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人，都焦急著，腳步來回走動著，等著一個人。

一個是滕園園，她終于說動了滕六六幫她去找李滄初，滕六六半夜發來了訊息，說今日清晨北山上亭子內內。

一個是秦梓晨，她昨天跟滕六六去邢司逛了一圈，丈夫李滄騰的訊息沒摸到，倒是摸到了舊情人李滄堯的信息。她找了個親信給那邊送了消息，在城外茶樓里，約李滄堯見一面。

兩個人雖然等在不同的地方，但都是相同的焦急。

先是滕園園那邊，等了沒多久，李滄初就來了，他把身邊所有的眼線都調走了，確保安全后，才到了這個亭子。

滕園園看見李滄初，眼睛瞬間就紅了，就不見沒多久，就瘦了很多，變得蒼白虛弱了，她不顧形象，直直地跑回去，用盡全身力氣抱住了他。

“我終于見到你了，我聽說你一直不好，我好擔心，好擔心！”少女抱著少年，眼淚一下子憋不住了，全部傾涌而出。

四皇子李滄初本來已經慢慢振作起來，跟自己說不要再哭了，但是被自己最愛的女人抱著哭，心里柔弱的東西一下子打開，又開始哭起來。

“滄初，別哭，我，我也不哭了，你別哭嘛。”滕園園一邊抹眼淚，一邊笑著，哭是真的，心疼愛的人；笑也是真的，是相見的喜悅。

李滄初也早就振作起來了，所以很快擦干了眼淚：“園園，我不哭了，我已經振作了，我決定了，我要當皇帝，我要完成我娘的心愿。”

滕園園眨巴著她的大眼睛，她不懂，不懂到底為什么男人都想當皇帝，她覺得自己這樣就很好，不過，當皇帝他就能娶自己啦，所以很開心，樂呵呵地點頭：“嗯，好，你一定可以。”

“對了，我才知道，我娘和你娘……是姐妹。”滕君鋒和他提出合作后，他有質疑過，滕君鋒給出的回答，是自己的母親和他的妻子是雙胞胎姐妹，知道了這件事以后，他是有傷心的，因為這樣一來，自己和滕園園就是表兄妹了，恐怕比尋常婚姻還要難以成功。

滕園園其實也明白過來這件事了，她也想了好幾天了，所以馬上回答了李滄初：“表兄妹怎么了，很多皇親國戚，都是娶了自己的表妹堂妹的，親上加親，這不是好事嗎？”

“不過……”滕園園也有自己的顧忌，“我的父親和姐姐，都，給你們家帶來了很多困擾，我才比較擔心，你會因此，覺得和我有間隙。”

李滄初看著山下來來往往的行人，云淡風輕地一笑：“不會，因為他們一起，都成為了我的棋子了。”

——

另一邊，秦梓晨，也終于見到了前幾日凱旋而歸的七皇子李滄堯。

李滄堯很高興，秦梓晨終于樂意跟自己聯系了，早上興奮地搗鼓了半天，但是要注意好周圍的視線，盡量不引人注意，所以比約定的要稍微晚到一會兒。

他看見秦梓晨就張開雙手想抱上去：“晨晨，你終于肯見我了，我已經打聽到你家里的事情了，我走的這三年，你受苦了。”

秦梓晨利索地下蹲躲過了這個擁抱，只是拿出了邢司那邊復刻的飛鼠的畫卷，問：“你老實告訴我，皇后這件事，是怎么回事，跟你有關嗎？”

李滄堯倒是沒想到秦梓晨居然會有這種東西，他坐了下來，喝了口茶，想了想，然后笑了出來：“晨晨，說到底，你還是關心我啊。”

“我不是關心你。我啊，真的很討厭你，只想知道真相。”

“好，我告訴你，我為什么去，但是……”李滄堯頓了一下，“我想先讓你，想清楚，你到底對我，是什么感情？”

秦梓晨說不出來心里的感受，眨了一下眼睛，自己都沒發現，流下了淚水。

——

時間回到三年前，不，或許可以回到四年前，李滄堯初次遇到秦梓晨的時候。

大臣之間，特別是大臣的夫人們，都特別喜歡有事沒事就辦個宴會，理由千奇百怪：家里的狗生了，前幾天打牌贏了，昨天做夢夢到了好事，反正動不動就要辦宴會，正經事要辦，不正經的也要辦，臨城的繁榮，有一半是這些皇宮貴族營造出來的。

禮部是最注重宴席的，所以秦家的三個姐妹，除了妹妹比較怕生不愛出來，兩個姐姐幾乎沒有缺席過達官貴人的宴會。

宴會的形式也多種多樣，文雅一點，是一群人聚在一起玩接龍、作詩作詞畫畫；庸俗一點，是搞個幾大桌子人，請點戲子唱戲，吃飯喝酒；暢快一點，是包一片外面的青草園，騎馬射箭。

李滄堯是不屑于這些宴會的，但是他喜歡騎馬射箭和畫畫，所以有時候也會參加。

第一次見秦梓晨的時候，她在騎馬，她馬騎得不是怎么好，和她妹妹秦梓芳沒法比，看起來戰戰兢兢的，但倒也騎得很快。騎馬的時候，女子會穿褲裝，秦梓晨選的是一條短褲，拿身上的開衩裙裝微微遮掩著，騎馬的時候，躍動著，就會將潔白又細長的腿顯露出來，在那片裙布下若隱若現，看得李滄堯心頭有點癢癢的，不知何時，就記下了這個名字：秦梓晨。

再見到，是一個以畫為主題的宴會，他那天去的晚了，第一波已經畫好了掛在外面展示，姑娘家家都喜歡畫花，一大片的畫，全都是各種紅的黃的花，難免覺得無趣。

突然被一副黑色的畫吸引住了目光，那是一片瀑布下的萬馬奔騰，筆鋒強勁有力，馬兒神態活靈活現，仿佛眼前能看到水邊奔跑的馬兒，聽到那嘩啦啦的瀑布聲。

驚嘆之余，李滄堯看了一眼署名，秦梓晨，好耳熟的名字，等等，秦梓晨？

他往室內走，看見秦梓晨拿著毛筆在宣紙上作畫，墨水濺出了幾滴在衣袖上，顯得不那么大家閨秀，在紙上畫者的，是一副極其壯觀的山水。

“好！”他不吝贊美，“姑娘，你是我見過畫得最好的！”

秦梓晨抬頭，并不認識眼前這個小子是誰，驕傲地勾了勾嘴角：“那是自然。”

在秦梓晨的眼里，李滄堯是一個突然出現的男人。

突然跑出來跟自己說畫得好，然后之后每個宴會都能看到他，他跑過來跟她說話，不停地在贊美她，而且信誓旦旦說自己要娶她。

那時候男子是不能這么直接的，因為這么說了以后，就應該讓父母去提親，否則，是壞了姑娘的名聲。秦梓晨不算什么大家閨秀，也沒有特別拔尖的地方，自然從來沒有男子這么夸獎過她，提親的人倒是也不少，但都是偷偷從旁邊縫縫里看見的，并不熟悉。

這么每天蹲點來跟你夸一波的，屬實罕見。況且李滄堯，作為七皇子，能文能武，相貌堂堂，秦梓晨從一開始的“你誰阿快走開煩死了”，到后面干脆抱著被子在被窩里傻笑了。

說不喜歡，是假的，她一開始傻傻地覺得，他這么說，一定會和家里提親的。但是她等了很久，都沒等到，終于有一天，他又來的時候，她生氣了，問他：“你就會嘴上說說，你怎么不真的來提親？”

他告訴她，原來皇室娶她，是很難的。他說他會想辦法，他想到的辦法，是跟父皇說，出去歷練一下，他想帶兵，他想成為皇帝的繼承人，這樣，獲得最強的資源，娶禮部的嫡長女，就名正言順。

秦梓晨并不知道李滄堯是怎么想的，只知道他因為皇帝阻止皇子和禮部聯姻，于是去了三年的邊疆，再無音訊。可笑的是，自己的妹妹，也和皇子相愛了，皇子樂意放棄一切贏取自己的妹妹。

如果那個時候李滄堯不在邊疆，順勢說要娶自己，是不是小妹也不會死？是不是自己也不用去對付李滄騰那個奇奇怪怪的殺人犯？她不知道，她對他，有太多怨恨了。

以至于一想起來，就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其實不明白那時候對你，是不是喜歡，你說喜歡我，我很高興，我也覺得，你這樣的人，身份尊貴，能文能武，又喜歡我，實在是再好不過的夫婿，只是你……也沒能最后和李滄柯一樣，放棄一切來娶我。”說著說著，就想到傷心處，秦梓晨努力搖著頭想忘記，眼淚卻不能聽從自己的內心，還在滴滴答答。

李滄堯被這么一說，也覺得有點無奈，他只是沒有想到可以這樣，或許他和李滄柯不一樣，他一開始，就覬覦過皇位，所以才不會想到要放棄。

終究是自己害得她這樣，才顯得別無辦法。

“好，我知道了。”李滄堯伸手，想摸秦梓晨的頭，秦梓晨躲了過去，他一愣，只好拍了拍她的肩。

“不管如何，我會保護你的，李滄騰不是什么好東西，所以我會一直等到你要跟我在一起的那天，好嗎晨晨？”

秦梓晨沒有回應，只是問：“所以，你有沒有去皇后那邊，到底，她是怎么死的？”

“好，我全都告訴你，全部都告訴你。”

——

除了這兩對秘密會見的男女，有一對也因為皇后的死，產生了小小的間隙，那就是滕六六和李滄聰。

昨晚，滕六六把他的玉佩甩給了李滄聰，問他怎么回事，結果李滄聰，居然沒回應她。

“我真的，白喜歡他了！為什么？皇帝又只給了我三天，今天已經第二天了，他是想我死嗎？”滕六六很難過。

比比安慰道：“說不定就是九皇子殺的人，那告訴了你，你也難辦啊。”

“那他就不理我了嗎？昨晚說不告訴我，我發了脾氣，他直接，直接就沒回來住！”滕六六很難過，自己相公怎么是這種人。

李滄聰剛回來想拿個文件，就在房間外聽到滕六六鬼哭狼嚎，有點無奈，想了想還是進了房間：“怎么，你想知道什么？”

“皇上讓我調查，你把知道的都告訴我嘛。”滕六六有些害怕他，昨天李滄聰陰沉著個臉，還怪可怕的。

李滄聰看出媳婦的害怕了，嘆了口氣，笑了一下，過去抱住了她。滕六六的身體很軟，像個棉花團子，他抱住后掐著臉，輕輕親了一口，問：“如果是我，你怎么辦？”

滕六六轉了轉眼珠子：“那我就花個一天時間，讓這件事情變得不是你的錯，偽造證據，潑人臟水？我不太擅長這個，但我爹擅長，我還來得及學！”

李滄聰噗嗤一聲笑了，他把比比和覺覺喊了出去，然后把門一關，打算和滕六六，正經講講，到底發生了什么。

“首先，人不是我殺的。”李滄聰眼神很堅定，滕六六盯著看了一會兒，信服地點了點頭。

“我之前，的確是有殺害皇后的計劃，但是這不在我的計劃內，所以我覺得應該和我沒什么關系，你這個玉佩，我估計是和皇后談判的時候，她偷偷拿走的，也挺聰明，估計是準備以防萬一舉報我的。”

滕六六問：“你為什么要殺她？你們要談判什么？”

“一個個回答。首先，我殺她，是因為你。”

說完滕六六臉刷一下紅了，因為自己一直做噩夢，被皇后折磨得不行，所以幫自己殺皇后嗎？

李滄聰點點頭：“我們以后有的是要鏟除的人，皇后本來沒了太子，就像無根的浮萍，沒什么威脅，留著如果會讓你不舒服，那我就會鏟除掉。”

不得不說，這股狠勁，雖然滕六六覺得不好，但還是心動了一下下，她趕緊催促他繼續說。

“我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她現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李滄樂能夠回來，我跟她說，我有辦法讓李滄樂回來，她自然會和我談判。”

“那你平白無故，為什么讓李滄樂回來啊？”

“你不要管我為什么，你只要知道，現在我說有辦法，就算皇后感覺不對，她也沒辦法不和我聊一下。而我告訴她的事情也很簡單，明天，李滄堯收復的邊疆使團，會緊跟著來到這里，早朝會邀請皇后一起出席。屆時，讓她突然逼皇帝，以命相逼，把局勢弄僵，皇帝為了緩和局勢，讓邊疆使團的談話順利進行，就會同意讓李滄樂從皇陵回來。”

滕六六想了想，搖搖頭：“如果只是把二皇子從皇陵放出來，這么鬧估計是可行的，但是這樣一來，皇后的形象會受損，恐怕……”

“對，這么一來，皇后可能會受到重罰，輕則貶為平民、打入冷宮，重則死刑謝罪。”李滄聰說完忍不住笑了一下，讓人有點不寒而栗。

“那你不是為了殺她嗎？”

“是啊，只要太子還在，她總能爬回來。所以我，把消息，透露給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