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花宛若、凌霜及蒼木三人,此刻靜候在外。三人分立兩頭,蒼木立于庭中,花宛若與凌霜并立于廊下,彼此遙遙相望,卻全無一絲交集。
其時凌霜負手而立,雙目漸亦晃神,時不時還總偷瞧蒼木一眼,嘴角微微含笑,半遮半掩,蒙蒙然一副靦腆相。
花宛若見狀,一時好奇,遂忍不住上前攀談道:玉貞、玉貞?
凌霜猛回神,眼神莫名有些躲閃:恩!?
花宛若因之笑道:想什么呢,這般出神?
凌霜緩過神,乃信口托道:沒什么,一些往事而已。
花宛若循著方向,不時瞥了一眼蒼木,不禁心領神會,于是試探著問道:想什么事,非得偷偷盯著人家看?
凌霜一聽,兩靨竟唰地一紅,急忙搪塞道:吾、吾哪有?
花宛若竊笑不已,不時附耳問道:還沒有?看得都晃神矣,難不成他便是你那指腹為婚的郎君啊?
凌霜應聲語塞,見瞞不過她,糾結一陣,遂也只得默認矣。
花宛若驚訝不已,更益壓低了聲音道:當真,天下竟還有此等巧合之事?
凌霜亦有些出乎意料道:吾一開始也不敢相信,可事實即是如此。吾也細細想過矣,縱使身世、年齡這些可以作假,然那塊“紅梅含香墜”總是假不了的。更何況,吾與他素不相識,他也沒必要編謊話來誆人。
“也是。”花宛若想了想,亦是暗暗點頭,遂順勢問道:“那你準備何時與他說?”
熟料凌霜倏然一陣失落,不自覺埋頭嘆道:都是上一輩之間的事啦,如今兩家早已斷了音信,卻還有誰記得多年前之約?縱然記得,然若人家又另有了婚約,那吾豈非自取其辱嘛?更何況,當年總是我家連累他家遭的難,如今卻還有何顏面再去跟人提什么婚約?
花宛若聞之,兀自望了凌霜一陣,遂也是不甚惋惜道:哎,也罷!當今這世道,生死猶難料,還談何兒女情長?權當彼此一個過客,相逢陌路,各自安好吧。
凌霜不置可否,兀自沉吟片刻,乃忍不住避去:不說這些矣,吾去四處看看。
話歸正題。卻說明語先與廉晟這廂一言不合,二人旋即不歡而散。花宛若侍候在外,聽得爭吵聲,本欲送些點心進去打個岔,忽見明語先奪門而出,旋匆匆揖別過蒼木,喚了凌霜緊隨而去。
夜半月明,柔輝流瀉,四下無聲,晚風停歇。明語先款款而走,難掩一臉失意;凌霜、花宛若緊隨其后,不時面面相覷。
凌霜欲言又止,又走一段,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主母,恕凌霜斗膽問一句,那廉晟既鐵了心不肯歸降,主母又何必再與之多費唇舌?雖說主母曾與之有些淵源,然如今大義當前,當斷不斷,豈不因小失大?
明語先聞聲止步,兀自苦笑一陣,搖頭嘆道:那些言官們如是說便也罷了,然你我出生入死十數年,莫非你也覺得我是那種因私廢公之人?
凌霜惶恐道:凌霜不敢!
明語先轉頭望了她一眼,不時繼續前行,接道:你們哪,皆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想那廉子興,雖無大材,卻也不失為一員良將。而今中原初定,重在廣收人材,為我所用焉。若貿然殺之,豈不令天下人心望而卻步?更何況,那廉子興在益州軍中威望頗高,若能得其相助,他日朝廷南征益州,豈不如虎添翼?古來成大事者,貴在高瞻遠矚,而切忌坐井觀天。為一時輿論左右,而不通取舍之道,才是因小失大矣!
凌霜聽罷,兀自連連點頭,一時若有所思。
這日,紅羅正于案前提筆撰文,許是一時太過專注,竟全然不覺有人悄然來到。
少刻,但聽門外一個聲音悠悠笑道:飄飄好生閑情逸致啊!
紅羅應聲抬頭,但見來人:頭覆網巾,腰懸玉帶。褐發碧眼,形如蒼松。遠遠觀去,豈曰衣冠楚楚,真是相貌堂堂!其時凌風立于廊下,尤顯英姿勃發。莫非少光也。
紅羅相望一笑,不時停下筆,忙不迭整衣出迎,難掩一臉喜悅:叔瑤這時辰怎有暇余來此?
少光聞聲,一邊邁步入內,一邊款款答道:今日鉅公御體抱恙,因之罷朝一日。
熟料紅羅聽罷,腳步竟應聲一遲,時明眸生波,兀自暗忖,不知何故。
少光見狀,遂不解道:怎么啦?
紅羅輕搖了搖頭,淡淡一笑罷,轉而閑說道:我聞近來河西大旱,你這錄尚書事,竟還能走得脫身?
少光目光微微一斜,不時面有慚色,訕訕一笑道:賑災一事,自有內閣諸公及有司主持,我在中間也插不上什么話,索性樂得清閑些。
紅羅會心一笑,兀自直搖頭道:你這閣臣當得,倒是真愜意!
少光不以為意,信步來到案前坐下,豁然道:我腹中這點學問,別人不清楚,自己還不清楚?與其待在那濫竽充數,倒不如給人騰了位置,也免得被人說是尸位素餐、越幫越忙!
紅羅聞之,不僅不笑,反而卻直點頭道:而今大爭之世,群雄逐鹿,難得還有叔瑤這般看輕權勢之人,實在善莫大焉。倘若人人皆如是,又何愁天下不定?
少光愧不敢當,兀自漫不經心道:飄飄就不必再奉承我矣!我雖不才,這點自知之明,到底還是有的。
紅羅不以為是,卻反而徑直走上前,又鄭重其事地說了句:非我有意奉承,而是叔瑤真正當得起這話!
少光應聲抬起頭,不由會心一笑,心下直道:“知己如廝,夫復何求?”其時兩兩相望,個中微妙,潛滋暗長自然來。一時不知從何說起,于是信手拾起案上一紙帛書,順勢岔開話去道:“飄飄這是在寫什么,莫非又有何經世大略問世耶?”
熟料紅羅回過神,卻是莫名一顫,不時急走兩步上前,兀自直遮掩道:閑來無事,信手涂鴉而已,不值得一看!
“哎,既是飄飄所著,便值得一看!”少光不以為意,兀自漫看一陣,不時眉頭微皺,有些詫異道:“這文章……我像是在哪里見過?像是、像是那張于室所著的《太平要術》?”
紅羅無奈,不時神色緊張,于是一邊故作鎮定地漫步至窗前,一邊信口搪塞道:啊,彼時機緣巧合之下,曾讀過一次。雖是禁書,然自覺其中亦不乏可圈可點之處,便暗自記了下來,并加注了一些自己的見解。
少光不置可否,抬頭略略掃了紅羅一眼,兀自又細看一陣,乃漸亦面色如鐵。沉吟半晌,但見他緩緩直起身,兀自深埋著頭,口中不時嗔嗔地說了句:你真當我只懂得看兵書,是吧?
紅羅見狀,頓時惶恐不已,然尚不及分辯一言,少光已然拍案而起,連聲直斥道:“你真當我傻,看不懂,是嘛?且不說這《太平要術》從始至終便未曾在民間流傳過,縱然你有幸得見過,并將之一字不漏地記了下來,卻如何能寫得比原作還要詳盡、細致,還更正、加注了偌大篇幅,甚者連文風都大同小異?難道你想跟我說,其余的都是那張于室托夢告授于你的嘛?還是你自己悟性卓絕,不僅能將之融會貫通,而且還能青出于藍?”一時怒極,于是信手直將那帛書對著紅羅扔將過去,一雙虎目頓時瞪得直欲冒出火來:“你究竟還想騙我到幾時?”
紅羅自知理虧,也只好任他發作。眼見得再瞞不過矣,無奈之下,遂將前因后果和盤托出,說到痛處時,忍不住也是懊悔連連:我曾以為他是真正心系百姓之人,孰能料……嗨!至于后來發生一切,也并非我本意,更已不是我所能左右。時至今日,誠可謂悔之不及,也唯有……
怎奈少光越聽越氣,不等她說罷,已應聲叱道:“悔之不及?你一句‘悔之不及’,便幾乎陷我太一于萬劫不復之地,如今卻來與我說什么‘悔之不及’?”說到激憤之處,猛地邁前兩步,揚手但指著紅羅,聲色俱厲地罵道:“你如此搬弄乾坤、顛倒陰陽,試問汝心何安——?”
紅羅聞之,越發愧疚難當,于是急上前分辯道:“正因如此,之后我才力助青冥與你勘平亂局,只期盡我所能地彌補一些過錯……”當下千言萬語,如鯁在喉,然不知為何,話到嘴邊,她卻莫名地遲疑了一下。
少光此刻正在氣頭上,那容得她作多辯解?一聽這話,頓時更是怒火沖天,聲嘶力竭地直嚷道:彌補?你縱能彌補再多,可是黛姍、昭皇帝、韓皇后、董貴妃,以及此間數以萬計殉國的忠臣烈士,還有那千千萬萬枉死的黎民百姓,他們還能活得過來嗎,還能活得過來嗎——?
紅羅有口難辯,無奈只道:我也不想,可是天命如此,這一切又豈是你我所能左右?
少光哪里聽得進?唯破口大罵道:“什么天命!像你這般視蒼生為草芥,信手翻云覆雨之人,今時今日卻有何顏面來與我說什么天命?天命,我去他娘的天命!”一時恨極,猛一抬腳,直將身前書案整個踹翻,頓時滾落一地狼藉。罷了,轉身便欲走。
紅羅見狀,一時情急,于是徑直追上前,一把扯住少光袖子,連聲說道:叔瑤,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熟料少光根本不屑一聽,兀自大步流星直去,不時猛地一拂袖道:“什么都別說啦!事到如今,你縱是說再多,也已經一文不值矣!虧我還一直天真地把你當作、救我太一于水火的世外大賢,卻不曾想這一切竟全是你一手造成的!紅羅啊紅羅,權當我少光看錯你矣!”未曾想一個失手,但聽“呲啦”一聲,那袖子竟應聲裂開一道口子,于是索性停下腳步,回過身,恨恨直道:“從今以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就此恩斷義絕,猶如此袍!哼!”說話間,但見他信手抓起那袖子,應聲一扯,只聽得裂帛聲大作,旋將之扯作了兩截,而后徑直扔將于紅羅跟前,毅然決然地奪門而去。
“叔瑤,你聽我說,叔瑤、叔瑤!”紅羅百口莫辯,幾番挽回不得,亦只得眼睜睜放去,戚戚然呆立于廊下,兀自落寞叢生。
——這或許就是她擅自干涉太一運數的懲罰吧?有心也好,無心也罷,天下大勢已漸亦偏離了原本的軌跡。而作為執掌秩序的神女,她本該盡己所能地矯正這一切才是。可她反而越來越迷惑,她不明白,自己明明一直在彌補著曾經的過錯,可為何結果卻是一錯再錯呢?究竟是她矯枉過正了,還是她又舍本逐末了呢?一邊是大勢,一邊是愧疚,孰輕孰重,明明一目了然。可不知從何時起,她竟也變得如此優柔寡斷了?或許該是作個了斷的時候了……
紅羅如此想著,竟不自覺地笑了起來,笑自己枉活了幾萬年,卻還是活得如此狼狽。
延興十年,河西藩地大旱,災民遍地,南下沖關不得,日益聚眾成患。少馮于心不忍,遂令邊將開關,收容藩民,兼以賑濟。然因府中常年拮據,糧食一時難以籌齊,災民迫于生計,于是四處流竄,每每叨擾地方,雍涼百姓因之怨聲載道。
十月,明語先上書朝廷,奏河西蘇蘭部勾結諸藩,陰謀不軌,請以共討之。少馮準其奏,約定次月分出武威、朔方,東南夾擊。
十一月,少光引三萬軍出塞,不料軍至半道,朝中急報忽至,拆開一看,立時失色。于是不等前軍折返,即先引五百軍,匆匆趕赴武威縣,不知所為何事。
數日后,赫連沖引軍還至姑臧。臨近京畿時,放眼四處,但見流民亂竄,餓殍遍野,號哭之聲,于路不絕。紅羅隨軍至此,一時心中憐憫,遂請以放軍糧賑之。赫連沖想到朝廷此前早已下令開倉放糧,旋即允之。
正放糧,忽聞一陣馬蹄聲急,循聲望去,但見少光率眾正巧到此。赫連沖幾步迎上前,剛欲開口稟報此事,不料少光一跳下馬,便怒氣沖沖地指著赫連沖叱道:誰讓你放的軍糧,私放軍糧該當何罪,你莫非不知焉?吾看你是活得不耐煩矣!
赫連沖惶恐不已,忙道:“上將軍恕罪!末將奉命班師還朝,行至此處時,眼見災民遍地,著實可憐,便令將士放些軍糧加以救濟,末將這便教他們停下來。”言訖,遂匆匆下去制止放糧。
紅羅見狀,遂道:叔瑤你這又是何必?今大軍既已班師,留著軍糧亦無用,不如就地發放給災民,也算功德無量。
熟料少光卻是置之不理,一時余怒未消,轉頭反喝道:什么災民?不過一眾饑不擇食的刁民,早死早干凈!
紅羅大失所望,背過身,兀自搖頭不語。
赫連沖雖有心制止,怎奈災民皆已餓極,一見糧食,其時蜂擁而至,你爭我搶,場面慌亂不堪,如何能止得住?
少光見狀氣極,忽大喝一聲:“吾砍了你們這群大逆不道的刁民!”乃應聲拔出佩劍,疾奔上去,手起刀落,就地砍了兩個,這才震住場面。
災民見狀大駭,于是盡皆逃散。
紅羅大驚失色,心中一時氣不過,遂徑直上前理論道:叔瑤你瘋啦!不過一群餓極的難民而已,你不肯施以援手便也罷了,又何必痛下毒手?
少光根本不聽,其時怨氣沖天地回道:“毒手?你說對矣,吾今日便要‘痛下毒手’,免得這幫刁民再四處為禍!”話畢,旋叱左右道:“聽令,京畿周邊,流寇猖獗,匪徒成禍,橫行四野,魚肉百姓。為平民憤,今以此山為限,方圓十里以內,凡上述人等,一律就地格殺,老少不赦!”
赫連沖一聽,當即瞠目結舌,其時怔在原地,簡直不敢相信所聽所聞。
紅羅怒不可遏,忍不住應聲罵道:少、叔、瑤!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你就算再不待見這些災民,也總該適可而止些吧?你這般草菅人命,趕盡殺絕,眼中究竟還有沒有王法?
赫連沖以為少光是一時之氣,遂未敢冒然領命。其時雙目不時望向紅羅,欲求轉還余地。
熟料少光卻是充耳不聞,轉過頭,復叱道:吾是將軍——,立刻執行軍令,違者斬——!
赫連沖眼見覆水難收,只能狠心奉命而去:哦,唯!
一聲令下,四野頓時血流成河。余暉之下,哀嚎之聲,此起彼伏,聲聲催命,不絕于耳。
紅羅眼見于此,卻無可奈何。其時悲憤交加,旋即拂袖而去:一、丘、之、貉,哼!
是日,紅羅飲恨而去,旋即星夜還歸關中。至雒陽,抬頭瞧見月色慘淡,烏云密布,忽然孤星墜落西方,中宮黯然失色,心下隱約有所感,盤桓數日,終于還是忍不住折返回去。
來至姑臧,徑直便去尋少光。不料方進門,但見赫連沖焦急萬分地沖過來求道:仙子,你總算來矣!你快去看看上將軍吧,他將自己鎖在屋內,一連幾日,不僅粒米不進,還一個勁地狂飲酒,任誰勸也不聽!
紅羅不明所以,急忙跟過去看個究竟。來到屋前,但見房門緊閉,叫也不應。紅羅見狀無奈,遂御氣破門而入。
二人入得房中,但見滿地的酒壇、碗片,其余茶壺、擺設更是碎落一地。案邊一人,靠著案腳癱坐在地,其時借酒消愁,一派萎靡不振,應聲大罵道:誰讓爾等進來的?滾出去!
紅羅與赫連沖繞過桌案,但見少光一身縞素,其時衣冠不整,隱約淚跡斑斑,兀自抱著酒壇,狂飲不止。此情此景,實在觸目驚心,但叫觀者瞠目結舌。
赫連沖欲上前扶他起來,卻被紅羅攔下,又教出去等候。赫連沖左右一想,遂識趣地退出門去。
紅羅靜靜看著癱坐在地的少光,實在難以置信眼前所見。試問天下誰又能想到,眼前這個滿身污穢、落魄不堪的酒鬼,竟是世人口中那個縱橫天下無人敵、一貫飛揚跋扈的少叔瑤?其時莫名一陣酸楚與自責涌上心頭,恍惚間熱淚盈眶,竟任憑少光如何瘋言瘋語咒罵,亦不肯放手離去。
紅羅躑躅一陣,忽邁步走上前,俯下身凝視著眼前這個男人。誰曾想,不過小別重遇,竟然恍若隔世;原以為,分明道不相謀,緣何似是故人?于是笑淚交織那一剎,不知不覺竟已將之摟在了懷里。
少光措不及防,奈何其時痛心入骨,力不能支,糾結一陣,終于撲倒在紅羅懷中,倏地嚎啕大哭道:“天不助太一,反助賊啊!天不助太一,反助賊啊!天不助太一,反助賊啊……”其聲悲愴蒼涼,莫不銷魂蝕骨。
情到深處,不由自主,于是相擁而泣,淚灑衣襟。難得陌路逢知己,何問是悲還是喜?
延興十年冬十一月,少馮駕臨邊關,賑濟災民,不慎為暴徒所傷,當夜崩于武威縣,壽二十二歲,無嗣,謚曰“孝愍”。朝野危懼,秘不發喪,一面遣人飛報少光,一面教奉梓宮還京安厝。
是月,宗望率五萬軍出朔方,深入敵境后,因未得南路軍音訊,于是自往擊之。會是冬大雪,人畜死者巨,河西各部聞知官軍兩路并出,人人自危,于是密遣人詣宗望,請為內應。是夜,大風,宗望趁黑奇襲,見敵依草結營,大喜,于是順風縱火,圍營鼓噪。敵眾聞之,立時大亂,四散奔逃,潰不成軍。蘇蘭突圍不成,落馬被擒,余眾皆降。明語先以其“圖謀弒君,罪不容誅”,于是滅其族,河西悉平。
卻說紅羅在姑臧,是日夜觀天文,眼見紫氣東來,乃笑曰:“大勢定矣。”至曉,告于少光曰:“吾夜觀天象,見帝星耀于東方,叔瑤何不往雒京走一遭,就尋明主輔佐?”
少光半信半疑,尋思之曰:雒京!?
延興十一年月正,明語先還雒陽,謀以大事。二月初,率公卿謁太一宗廟,親制祭文,行九叩禮,制頌刊石,致祭太一世宗武皇帝少陰曰:
“自古歷代帝王,繼天立極,功德并隆,治統道統,昭垂奕世。孤承皇天眷命、列圣洪休,自惟薄德,前徽是景。明禋大典,亟宜肇修。敬遣專官,代將牲帛,爰昭殷遮之忱,聿偁飲崇之禮。伏惟格歆,尚其鑒享!”
既畢,不去。獨坐殿內,神交先賢,至昏時乃歸。
是夜,明語先行將就寢,忽聞院中有異動,心中油然有所感。訝異之余,旋向屋外呼道:閣下既已蒞臨到此,何不大大方方出來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