醒！”賈霍大喊著，“外面有東西！”

他這大喊一聲，其他人也都在瞬間醒了過來。

黑暗中，王鐵軍的聲音：“媽的，篝火滅了，我怎么睡著了。”

那聲音，已經(jīng)近在洞口了。

沈六合慘叫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啊，這是哪兒，求求你們放了我！我不要在這里，我再也不干了，我都給你們！”

他看起來像是在說夢話。

“怎么回事，你在鬼叫什么！”王鐵軍說。

賈霍說：“有東西要從外面進(jìn)來了！”

“趕緊生火！”王鐵軍喊道，“可能是野獸回來了。”

“手電，手機(jī)的手電筒！”方悠悠喊著。

賈霍這才想起自己的手機(jī)，解鎖，滑動下拉菜單——手電筒在哪兒？

慌亂之時，竟然連熟悉的功能圖標(biāo)都找不到了。

那些沙沙聲，已經(jīng)進(jìn)來了！

“在這兒呢！”方悠悠的手伸過來，點擊了那個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圖標(biāo)——手電筒點亮了。

與此同時，王鐵軍手中的戰(zhàn)術(shù)手電筒也亮了起來。

那些聲音，一下子就退出了洞穴，再一次和雨聲融為了一體。

王鐵軍用打火石生著了火，火光再一次布滿整個洞穴，那些沙沙聲變得更加微弱了。

沈六合似乎還沒有從噩夢的狀態(tài)中醒過來，還是閉著眼睛揮舞著雙手。

方悠悠走到他身旁，一個巴掌拍了過去，沈六合這才清醒了過來：“誰，誰打我！”

賈霍想起自己好像也是被方悠悠這樣打醒的，那火辣辣的感覺還是清晰的記得，不由得有些同情起沈六合來。

“誰也沒打你，你做夢啦！”方悠悠說。

沈六合又拿起了薯片放在口中嚼了起來：“怎么可能，我根本就沒睡覺好不好。”

“剛才是怎么回事？”王鐵軍問賈霍。

賈霍說：“你仔細(xì)聽，現(xiàn)在外面都還有那種沙沙聲。現(xiàn)在它們離我們很遠(yuǎn)，但是剛才篝火熄滅的時候，它們差點進(jìn)來了。”

“你有看到它們的樣子嗎？”王鐵軍問。

“沒有。”

“那就是雨聲了。”王鐵軍說。

“不對，”沈六合停止了嚼動，仔細(xì)地聽著，說，“賈霍說的是真的，外面這雨聲里面，的確夾雜了什么聲音。”

“啊！！”長發(fā)女人突然又凄厲地叫起來，“那些聲音，鬼，是鬼！晚上，不要在晚上……”

“你他媽的給我安靜！”王鐵軍怒瞪著長發(fā)女人。

溫盈扶著長發(fā)女人說：“她是生病了，她也不想。”

“那就堵上她的嘴！”王鐵軍喝道。

似乎也是被王鐵軍震懾到了，長發(fā)女人聽下了說話，把頭深深地埋在了溫盈的懷里。

王鐵軍說：“最多是蟻群之類的，我們只要生了篝火，它們就不會敢來，我們很安全，不要大呼小叫。”

盡管王鐵軍如此肯定地表明沒有危險，可那些沙沙聲卻是始終在洞外的森林中，在篝火光亮外的黑暗森林中源源不斷地傳過來，直到天空中再次出現(xiàn)灰白的亮光，它們才徹底消失。

新的一天到了，救援，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