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一個早上,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看見,我們村里的孫二拉著一車的菜往菜市場上走,車后面還跟著他的女兒孫秀,孫秀肩上背著書包,她幫著他的父親推著車。
那是個手推車,車上裝的都是孫老二自己家里的菜。
我們浩良河村是我們這個鎮上有名的種菜的村子,村里的農民都是以種菜為生的。孫二是我們村上的后起之秀。他今年才三十多歲,家里就這一個女兒,十幾歲了,還在念小學。
現在已經是九十年代了,我們村上的農民也都很重視家里孩子們的學習了。孫二家的女兒就是一個很懂事的孩子。
遠遠的看見孫二父女兩個的背影,真是讓我的心久久的不能平靜的。在我們的村里,這樣的事情在別人看來本是很平常的事情了,為了生活,為了生存,父母送孩子去上學,
兒女閑下來時幫父母去干活,賣菜,農村里的孩子早當家??!
可不知道為啥,一看到這種情景時,我的心里就很感慨,又很興奮,
我的心里也就會沉浸在回憶之中,回憶起自己的小時候,那個幾十年前幫自己的父親推車的情景了。
這是個真實的故事,也是我自己的親身經歷,在我的心里,一生都不會忘記。
七十年代的時候,我還在念小學,那時候的我也就十來歲吧,我們家住在東北林區的這個浩良河小鎮上。
我們的村子當時叫第二生產隊。我的父親就在生產隊里上班,每個月都是靠掙工分養活我們一家七口人的。當時的日子過得很不好,父親每個月的工資很少,有時還掙不上三十塊錢,都等著入冬了,過年的時候年景好的時候,能多有點分紅,能多分到點錢過年了。
生產隊那時候,種地,種莊稼都是靠糞肥的,那時候,也沒有什么化肥可施,農藥也就有敵敵畏,六六粉。農藥都是很少有的。
所以,每年收集糞肥成了村里農民的一項任務了。
我們的生產隊里有個大糞場,許多干活的老年人都在那里給漚好的糞肥翻個倒糞堆。那糞堆里有牛糞,馬糞,還有豬糞,冬天的季節里,村上就收集大糞,哪家農戶交得多,按土方給加工分。
附近鎮上的廁所都被村戶占滿了。有的側所都賣錢,一個側所包給農戶去挖。夏天讓村上用糞車去淘。冬天就讓農戶去刨。
我父親在附近的木材加工廠找到了一個廁所,與那邊管街道的人說好了,同意我父親去那里幫助清理廁所的。
每次父親去淘大糞都是在冬天里,而且都是晚間去的,因為,夜間,去廁所的人少,很方便干活的,父親白天在隊里干完活后,吃過晚飯,父親就準備了刨糞的鎬頭和鐵鍬,那時家里有一個手推車,父親每次都是拉著車去刨糞的??赡莻€側所離我們村也很遠。過了我家最前面鐵道線,往東走還得一里多路,中途有高低不平的一段路。母親心疼父親,就讓我晚上去幫父親推推車。
那是一個有點陰天的冬夜,冬北的冬天里那是刺骨的冷,我和父親穿得很厚的棉衣,戴好手談和圍巾,我們父女兩天拉著著車子出門了。那時候都晚上七點鐘了,外面很黑,遠處的小鎮上有稀稀點點的燈光。而近處的樹林里樹木孤零,荒草枯萎,林邊冷風吹過后露出的是薄薄的雪地,田地里也成了一片茫茫的荒野。
那天沒有月亮,天黑黑的,我們還帶了個手電筒。
我們來到那個廁所跟前。那個廁所不很深,父親很容易的就能跳下去的,側所旁邊有能上能下的棱角,我把搞頭遞給了父親,我給父親照著亮,打著手電筒,父親一塊一塊的用鎬頭刨著大糞,那里面也很有臭味的。我用一只手唔著嘴,廁所凍得還很實,可父親不嫌有味,還在那里一塊一塊的刨著糞池里的糞。我那是頭一次看見父親刨大糞的,心里很感觸啊,原來。父親真的是很不容易,為了我們這個家,為了讓我們兄弟幾個都能去上學,父親盡能力的找活干,想他想多掙點錢養家,從那時起,父親在我的心中那就是最能干的人了。
父親用鐵鍬把大糞一塊一塊的又扔上來,糞塊掉落在廁所的空地里,我站得都渾身冷了,在那里跺著腳,可父親他熱了,把大棉襖都脫了,給了我,讓我披著。他把刨好的大糞塊扔出了糞池外,之后,他看著快到一車了,就跳出了那個側所,
我看他頭上都出了很多的汗,父親用手摸摸頭發,歇了一小會兒,
他又開始干活了,他用鐵鍬把糞塊裝在車上,又是一塊一塊的往車上放,那時候的父親真是年輕有勁的,一車的糞,很快就快裝滿了,那車上有四個擋板,父親裝了滿滿的一推車子的糞。我們開始要回家了,
父親在前面拉著車,我在后面推著車,我們開始慢慢的走了。
在回來的路上,那時候,也不知道是幾點了,天空中飄起了雪花,我推著車,也不覺得冷了。路過下坡的時候,我就往后抓著車尾巴,父親的腳也慢慢的放開速度,怕滑下去的。到了上坡的時候,我就得用勁了?我會用全身的力氣推車的,因為上坡路,父親在前面拉著車,他的胳膊的肩上套個繩子,那是方便拉車,也能用上勁的,父親很吃力的拉著車,特別是經過那個小鐵道時,都是上坡路,很難走的。
天空里下著小雪,我用勁的幫著父親推著車,在回家的路上,沒有外人,那個漆黑的夜里,只有我和父親拉著那車,車上裝滿了
很重的很重的大糞。
也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我們到了村里了,來到家門口時,父親讓我回家了,可他自己又拉著車子把糞送到了隊里的糞場上。他自己卸的車,給糞又推成推,為了第二天可以檢土方。
我到家的時候都十點多了。后來,我睡覺了,都不知道父親是幾點鐘回到家的啊。
那一年的冬天是我陪著父親拉糞推車最多的一個冬天,因為,我是家里的孩子中最大的一個,雖然我是個女孩子,可有些家里的活,我是早早的就學會的,那時候的農村里,我們那個年齡大的孩子都能幫父母干活了,家里燒火做飯,洗衣服洗碗,去野地里割豬草,挖野菜,都是我們小時候能干的活,可幫父親拉車送大糞,那可是非常特殊的活了。
如今已經過去四十多年了,我的老父親都七十多歲了,在他的一生中他干過很多出力氣的活,而曾經的生產隊里刨糞,拉糞送糞,是他的經歷中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了。
可在我的心里,卻久久的不能忘記那些年,那些事,那些曾經的經歷!它雖不刻骨銘心,卻常常激勵我奮進,常常提醒我要尊重父母,尊敬長輩!因為,他們真是是我們的生命中最偉大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