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不解其意,一時也不知如何回他,夏觀頤第一個反應過來道:“哎,話可要說清楚,我們可沒想要拘什么黑煞,她是被別人打傷變成這樣的!”道士聽到此話猛地一轉頭看向夏觀頤:“誰!誰人?”
夏觀頤抬起下巴,朝著秦天的方向努了努嘴,道:“問他啊,他看到的,是個大怪物。”
道士將臉轉向秦天,秦天微微翻了一下白眼,只得把那怪物之事大致又重復了一遍。那道人最關心的卻是那怪物的模樣,當秦天說到它白瞳、森森獠牙、渾身血淋淋似是被剝皮之后,那道士忽然間恍然大悟一般,也不再往下問,只急急追問道:“那此怪物現在何處?”
“被這躺著女人一箭射中了眉心,不知逃到哪里去了。”秦天道。
那道人又追問道:“往哪出逃了?”
“呃,那個,東城墻外頭,往東,他受了傷跑不遠,我已經讓捕快們去搜查了。”秦天指了指東邊。
那道人嘆了口氣,不再往下追問,他又看向隆頎,自言自語道:“也是奇了,能承得住黑煞的,亦不是一般人……”說完,他忽然一抬手,將手五指張開,放在隆頎的眉心上方,此時,眾人皆看到,從隆頎眉心處忽然冒出黑色的煙塵,如同那火燃燒的煙,卻更黑更深,呈墨色,這煙塵一飄出來,仿佛有什么東西引導一般,直接就被道人收入了袖口之中。眾人看了都大氣不敢出,心中卻嘖嘖稱奇。
那道人收了他所謂的“黑煞”,閉袖站定,還默念了點什么,才又轉臉對眾人正言道:“貧道現在有要事在身,不便與你們在此細分辨,但是……”那道士將臉轉向夏觀頤:“小公子,此時你拿著這個東西,不知兇險,日后定會嘗到苦頭。”
夏觀頤更加握緊了手上的東西,回了一句:“不勞道長費心。”
那道人“哼”了一聲,拂袖而去,他快步走出了大堂,只一會兒,那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眾人皆立在原地,回想剛才的事情,只覺得不可思議、懵懂恍若隔世,也不知自己到底算不算是遇上了神仙。
可是想歸想,心中不解歸心中不解,總是要還回現實之中。
夏觀頤將手里那東西又小心地放回到了錦囊之中,并揣入自己胸口,還用手按了按,生怕沒放好。
“哈,我這也是這番才明白。”秦天笑道:“真道士原來是那樣的。”他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陳同林。陳同林卻沒工夫理會他,只是雙眼還望著門外,若有所思。
此時眾人再看隆頎,只見她眉心之間恢復了正常的顏色,嘴唇也稍稍有了一些血色,最可喜的是她的呼吸恢復了,而且變得很有力,可以見到她胸口均勻地起伏。
一旁的郎中本來被這發生的事情驚得大氣不敢出,此時看著隆頎真的好轉了卻也興奮起來,許是醫者仁心本色,他馬上開始清理隆頎脖頸處的傷口,那自然要去解開她的上衣,在場的人皆都偏開眼去,非禮勿視,可就在這時,夏觀頤卻發現姜景士還盯著隆頎那邊,似乎被什么吸引過去了一般。
他一開始還誤解了,可又覺得姜景士不該是如此不知禮數之人,便也轉過頭去瞟了一眼,原來,隆頎的脖子上掛著一個珠串,解開上衣之后露了出來。
姜景士示意郎中把那摘下來遞給自己,他接過珠串之后仔細端詳,夏觀頤也湊了過去,看著這像是西域傳來的珠串,綠松石和蜜蠟相間,材料的質地一般,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來。
姜景士卻皺起了眉頭,喃喃道:“奇了,她怎么會戴著這個……”
“姜爺爺,這是什么啊。”夏觀頤伸著頭問道。
姜景士看了他一眼,也沒明說,只道:“這好像是一個故人的東西,我奇怪為什么會在你隆頎阿姨這里,待她醒來我再問問她罷……”說完,他便把這個珠串揣到了自己的衣袖之中,不再提。
谷辰澤一直在遠處看著,之前未發話,此時他才跑到夏觀頤對面,怯生生地問道:“夏,夏兄弟,這……這個道士到底是什么來頭啊……他,他法力高深的樣子,你……為什么不聽他的話啊……你就不怕真的有災禍啊?”
夏觀頤看他一副膽小的樣子,頗為看不起,道:“這東西是我太爺爺留給我的,怎能讓旁人輕易就要走了,世間人心叵測,為了要這個東西,編造說我留著會帶來災禍這又有何稀奇?”
“可……可是你看他真的施法救了你的隆頎阿姨啊……可見還是有道行的。”谷辰澤道。
夏觀頤冷笑道:“我將來如何,我自己會算,用不著旁人。”
之后天色更晚,眾人只得先行回去,秦天讓谷辰澤留在六扇門里找文書留個筆錄,今晚事件前前后后都詭異異常,幸得秦天都是自己親歷,要不然光看文書記錄他是決計不會相信的。所以他也讓谷辰澤留個記錄,一來二人同歷之事皆留下記錄便好查證真偽,對上也好交代;二來這么詭異的事情,也需多人闡述詳細記錄,以免日久時長,細節都忘卻了。
隆頎還未醒來不便坐馬車,便暫時放在六扇門的內堂治傷,姜景士拜托秦天著人好好照看,明日便會安排妥當派人來接,秦天邊打著哈欠邊答應,也不知有沒有走心。
爾后,夏觀頤與姜景士、陳同林便坐上了回去的馬車,車內三人亦是默默無語,都各自在回想剛剛發生之事。
而當馬車到達玉虛觀之時,三人卻發現氣氛不對。
走進玉虛觀,夜已深,可是觀內卻多了幾個玄天派裝束的道士,站在庭院中央。陳同林看見這幾個人的面孔,頓時警覺起來。
“陳宮主!”一個玄天派道士上前來行禮,之后道:“巨門宮宮主有請!”
陳同林臉色一變,幾乎是僵在了原地。
姜景士伸頭看了看他,道:“那,沒我們什么事兒吧?”
“嗯。”陳同林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姜景士便扶著夏觀頤往后院走,跨出前院門檻的那一瞬間,他回頭看了一眼,看見陳同林跟著那個道士走進了燈火通明的正殿大堂。
回屋之后,姜景士將夏觀頤扶到床上,經歷這一晚上,夏觀頤面色更加蒼白,路也走不穩,好在他精神還很不錯,靠在床上之后并未躺下休息,而是又從懷中拿出了那個黑色錦囊,放在手中把玩,看著上面的云紋出神。
“快睡吧!”姜景士催促他道。
夏觀頤卻抬起頭,對姜景士道:“姜爺爺,現在地圖沒了,太爺爺的錦囊最后也打開了,之后我們該怎么辦呀。”
姜景士坐在他對面的床上,沒好氣道:“你看看你這一路,傷成如此,又被玄天派挾持,今天又遇上如此詭異之事,你還想接著去那昆侖嗎?!”
夏觀頤卻道:“今天那個忽然出現的牛鼻子,您說,他怎么就正好在那個時點出現了呢?”
姜景士未說話,夏觀頤就看著手里的錦囊若有所思道:“一定是這個里面的東西,能夠有某種信號……把他引來的,你看他上來,什么也不多說,直接就要討要這個。”
“好了!”姜景士打斷他,道:“深思最傷神,不利于你恢復。”他說完看著夏觀頤,明顯自己的話沒有起什么效用,因為那小子依然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連自己剛才的話都沒有聽進去。
姜景士無奈地閉了閉眼睛,似乎在下定決心,而后他揮手在夏觀頤面前晃了晃,讓他回過神來看著自己,才道:“小瘋子,我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夏觀頤道:“姜爺爺還在想那個老牛鼻子說的話嗎?別擔心啦……”
“非也!”姜景士道:“我哪有那功夫擔心摸不到邊兒的事兒,我擔心的是玄天派!”
夏觀頤被他這么一提醒,自己也愣住了。的確,如今去尋那昆侖的地圖是徹底毀了,無法再找回,而玄天派卻已經和圣上夸下了海口,不日就會出發去尋。如果沒了地圖,他們會怎么辦呢?
而就在距離他們不遠的那個大殿里,陳同林對面坐著一個身形虎背熊腰的道士,與陳同林一樣,亦是一宮之主的打扮。他面頰微胖,劍眉豎立,雙目透出凌厲之氣,留著粗短的絡腮胡,從面相上看與道士相差甚遠。
陳同林看著他,沉默不語。他與此位宮主交集甚少,只知道此人原是龍泉山下一個武館里的教頭,原名“郝大漢”,不知何種機緣被道宗收入了玄天派成為了道士,起了個道名叫“賀渡塵”。后因在道宗身邊辦事得力,便被晉升為了一宮之主。
而他那宮里,卻都是他找來的武家子出身的人做的道士,也不鉆研道家也不清修,專跟在道宗身后虛張聲勢。前幾日,跟在那小繼孫身后,打傷夏觀頤的,也正是這個宮里的人。
“陳同林,你事情做的不好,道宗讓我來提點你。”賀渡塵的態度甚是傲慢,直呼其名,開門見山。
陳同林嘆了口氣,未說話。
“道宗之前一直聽信你的鬼話,由著你去,這才生出這如此多的事端來!如今,這道宗的聲望都要不保,你可知自己的罪嗎!”賀渡塵忽然提高了音量。
陳同林站起身,作了個揖道:“這京城之事甚是詭異!我聞所未聞。我……我自會去和道宗解釋清楚的!”
“哼,由不得你了。道宗與小繼孫已經起駕回仙山了!專門留下我為你料理這個爛攤子!”賀渡塵道。
陳同林猛地抬起頭,目光正與那賀渡塵相撞。
他陰沉著臉,雙目之中透出陣陣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