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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徘徊

八月,在這個天高氣爽的月份里,八月的天還是很熱很熱的,這正是莊稼猛長的好季節了。

一九八七年的八月,也是她最后一次參加高考的時候,而這次高考,帶給她的是失落,是難過,因為,在她的學涯里,她落榜了,她的落榜也就注定了以后再也不能上學了。

聽說高考分下來的時候,

她也懷著試探的心情一步一步的邁進了這所中學,南岔區第三中學,想想自己從進入初中時就在這所學校里讀書,這里的一點一滴都已經印在了腦海中了,平時,是那么的愛來學校的人,可高考完后,心里卻是擔心還怕的,還怕知道那個可怕的分數,那個可怕的讓人失望的結果。

她叫付寶云,一個南岔區第三中學高中的學習尖子,學校的希望都幾乎在她的身上了,她學的理科,可又不偏科。所以,老師都很喜歡她,

她是農村長大的孩子,在學校里是懂事,刻苦的好學生,她所在的高三,一班里,她是最樸素無華的孩子,班里的學生都知道她家里條件不好,她的母親不同意她念高中的,她每天里都是承受著壓力和心情壓抑下讀書的,一個年級里屬她刻苦,起早貪黑的學習。可高考時總是要差幾分考不上大學,她自己都沒有了信心了,今年免強復讀一年,她是哭著求她的母親給她一次再念書的機會的。如果這次再考不上大學,從此后,她就只能離開學校了。

她心里犯著愁,兩道眉緊鎖著,她走在路上,都幾乎把自己裝在了套子里了,她不想見到更多的人,來到學校的時候,她偷偷的看了黑板報上的分數,落榜了。她不知道自己報考的學校是不是太高了?為什么考的分數不錯又要差幾分呢?又上不了大學了,真是老天在捉弄人啊。

她眼里本是有眼淚的,可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落不下來,十年苦讀落得個什么都不是,沒有考上大學,就是這幾年的書白讀了,

她知道自己是一個多么孤傲的人,平時在班里都很少說話的,為了考學,家里的母親三天兩頭的拿小話敲她,她忍著,聽著,背地里不知道哭了多少回,母親是個重男輕女的山東婦女。她能去念高中,就是一種罪過啊。她的母親常在她面前說“你怎么蹦跶,也蹦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這不,考了兩年大學

,都是失敗告終。真的是命嗎?她不信命的,她學的是哲學,她不相信命運的。可現實擺在面前,眼下的是,自己真的如同孫悟空沒有逃出佛主的手心一樣啊。

她漫步經心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八月份的天氣是熱的,家鄉村里的那片荒草地,綠油油的,幾只野鳥在那草叢里飛來飛去,青蛙低聲的叫著,知了懶懶的發出知知的聲音,

她徘徊在回家的路上,來到了了這荒草叢邊,眼前的這片荒原她走過多少回了,每次上學,放學都要經過這荒原的,春夏秋冬,這條小路留下了她走過的多少腳印啊。她把荒原稱做了知己,那是她心中的荒原,那荒原中的小草,綠了,黃了,枯了。

第二年開春的時候,又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荒原的路幾乎是她生命的路了,她愛這片荒原,更愛那片野草。她的哭,她的笑都帶給了這片荒原,她與荒原說話,頃吐著感情,頃吐著心聲,荒原是孤獨的,而她也是孤單的一個女孩。

她不想回家,她怕見到母親,怕看到母親對她的怨恨,她怕母親的叨嘮,為了不讓村里人對自己說閑話。高中時的班里有個晨明的同學想與她處朋友,那個男生一直都在惦記著她,可她滿腹的心事,她不能也不敢去談情說愛,她怕村里人說自己念書是為了找個好男人,好對象,

她不知道自己在為誰活著,每天里孤孤單單的上學,念書,與村里的姐妹都生分了。那些孩時的笑伙伴們都結婚了。孩子有的都能打醬油了,可自己二十三歲了,自己小時候就上學晚,如今還在念書,念書,自己成了村里人眼中的書呆子了。她身邊沒有了朋友,沒有人能理解她此時的心情的。

命運帶給她的是沒有考上大學,今后,母親什么都不會管她了,

那時候,國家有的地方建立私立學校了,她也想念自費大學的。可她沒有勇氣如爭取去向父母說的,她只能在這片荒原間站立,看著荒原中的野草發呆,發呆。

她所在的村子,浩良河二隊,人口雖然不多,可村里人

還是嘴雜的,哪家有個大事小情的,誰還能不知道呢,她每天都活在別人的視線里,仿佛她的活的都是為別人活著,她沒有考慮過自己,她愛學習,也想學到更多的知識,她理解自己母親的苦衷,家里拿錢讓她念了高中,這已經是破天荒了,家里的弟弟妹妹都不念書了,唯有她,整天里戴個眼鏡,背著書包還在念書。

這回沒有指望了,她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去讀書了,她已經習慣了在學校里,她不想走出學校,不想走向社會啊。

她不知道回到家里怎么面對自己的親人,自己的弟妹怎么看待自己,自己念書難道就是躲避勞動嗎?她不是不愛干活的人啊,想想自己常去地里采菜,割豬草,啥活不能干呢,可自己念書,就是錯嗎?一想想自己能念上書,可村里有幾家的孩子再念高中?都是初中沒有畢業就退學了。農村里長大的她,又怎么能不知道農村的重男輕女,不看重文化和知識啊。

寶云心里憂郁著往自己家里走著,徘徊著,她不知道今后的路該怎么走了。她多么希望這片她心中的荒原里能有一盞明燈出現,能指引它前方的路,她在人生這條路面前失去了行進的方向,今后的路該走向何方?她不知道,她徘徊,她徘徊……

回到家里的她,沉默不語,她不想對任何人說話,她把自己關在了她家的西屋里,也不想見任何的人。

她真的離不開她的那些書啊,可這些課本對她來說都沒有了意義。她的心是失落的,消極的。

她在家里呆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快九月份了,學校都要開了。她的叔叔告訴她,三中要招聘代課教師。讓她報名參加考試。她再三猶豫后,她去報名了。在區里考的試。

她幸運的被錄取了。她可以去學校當臨時老師了。

她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還有這番經歷的,她可以重新回到了她最熟悉的三中校園,她又回到了那歡歌笑語的校園,那個帶給她希望,讓她充滿理想的校園啊。

在老教師的帶領下,她自信的走上了課堂,站在有幾十名初中生的班級,看著那一雙雙可愛的小臉蛋,她好像也回到了自己的從前啊,

她在學校里盡心盡職的給學生們上課,她要把自己所學的知識都教給她的學生們,那些她教過的學生們都記著她的好呢。

她又是起早貪黑的往課堂上跑,那些班里的學生們都喜歡與她交往,說話,她像一個大姐姐似的對待她的學生們,代課的那兩年的歲月里,她過得最有意義的,她教過的學生有考入小中專的,有念高中的,可以說,區教委都認可了她的工作能力的。

可她只是個代課老師,一個農村來的臨時教師啊。在學校代課兩年來,是她的人生軌跡中最美好最輝煌的時刻。當一名老師也是她夢中的理想啊,她做到了。只可惜,只讓她教了兩年的書,一九八九年的秋天里,很多大專學歷的大學生都分配了工作,這個學校就不需要這些代課的鄉村教師了。

她又一次的失落了,她離開了那個讓她難忘的校園,這在她的一生中就是個遺憾啊,她是一個農村長大的孩子,命中注定了她這一生都得是個農民吧。

她又一次孤獨的漫步在家鄉的那片荒原間,秋天到了,大地一片金黃,

農村里的農民開始收割莊稼了。她看見了她的父輩們的辛苦,她如今又沒有了工作,那個當教師的時候已經是過去的夢想了。

如今的這片荒原野草泛黃,野鳥也沒有了蹤影。天空中刮來的是一絲絲的涼風,吹到人的臉上,涼涼的,她感到了從來沒有過的失落,失落,她又一次徘徊在了這人生的十字路口,

她思索著,思索著,當了兩年老師的她,如今從天上掉到了地上來。那兩年有多少村里人羨慕她,仰慕她啊。可如今是世移時移,她已經不是老師了,她失業了。

今后該怎么辦?腳下的路怎么走?她猶豫著,她看了看那片荒原,又看見那些莊稼地里的農民,她不在思索下去了。她決定好了今后的路,做個一生一世的農民吧。她不在徘徊了。不在徘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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