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賢淑見慕長生真的沒有放在心上，心里也暗里松了口氣。

陳夢龍說道：“慕兄，看來也是豁達之人。那我先問慕兄：武道、武功、武技有什么不同？”

慕長生思索一下說道：“武道博大精深，只要關于武的都可以稱之為武道。武功則分為功與技兩種。其功指內氣多寡，其技為技擊之法。武技則是招式，技擊之法。”

陳夢龍喝了一口茶，說道：“不錯。內氣源于人的精氣神，卻又因人而異、因法而異，然而內氣在反哺肉身過程中，在不同階段有不同的表現，根據這些外相才得以劃分境界。才有了引氣入體、通筋疏絡、煉氣成罡、內氣外放，先天宗師五大境界。只是祖師又言：先天才是開始，讓人迷惑不解。”

慕長生心里暗暗想道：武功只有這五個境界，看來世上先天高手肯定不少。

王賢淑好像知道慕長生在想什么，就說道：“慕兄，你不會以為先天高手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吧。”

慕長生詫異問道：“難道不是嗎？”

“慕兄，你可知道為什么【引氣入體】分為一個境界？”陳夢龍沒有等慕長生回答就接著說道：“只因為【引氣入體】把武者和普通人區分開來，形成了不同的團體。你不會以為【引氣入體】很容易，普通人不能【引氣入體】，只是因為沒有法門。那你就錯了。【引氣入體】牽涉到精氣神，以精神為引，以意志激發身體潛能，才能誕生內氣。而大多數普通人都是在為一日三餐而勞碌，空耗潛能，怎么能產生內氣。”

慕長生此時明白了普通人的無奈，雖然心里有點莫名的發堵，一個【財】字堵住了多少人的英雄夢。但他還是笑著說道：“這么說來，【通筋疏絡】的意思也就是打通人體十二正經、奇筋八脈等經絡了。”

陳夢龍說道：“不錯。【通筋疏絡】都是順勢而為，水到渠成。然而具體的功法又牽涉到人體的隱秘竅穴，也就讓功法有了千差萬別，大體分為：陰陽、五行八類功法，各有優劣擅長，不分高下，看什么人施展了。”

“那【煉氣成罡】是什么情況？”

“這個沒法從字面上那個解釋，只能說這是內氣反哺肉身的過程。也就是精神引導內氣淬煉人體的筋骨皮，五臟六腑。使肉身產生進化。我們幾個都處于這個境界。至于【內氣外放】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至于怎么做，我也不清楚。”

劉財貴看慕長生還在思索的樣子，說道：“長生，有些東西沒法究根問底，任何答案都不是唯一。就【內氣外放】來說吧，有些特殊功法可以讓人在【通筋疏絡】的時候，就可以做到內氣外放，然而大多數人都是在【煉氣成罡】之后才能做到。現實這東西沒什么道理可講，只要存在就是合理。”

慕長生笑了笑道：“倒是我鉆牛角尖了。那武技與內功那個更重要？。”

劉財貴知道慕長生對江湖中事，不了解才會如此問，就說道：“兄弟，不知道你聽過這么一句話沒有：一枝獨秀九山華，氣劍兩儀鬧分家，本是同根相煎急，五劍連枝落繁華。這說的就是武林中的九華宗，就因為氣與技之爭，而落得只剩下五大劍派。氣與技本就是陰陽兩儀，相輔相成，卻又因人而異，有了高下之分。武技本身的強弱也就那么一句話：無它，唯手熟爾。”

隨后幾人又交流了一些修煉之中的心得，都覺得收獲不少，漸漸沒有了興致，就紛紛告辭離開。

天啟帝國西南，大地高原之上，群山峻嶺之間，一座通天玉柱矗立人間。它身披薄薄白紗，美如仙女;它山體呈巨型金字塔狀，威武雄壯昂首天外，地形極險，氣勢磅礴。它就是天母峰，但亦如少女般善變，一會晴空萬里，一會狂風驟雨，……有道是：天地從容嘯北風，空山云動玉冠驚；粉妝華蓋霓裳舞，素飾瑤笙碧海鳴。不染凡塵溫舊夢，但聽世事解閑情；冰心斜倚千年雪，自古流煙圣女峰。

此時，人跡罕至的天母峰峰頂之上，站著十三個身穿兜帽黑袍，臉戴面具的人類，唯一能夠區分他們就是面具眉心上面的眼睛圖案：鷹眼、虎目、蛇瞳、鶴眼、牛眼、熊眼、魚眼、鳳眼、紫眼、方瞳、鬼眼、千曈、百花。四周的狂風，吹起漫天冰雪，可他們的衣衫缺紋絲不動，好像他們身周五尺，有什么屏障一樣，擋住了風雪，使得他們四周呈現兩種不同的風景。

“諸位，考慮的怎么樣了？我們來這里可不是為了“一覽眾山小”，老夫已經出手了，如果你們還沒有決斷的話，那以后行事就各憑本事。”人群中戴著鬼眼面具的人說道。

“老鬼，你已經把老夫拖下水了，現在這話什么意思？難道你想過河拆橋。”魚眼呵斥道。

“咯咯，要不你們先打一架，先熱鬧熱鬧，為天下的風云變幻預預熱。”百花眼嬌笑著說道。

紫眼一直在觀察眾人，可惜他根本看不出什么，這些人都不動聲色，平目遠視，放佛在看這里的無限風光。已經站了三天了，他感覺自己的內氣已經到了油枯燈盡之地，在這么耗下去，可能自己就要留在這里。雖然他名義上是這些人首領，可這些人哪個是省油的燈？現在還有人挑撥是非，讓他心里惱怒，大聲喝到：“閉嘴。虎，你的看法呢？”

虎眼只是冷冷一笑，根本就不說話。

“虎，你不說話，難道就以為我不知道你已經不是原來的虎？天啟三殿下季黑虎。”

季黑虎一聽就知道自己暴露了，他來這里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尋求助力，幫自己登上至高之位。誰知道這些人卻更加瘋狂，想以大陸為棋盤，眾生為子，打通武道前路。本來這計劃與自己入主那里也沒有沖突，就是答應了也沒有什么壞處，要是處理得當，自己可以從中得到無數資本。

“我贊同這個計劃。”季黑虎說道。

本來人群中鬼眼、蛇眼、魚眼、方眼、千曈、都已經同意這個計劃，其它人在觀望。現在虎眼同意這個計劃，人數已經超過半數，剩余的人，都紛紛附和。

紫眼看到眾人如此，高興地說道：“既然決意已經通過那就看各位的行動了。本座先走一步。”說罷，就飄然而下，像一只飛鳥，眨眼間就已經消失不見。

其他人也飄然而下。

季黑虎卻慢了一步，只因為剛才說話的瞬間，被一絲殺意所籠罩，讓他遍體生寒、寒毛直豎，當他想要追尋時又消失無蹤，仿佛是自己的錯覺。見眾人已經飄然而下，他眼中流露出森森寒意，腳下一頓，就像一只巨象，奔騰直下，每一腳仿佛都有萬斤巨力，還哈哈大笑道：“諸位，本王先走一步。”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見身后傳來巨大的轟鳴聲，他的速度更加快了幾分，腳步也更加沉重。山腳下，他回頭望去，只見鋪天蓋地的雪浪還在翻滾著，可已經看不見一個人影。

十數日后，不滅天都傳來消息：陛下閉關休養，三殿下季黑虎監國。而此時慕長生他們已經離開了天幕城，已經進入開陽城地界。

那日幾人分別之后，各自回去消化所得。僅僅數日功夫，幾人都有了巨大的進步。恰巧此時，錦衣衛追命傳來消息，天陽城確實爆發瘟疫，要求各城支援一批郎中大夫，而慕長生他們幾人就在此列，只有劉財貴因各種緣由未能成行。

幾人一路上只有第一天遇到一伙攔路打劫的強盜，被幾人三下五除二打倒在地，這也是慕長生第一次與人爭斗，雖然不小心之下也挨了幾拳頭，但是心里卻興奮莫名。

一路上，王賢惠還以次上演了數次“狼來了”的變異版本，可次次都讓慕長生失望而歸。

他們一邊行醫救人，一邊趕路，路過城市還逗留一日。就這樣一路上也見到了白骨盈于野的畫面，拖家帶口的逃難人群。有道是：寧為太平犬，莫為離亂人。而開陽城的瘟疫讓他們不得不背井離鄉。慕長生他們見到這樣的情況，也只能為他們檢查一下，是否感染了疫病，并給予他們一些食物罷了。

這一日，他們來到清水河邊，這里已經距開陽城很近了，只要過了河，在有幾十里路程就到開陽城。清水河河水緩緩向北流淌，注入姜水之中。通常情況下，這里有艄公渡人過河。只是今日，慕長生他們已經等了半天，從日上三竿等到日落西山，還沒有見到一個人影。

“么哦么哦么

嗬嗬西左嗬西左嗬西左嗬西左

嗨~~~~~~~~嗨~~~~~~~嗨

穿惡浪哦，踏險灘吶，船工一身都是膽羅

……”

蒼涼粗獷的歌聲從清水河下游傳來，一艘竹蓬船，緩緩駛來，一位艄公站在船頭，撐著長長的竹篙。

“船工……”幾人蹦跳著大喊道。

片刻，竹蓬船停在幾人面前。船還沒有停穩，幾人已經跳上竹蓬船，對艄公說道：“老伯，去河對岸。”

艄公嘆了口氣說道：“回去吧，少年郎。那里已經不是你們可以去的地方了。”

眾人這才打量起艄公，只見他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穿著有點破爛的麻布衣服，背著一頂竹笠，粗糙的雙手握著一桿竹篙。碗口粗的竹篙上，有班班殷紅，還有刀劍的劃痕。

眾人急忙后退幾步，只有王賢淑孤零零站在那里，對艄公說道：“老伯，我們幾個要到開陽城去防治瘟疫，不能畏難而止。”

“唉，開陽城現在主要的危機不是瘟疫，而是毒物圍城，不知道有多少年輕后生已經葬身毒海，你們還要去嗎？”

“什么樣的毒物？是不是細小如芒，黑壓壓一片，飛行速度不快的那種蟲子。”慕長生急忙問道。

“你見過這種毒物。可不單單有它，還有其它靈蛇、風蜈、蝎圣、玉蟾、鬼蛛幾種毒物，它們劇毒無比，沾之即死。我懷疑這些毒物背后還有人控制，只是不知為何聚集開陽城？”

“小木子，這也太可怕了吧。”站在慕長生身邊的王賢惠低聲說道。“小木子”就是她給慕長生起的外號，只因她覺得慕長生有點呆。王賢淑剛開始也說過幾次王賢惠，可總是屢教不改，而慕長生也沒有生氣。久而久之，眾人都叫起了“小木子”。

慕長生低聲說道：“五毒的毒都好解，就是不知道這骨笛能驅散多少飛蟲。”說著骨笛從袖子里滑出，落到手中。

他話音沒落，只覺手里一輕，骨笛已經離手。而艄公正站在船頭，用粗糙的雙手輕輕撫摸著骨笛，眼角掛著淚花，嘴里低聲呢喃：五百年了，你還是重現江湖了。

眾人不知艄公什么時候出的手，怎么出的手，就把骨笛奪了去。

“你這個小偷……嗚”王賢惠剛說幾個字，就被反應過來的慕長生捂住了嘴巴。而王賢惠還瞪著無辜的大眼睛，瞪著慕長生。

王賢淑見到這一幕只覺得妹妹這段時間變笨了，沒有以前機靈敏感了。

艄公已經清醒過來，擦了擦眼角的淚痕說道：“讓諸位小哥見笑了。只是一時遇到故物，一時情非的已，見諒了。敢問這位小哥，這骨笛你從何而來？”說著還對他們拱手一禮。

慕長生見老者問詢，回了一禮回答道：“老伯，這是我從一位發音古怪的矮小黑衣人身上得到的。”

艄公又問詢了當時的詳細情況，慕長生都一一作答。

“唉，既然是你的機緣，你就拿著吧，別辱沒它的名聲。”艄公說著把骨笛交給慕長生。

“老伯，這骨笛的名氣很大嗎？”

“是呀。這骨笛有幾千年的歷史了，那時候人們稱呼它“蟲笛”、“蠱笛”、“鳥笛”是先祖伯益用七彩鳩的脛骨制作而成，能夠控制鳥獸蠱蟲。而伯益就是嶺南閩州群山之間傳頌的“百蟲之神”。只是五百年前，閩州大亂，即便世代隱居在群山之間伯益后人都無法幸免，家族人員死傷慘重，圣物骨笛被奪。此后，數百年來明察暗訪沒有絲毫線索，沒想到在老朽遲將死之時，還能再見圣物一面，已是心滿意足。”

艄公說著就吐出一口鮮血，身體也搖搖欲墜。慕長生大驚，急忙扶住艄公，讓其躺下，扣住艄公左手腕，脈象已經時有時無，直覺艄公已經油枯燈盡，命不久矣。急忙開啟【瞳術】，只見艄公的氣血之象，已經不可見，倒是有密密麻麻的黑點在移動。

“別忙活了，我的情況自己知道。不動用內氣還能壓制一時片刻，只是激動之下，用出了內氣，就變成這樣的境地。我一生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小女，如果健在的話，也如你這般大了。如果他日江湖相逢，你能看在老朽面上，幫她一把。”艄公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張樂譜，才斷斷續續說道：“她會這上面的曲子，身上有骨笛紋身，紋在………”

還沒有說完，艄公已經溘然長逝。

此時，艄公身上出現一片片隆起，慕長生大驚，大喝一聲：“跑。”

幾人急忙跳下竹船，遠離竹船數十丈，才回頭望去，只見艄公身體周圍已經黑壓壓一片。

陸辛稚顫巍巍說道：“這就是你說的那種蠱蟲。”

“我說的就是這種蟲子，但不知道是不是蠱。”

王賢惠拍了拍剛剛發育胸脯，大聲叫道：“嚇死老娘了。”

黑壓壓一片的蟲子，在艄公上空飛了一會，就飛向開陽城。幾人面面相覷站在那里，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草叢里竄出一道黑影，挾持著王賢惠消失在陰影里，再次出現已經在清水河邊，只見他雙腳在河面輕點，幾個起落就到達對岸，此時空中還傳來奸笑的聲音：“吆西，花姑娘的……”

幾人面色難看，讓人在眼皮子底下把人擄走，真實丟了大人，他們急忙跑到河邊，跳上竹船。王賢淑焦急問道：“誰會撐船？”

陳夢龍急忙拿起竹篙，撐起了船。王賢淑在一旁，焦急地走動著。

慕長生打量艄公的尸體，才發現老者形如枯木，皮囊上一個個空洞，讓人驚悸。他嘆了口氣，拿出樂譜看了起來，只見上面有三首極短的曲子：【奴蟲】、【引鳳】、【百獸】。他雖然學過樂器，但現在看不懂上面彎彎扭扭的曲符，就急忙問道：“誰能看懂曲符？”只見廣普幾人都看向王賢淑，而王賢淑就像沒有聽見一般。

慕長生只好攔住王賢淑，抓住她的肩膀說道：“冷靜點。先看看這曲符是怎么回事？對救賢惠有莫大的幫助。”

王賢淑這才回過神來，長長吸了一口氣說道：“多謝了。我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