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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三岔迷途(辛酉,土克水)(四)

人的道德底線要崩塌,其實需要三步。

第一步最重要,那便是有極端與生存相悖的氛圍或事件,能讓人循著動物本能求生,這一點沒什么可說的,夏家父子已在絕境。

第二步是破壞之前的社會道德觀念,針對不同的人有不同方法。而金平這種性子,被他爹反復言語打擊之下,已經將他自己變得極度卑微,甚至將進入絕境的錯也攬入自己身上,他已毫無主見,也覺得自己沒有權力再發表意見,只默默地順應強勢的一方。

第三步其實很重要,但是卻經常被人忽視。

那便是,需要給這個人一個道德底線崩塌的情感出口,也就是借口。金平他爹說出了虹兒為追星樞而死之事,便是如此。讓金平在潛意識之中將罪歸于星樞,同時他內心深處的自卑與嫉妒也迸發出來,針對一個人,把所有負面情緒匯集,給自己一個傷害這個人的借口。

這樣,即使金平再不愿意,在那樣的境況之下,他爹也掃除了他道德底線崩塌之前的所有障礙。

“讓開。”他爹貼近金平的臉,小聲說道:“我也沒有多少氣力了,不要浪費最后的機會。”

金平渾身癱軟,卻還是在他爹面前不移,最后絕望說了一句:“就算把他們倆都吃光,我們還是會困死在這里的!”

“那可不一定。”他爹笑道:“我又是如何從滿地餓殍之中活過來的?”

見他沒反應,他爹又哄他道:“一點一點吃,一邊吃,一邊找機會。”說罷,就要用手撥開他。

金平被他爹撥開,忽然反手又握住了他爹執刀的手,驚恐地問了一句:“你……你要怎么殺。”

“割脖子先放血。”他爹回答得極快。那刀已經指向了星樞的脖子,就要割下去。

“等一下!”金平用力握住他爹的手,帶著哭腔喊道:“我……我……我記得他,他之前右胳膊凍僵了……要不……要不我們……先……先從那開始吃……”

最后一個“吃”字說出口時,金平終于承受不住,嚎啕大哭,只是實在沒有什么眼淚流出來罷了。

他本以為他爹又要呵斥他,誰知他爹將刀遞到他的手上,讓他握好,然后道:“那你來做。”

金平無力地握著刀,僵在那里,依然哭泣。

“快一點!”他爹忽然一吼,將他嚇得一顫,刀也沒拿住,掉在了地上,發出“咣當”一聲脆響。

“再不動手,我便親自來了!讓我來,那便是割脖子放血。”他爹推了他一把。

金平嚇得六神無主,摸了半天才從地上又撿起了那把刀,他不敢再耽擱,爬到了星樞的旁邊。

先吃掉胳膊再吃其他和直接殺了再吃有什么區別嗎?

如果境況不變,毫無區別。

金平不是不知道這一點。可是他能做的,也只是稍微推移一下殺害星樞的時間罷了。

其實他爹不也是如此,直接餓死和吃掉兩個人再餓死有什么區別嗎?

人只是憑本能盡可能延續希望罷了。

他在星樞的手臂上摸索著,的確下臂到手部已經變得特別硬,像是冰凍的一般,他向上摸去,一直摸到上臂的一半,才感覺到了有些柔軟。便顫顫巍巍地舉刀,想著向那個地方切下去。

他從未有過切骨的經驗,何況還是切一個活人,只摁下刀切入一半,便觸碰到骨,再也切不動了,他像用鋸子一般來回搓擦那把刀也毫無進展,反而這鋸肉剔骨的極端異樣的感覺讓他又面臨崩潰的邊緣,又漸漸驚恐得開始抽泣。

此時,星樞手臂之上已經涌出血來,金平只覺得雙手變濕,再低頭一看,在這半暗的甬道之中,那鮮紅色極其顯眼,他拿著刀的手忽然瘋狂顫抖,根本無法再握住刀柄。

而更可怕的是,此時也許是因為疼痛,星樞居然意識有一些恢復,他轉動臉,微微發出了一聲呻吟。這幾乎嚇得金平僵在當場。

他爹知道再指望不上他,便上前來,從他手中奪過刀,在星樞的肩膀之處摸了摸,直接就一刀捅了下去!

“啊!”星樞迷糊之中發出一聲慘叫。身子似是要動。

“別愣著!摁住他!”他爹對金平吼著下了命令。

金平被他爹一吼,只得忙撲在星樞身上,用全身的重量壓住,但是他根本不敢看星樞的臉,只得別過臉去看他爹,他爹下手極其熟練狠毒,像是庖丁解牛的方法,手中小刀根本就不是對著骨頭亂砍,而是在骨結之處,切斷韌帶和筋,直接將胳膊整個卸了下來。

金平看著,就覺得這絕不是他爹第一次如此做,在他之前的旅程之中,不知道還有沒有陷入絕境殺過人呢?他也不敢再多想了。

好在星樞極度虛弱,也并沒有更多激烈的動作反抗。只是閉著眼睛不斷發出微微的慘叫呻吟之聲。

金平在他爹取走胳膊之時,瘋了一樣撕下自己的衣服為星樞的巨大傷口包扎止血,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勒得很緊很緊。爾后將星樞上半身抱在前胸,抱著他泣不成聲,一直喃喃說著:“對不起。”

他頭腦一片空白,抱著星樞不知懺悔了多久,直到忽然嗅到了肉香味,居然口舌生津之時,他內心的自責又加重了幾層,直接就墜入了地獄的深淵。

過了一會兒,他被他爹從星樞身后拽到了火堆旁。他爹力氣很大,似乎是因為有了食物補充,所以氣力恢復的緣故。

現在,這火堆的地上已經鋪著他爹分割好的,大大小小烤好的肉塊了。

他爹直接拽著他的頭發,讓他仰起頭來,這樣他的嘴就自然張開,他爹直接將一塊肉就塞入了他的嘴里,再強迫他閉上嘴。

金平此時精神恍惚,他的身體已經由求生本能支配,居然嚼了起來,并且,迫不及待地將肉就咽入了腹中。

長期沒有食物的胃一經填充,居然像是一下點燃了他的饑餓之火,他完全失去的理智,只是用雙手一把抓起地上的肉,不管生的熟的,全部都塞入嘴中,幾乎囫圇吞棗一般,全部都先咽入腹中。這便是所謂“果腹之欲”吧。

他爹見他完全順服,吃得狼吞虎咽,站在原地抱著手看著他,居然還帶著一絲笑意。

而就在此時,遠處的空洞之中居然傳來一聲非常微弱的“咔嚓”一聲。夏紹宗馬上聽到,轉頭看著黑暗的甬道,然后走了過去。

當時,夏紹宗根本就不知道為什么這個機關忽然會自己打開。他只能猜測是鴻漸救的他。

的確,恐怕誰也不能想到,這個機關居然是五十年后自己的曾孫幫忙解開的。

當夏紹宗興奮地從黑暗中走回來,對金平說,路通了的時候,金平的胃里已經塞滿了人肉,愣在火堆前,目光呆滯。他爹再靠近喊了一聲,發現他雙目如死灰,再無反應。

于是他爹用力踢了他一腳,他“咕咚”一聲摔倒在地,意識是有的,但是依然目光呆滯,根本不動。

“沒用!”他爹罵了一聲,轉頭看了看地上的景士,他輕輕踢了幾腳,讓他慢慢蘇醒。

景士是單純地累到了失去意識,并未受什么傷,剛剛被灌了些水,身體機能有所恢復,而被踢了幾腳,讓他基本上清醒了,他便迷迷糊糊地要坐起來,此時,夏紹宗適時將肉放到了他的嘴邊。

景士以為是帶的干糧,他也被饑餓折磨得發暈,忙搶過來奮力吃了下去,連續吃了好幾塊夏紹宗遞給他的肉,吃得有些噎住的時候,夏紹宗還適時給他遞上了水。

他吃完又休息了一下,稍稍恢復點氣力與精神了,才開始環視周圍,問道:“這是在哪里了?他們……怎么了……”

夏紹宗道:“你們入了幻境,是我與金平救你們出來的。”

景士性子實誠,還對夏紹宗深信不疑,忙拱手道:“多謝夏先生!”

“不謝,能逃回去是正經。”夏紹宗不動聲色,他趁著景士爬過去去看金平之時,快速將剃干凈肉,卻還連著手的臂骨踢到遠處。

“金平……是怎么了?”景士抬頭看著夏紹宗,問道。

“為了救你,被幻境傷了心智。”夏紹宗道:“如今兇險……我也不知能不能再帶他回去。”

“一定要帶!”景士依然說得決絕。

“最讓人擔憂的還是這個小子。”夏紹宗嘆息道:“他手臂都凍僵了,為了保命,我把切掉了。”說罷,他指了指地上的星樞。

景士抿著嘴,看著星樞不語。他與金平一樣,覺得星樞落難,完全是自己的過失。爾后,他又蹲了下去,將星樞扶到自己背上,此時,他看到星樞肩膀處綁著金平的衣服,鮮血滲出很多,甚是駭人,再看著星樞氣若游絲,實在是不知道還能不能活了,他不禁鼻子一酸,險些落淚。

爾后他再去看金平,將他拉起來,試了一下,覺得好歹可以牽著走,如此,景士一個人,卻背著一個,牽著一個,他一個都不要放棄。

“我往前走了。”夏紹宗見他如此,忽然道:“能跟便跟吧,沒時間了。”說罷,便往前消失在了黑暗的甬道之中。

他故作鎮定,卻也不得不承認,他此時也無法面對這個樣子的幾個人。因為解除險境意味著回歸原本的秩序社會,即使夏紹宗沒什么道德條框,回想起前一刻的殘酷行徑,他自己也是有些不適應的。

不過,這應該算是他最后一次心中有動搖。

隨著他云游之后見識的增長,以及慢慢窺探清這些上古遺跡的真相,更重要的是,他的“利用人”更加老道了。不但更加會運籌帷幄,更能選擇合適的人、強力的后盾與他一起探尋這遺跡之地,還能把自己的目的隱藏得更加不動聲色。

只是,昆侖山這一行的人,算是他第一次踏足龐大上古遺跡的“犧牲品”,他是真的毀了他們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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