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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紅羅心如明鏡,遂開門見山道:若吾所料不差,叔瑤心中所想,怕不是與隴右諸項有關(guān)?

少光聞之點頭,不時愁眉緊鎖:隴右項亂,由來已久,而又起伏不絕,恰似惡疾一塊,骨鯁一枚。這些年,朝廷雖屢屢征伐,卻總是難以根絕,徒費錢糧不說,累及百姓何辜!敢問仙子以為,隘在何也?

熟料紅羅聽罷,卻是笑而不答,兀自憑欄坐定,隱約答非所問,又覺意有所指:聞叔瑤近來親入民間走訪,莫非還一無所獲乎?

少光尤感其言,不覺哀嘆連連:說來不怕仙子笑話,在下近來遍訪郡縣之間,始得聞一二,兀自思來,實在觸目驚心也!

紅羅道:愿聞其詳。

少光道:在下以為,諸項潰叛,不由承平,皆由邊將失于綏御,再有小吏黠人,從中作祟,故致反叛。前番安夷縣之變,即是由此而來,實在令人咋舌。

紅羅坐而靜聽,不時頻頻點頭,漸亦面色凝重,忽道:既然叔瑤心中早已有答案,又何必再來問我?

少光聞之,卻是揖手作禮,肅穆一身道:還望坦誠相告!

紅羅見狀,始直起身,兀自漫步廊下,不時負(fù)手遠(yuǎn)眺,娓娓道來:正如叔瑤所言,諸項潰叛,不由承平,皆由邊將失于綏御。乘常守安,則加侵暴,茍競小利,則致大害,微勝則虛張首級,軍敗則隱匿不言,軍士勞怨,困于猾吏。是以安不能久,敗則經(jīng)年。欲治項變,若求猛將,不如撫以清平之政。明習(xí)兵書,不如郡守奉法,使之無反。

少光聽罷,乃佇立良久。

送走了少光,紅羅正欲進(jìn)屋,倏地腳步一頓,轉(zhuǎn)頭但望天上皎月,不覺心思起——

紅羅一番超度畢,但見一陣光怪陸離,一倩影悠然而至,如夢中來,正是那黛姍的魂魄。

一片氤氳婆娑之間,但見黛姍面若桃花,身似拂柳,兀自做了個揖,呼了聲:大媽媽安。

紅羅輕點頭,好奇道:上次一別,你還是個孩童,如今你竟能認(rèn)出我模樣?

黛姍回道:“爹娘生前常跟女兒說起你,家中亦供有大媽媽的畫像,雖只是蒙面像,但女兒大概也能猜得個七八分。”黛姍抬頭凝視著紅羅,雙目難掩驚喜之色,不時走近前道:“以前常聽爹娘說,女兒長得像大媽媽你,今日得見真人,不曾想竟還能這般相似?”

紅羅莞爾一笑,兀自點頭不語。

黛姍言畢,忽怯怯道:此次,又勞煩大媽媽矣。

紅羅道:一生一死,攸關(guān)天命,又何來勞煩一說?事不宜遲,閑言便不多說矣,且待我助你投個好人生。

黛姍聞之,不覺心思驟起,霎時愁容滿面。

紅羅見狀問道:怎么,塵緣已了,還有留戀?

黛姍欲言又止:大媽媽誤會矣,女兒只是……

紅羅看在眼底,淡淡只道:你是還放心不下那少叔瑤吧?

黛姍聞之倏地一聲嘆息,低下頭,頓時憂郁連連:三郎他,打小孤苦伶仃的,一個人風(fēng)里來雨里去,也沒個人時常在身邊疼他護(hù)他,女兒實在放心不下他獨自在這世上,無依無靠的……

紅羅見狀,卻是直搖頭道:你啊,自身都難顧矣,竟還有心思擔(dān)心別人?豈不知那少叔瑤本非尋常之命,實是破軍星謫凡,生死自有天命相護(hù),又何須你為他多費思量,豈非庸人自擾?

黛姍聞之欣喜不已:真的?

紅羅道:時至今日,我又何必再騙你?

黛姍頓時舒心不已,奈何總逃不脫心中那一絲牽掛,于是仍流連不去。

紅羅見狀,一時實在憐她命途多舛,不覺心軟道:也罷,最多我今后替你多看護(hù)看護(hù)他便是啦。

黛姍一聽,莫不喜出望外,當(dāng)即屈身謝道:“多謝大媽媽,女兒在此先行拜過啦!”

紅羅見狀,忙伸手去扶她:好了,快起來。時辰已不早,莫再耽擱矣,快些去吧。

黛姍千恩萬謝罷,總算放下了心。待紅羅施法相助,終于平安入了輪回。

延興五年秋,叛項復(fù)起,攻燒隴西,邊軍敗走,敵勢由是猖獗。至冬,諸項大合,蠢蠢欲動,朝廷為憂。少光復(fù)拜大都督,持節(jié)監(jiān)隴右兵,共討隴西之?dāng)常浦瑪厥兹f余級。諸項慕其威信,相勸降者十余萬。

明年春,少光復(fù)發(fā)騎兵共討隴右,而道路隔絕,軍中大疫,死者十三四。少光親入庵廬,巡視將士,三軍感悅,于是士氣振,百戰(zhàn)連捷。諸項遂遣使乞降,隴右復(fù)通。

先時,隴西太守受賄貪墨,官聲狼籍,將領(lǐng)橫暴多殺降項,官吏老弱不堪任職,而皆倚恃權(quán)貴,不遵法度。少光到州界,悉條奏其罪,或免或誅。項人聞之,翕然返善,各部十余萬口,復(fù)詣少光歸降。

這日,少光到地方,親坐府衙審案,理其怨結(jié),問其疾苦,以彰公信,宣曰:“凡隴右百姓,無論夏、項、胡何種,但有冤情,俱可來申。”內(nèi)外聞此,時將信將疑,來旁聽者巨。有所謀者,欲詐訴訟,裹挾輿論,稍作試探。

照例鳴鼓集眾升堂,少光坐堂,紅羅與地方一眾官吏、士紳、豪強(qiáng)、首領(lǐng)分列兩側(cè)。堂外,烏泱泱人頭攢動,內(nèi)外各種、各部百姓,旁聽者眾。

不多時,便有二者相挾入,一者負(fù)鹽,一者負(fù)薪。入至堂下跪定,相爭一羊皮。

二人正爭執(zhí),忽聞驚堂木下,少光應(yīng)聲大怒曰:“大膽!此等小事,也堪對簿公堂?左右……”話猶未盡,時見紅羅頻頻搖手示之。少光會意,回神一想,不得已稍緩了顏色,又接道:“左右,速將那羊皮呈上,爾等且細(xì)細(xì)說來,本督自當(dāng)秉公斷案。”

二者乃罷爭執(zhí),自言:其負(fù)鹽者,胡人也,以販鹽為生;其負(fù)薪者,項人也,靠打柴糊口。這日,二人同釋重?fù)?dān),息樹陰。少時將行,爭一羊皮,各言為己藉背之物,因之訟于官。

少光細(xì)細(xì)聽罷,兀自望著案上羊皮略略一想,忽謂群下曰:拷此羊皮可知主乎?

群下不解其意,咸無答者。內(nèi)外聞之莫名,不時有竊笑者。

紅羅聽罷長短曲直,似已胸有成竹,卻兀自端坐不語。

少光全然不以為意,兀自一拍驚堂木,令人置羊皮席上,以杖擊之。少刻,手指羊皮,大笑曰:“得其實矣!”遂使?fàn)幷叨艘曋瑓柭曔吃唬骸按竽懙竺瘢赀€有何話可講?”

眾不解,定睛看去,見那羊皮上有少許鹽屑,由是豁然開朗,于是咸服其斷,不時點頭贊揚(yáng)。

負(fù)薪者見鐵證如山,乃伏地認(rèn)罪。

但聽驚堂木下:左右,拖下去,笞一十,與他長長記性!

畢,不多時,又聞鼓響,便有三者入。一鶴發(fā)老嫗者,項人也;一黑臉者,夏人也;一虬髯者,胡人也。自言:這日,這老嫗背包袱于路遇劫,于是大呼喝賊。時有好心路人,為逐擒之,賊反誣路人。老嫗?zāi)涫胧牵谑蔷闼椭?

少光聞之,忍不住啐曰:你這老婦好生糊涂,如何連誰搶你的都辨不清?

那老嫗聞聲直叩首曰:回大都督,老婦人年邁體弱,老眼昏花,偏當(dāng)時四下又無旁人為證,是以未辨得那賊人模樣。只記得那人身型健碩,足有八尺高!

少光依此觀其黑臉、虬髯二者,卻只見二人身型相差無幾,一時不禁犯了難。

時觀虬髯者口齒伶俐,應(yīng)答自若;而黑臉者負(fù)氣少言,言猶不盡意。群下多謂黑臉者或為賊也。

少光不置可否,遂又問那老嫗曰:可還記得其他特征,試細(xì)想之?

熟料那老嫗卻是直搖頭,回曰:當(dāng)時那人步履如風(fēng),因而未能看清其他。

紅羅見少光不能斷,兀自秋水暗轉(zhuǎn),未等那老嫗此番話畢,即應(yīng)聲數(shù)目少光,似有所示,偏又故意不肯說破。

少光見狀會意,心下兀自一揣摩,少刻果真計上心頭。于是遣三人出,又謂群下曰:可教二人并走,試看善走幾何,則真?zhèn)我字?

于是令二人并走。既而還入,群下咸欲擒其黑臉善走者。

熟料少光見而笑曰:“此非賊也!”畢,又正色謂其虬髯者曰:“汝真賊也,何誣人乎!”

眾不解,問何故。

少光答曰:蓋以賊若善走,必不被擒,故知不善走者賊也。況賊于光天化日之下,竟能魚目混珠,必頗有心機(jī)。而觀黑臉者,少言敢任,有氣而不能辨,料無甚城府。再者,那老嫗方道“賊善走”,吾即令二人并走,賊或做賊心虛,則反受其累也。

眾聞言,始茅塞頓開,于是咸嘆服其計,不禁拍手稱快。

那虬髯者不能自白,但聞驚堂木下,果然服罪。

兩案斷畢,時有訴者眾相約擊鼓鳴冤,言地方民有爭水而相毆至死者,獄久不決。

少光問之于群下,答曰:“事起項民筑壩改水,禍開胡民聚眾引斗,罪因夏民行兇殺人。然因私斗者眾,又牽連內(nèi)外諸多部族,彼此袒護(hù)包庇,互不相讓,眾怒難犯,吏者忌之,因之久不決。”于是傳來經(jīng)辦官吏、差役及仵作一干人等,細(xì)細(xì)問明了個中曲折。

畢,少光遂自臨其獄,攜眾囚出,令坐堂中,去其桎梏,與之飲食。更令各方當(dāng)堂對質(zhì),一一言盡原委。時各執(zhí)一詞,聚訟不已,因之不能斷。

少光留神窺察一陣,乃漸亦了然,于是詢問群下意。

時群下咸謂:殺人者,夏也;生事者,項也;引斗者,胡也。依律俱有罪,恐勞而無功,徒生怨懟爾。

少光又問計于紅羅。

時紅羅忽望天嘆曰:隴右民間,私斗成風(fēng),已非一朝一夕事也。因之仇怨難解,冤冤相報,個中是非,神仙難斷。置之,雖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然則失信于民,久之,只恐天下怨望;決之,雖冒天下之大不韙,然則取信于民,于情于理,或可有轉(zhuǎn)機(jī)。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欲為化解,先理其癥結(jié)。叔瑤以為,此次相爭,癥結(jié)何在?

少光思之,答曰:夏、胡以項尋釁滋事而不平,夏、項以胡聚眾欺人而憤恨,項、胡以夏殺人害命而切齒,或為癥結(jié)所在。

紅羅點頭曰:然也。當(dāng)知事有緩急,罪有輕重。故為今之計,宜當(dāng)先懲殺人者,再論私斗之罪,爾后方可斷是非。另,此次相爭,起于水源,亦須處置得當(dāng),以為服眾。

少光以為善。于是待眾囚食訖,悉加慰問,而還之獄。獨留一人于堂,留者色變而惶顧。

但聞驚堂木下,少光厲聲叱曰:殺人者汝也!

留者佯為不知所以,眾亦不解。

少光釋曰:吾觀食者皆以右手持箸,而汝獨以左。今死者傷在右肋,非汝而誰?

留者見罪行敗露,乃泣涕服罪。

畢,少光又叱夏眾曰:汝等包庇兇犯,可知罪乎?

夏眾詞窮,乃服罪。

畢,少光又叱胡眾曰:殺人當(dāng)伏法,汝等聚眾引斗,可知罪乎?

胡眾語塞,亦服罪。

畢,少光又叱項眾曰:殺人伏法,引斗服刑,汝等尋釁滋事,可知罪乎?

項眾理屈,亦服罪。

畢,少光又令地方官吏為劃分水源,約定今后一律按需取用,不得陰謀強(qiáng)奪。更令各部首領(lǐng)、長老共同畫押、盟誓,以為見證。

于是眾咸拜服其德。時有胡、項者眾,竟伏地泣曰:昔官吏刻薄,欺壓我等,律令法度,每失公允。今大都督秉公無私,待我如一,乃得父母也!

少光聞此,遂出而宣曰:自古皆貴中華,而賤夷狄,今上獨愛之如一。汝等今后但有不平事,俱可上公堂申辨,朝廷自當(dāng)秉公執(zhí)法,一視同仁!

眾慕其恩信,于是爭相效命。

其后,少光上書朝廷,請以善待隴右各部。朝廷從之,乃下詔曰:“今國家無德,恩不及遠(yuǎn),羸弱何辜,而當(dāng)并命!夫諸項之亂,咎由太守長吏妄加殘戮。即日起,各部項、胡人,凡親朝廷者,皆以禮待之,令招其族人。若欲歸故地者,厚遣送之。若束手自詣,欲效功者,皆除其罪。若有逆謀,為吏所捕,而獄狀未斷,悉以賜有功者。”項人由是感慕其德,自此不復(fù)為患矣。

延興七年,益州祁玉疾,聽相士之言,使人求婚公孫氏,相約共拒北朝。更尊公孫符為東帝,自稱西帝,遽造輿服,圖竊神器,舉國莫不為之嘩然。公孫符驚,允而不帝,旋作罷。

祁玉者,字廷珍,江夏竟陵人也。祁玉少仕州郡,以通經(jīng),拜郎中,除菑丘長,后以師祝公喪去官。退居陽城山,積學(xué)教授,舉賢良方正,辟司徒府,歷雒陽令、冀州刺史、南陽太守、宗正、太常。

昭帝時,祁玉睹太平成禍,社稷多故,乃建言:“刺史、太守,貨賂為官,割剝百姓,以致離叛。可選清名重臣以為牧伯,鎮(zhèn)安方夏。”又內(nèi)求益州牧,以避世難。會益州刺史郤儉賦斂煩擾,謠言遠(yuǎn)聞,于是出為監(jiān)軍使者,領(lǐng)益州牧,當(dāng)收郤儉治罪,其謀遂得施。

及至昭帝削藩,會漢中民怨反,祁玉偽奉詔命,暗使?jié)h中太守斷絕谷閣,殺害天使,陰圖異計。關(guān)中既定,又急質(zhì)子入京,上書言:“逆賊斷道,不得復(fù)通。”時北庭大叛,朝廷無暇西顧,昭帝遂未與深究。

后值卓不穎之禍,不與天下討,保州自守,尤不能及也。昔雍凱外結(jié)吳楚,內(nèi)連百蠻,跋扈于建寧,竟戰(zhàn)和不定,患得患失。及至延興八年收服西南百蠻,平定南中,會南北劃疆,野望漸盛,乃造作乘輿車具千余乘。時人云:“益州祁玉有似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論。”

明語先覺祁玉陰懷攘竊之志,遂遣使致書曰:“祁使君如晤,聞足下乘先帝變故倉卒,輒逞異意,睥睨萬乘,不復(fù)有臣子之恭,其悖德忘義莫甚矣,又將置今上于何地!足下太一舊臣,奉先帝之成業(yè),荷本朝之厚恩,言猶在耳,忠豈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半寸丹心安在?若不立行討之,何以示威于天下!今統(tǒng)雄兵百萬,上將千員,欲與足下會獵巴蜀。試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

祁玉覽書大駭,又遇天火燒其城府車重,延及民家,館邑?zé)o余,于是徙治云城,感祅災(zāi),不日即疽發(fā)背卒。

祁玉既死,群下多擁立幼子祁巡,長子祁跡由是生恨,于是乎手足相殘,禍起蕭墻。后,祁玉義子祁彥為畫計,一舉誘殺祁跡,亂局始得平定。

延興九年春,趁益州內(nèi)亂之際,明語先起馬步兵二十余萬南下,兵鋒直指益州,欲一鼓作氣,順勢進(jìn)取天下。不日,漢中降,北軍直入巴蜀。蜀中勢弱,岌岌可危,遂遣使吳楚,相約共抗大敵。

唇亡齒寒,不戰(zhàn)即亡。吳楚乃傾巢來援,怎奈北軍勢大,幾番血戰(zhàn),聯(lián)軍竟大敗虧輸,不得已唯退守蜀都——云城。不日,北軍兵臨云城,兩國驚恐,遂上書朝廷求援。

天子聽罷,疑惑不已,遂下問百官道:這公孫符、祁巡二人,向來不尊朝廷詔令,今日陡然上書求援,諸公以為當(dāng)如何?

李司徒奏道:啟奏陛下,祁巡、公孫符雖不受朝廷節(jié)制久矣,然其至今仍沿用我朝年號,奉陛下為正統(tǒng),如此即為我朝藩屬。今上表求援,若置之不顧,不僅有損陛下仁德,亦會讓巫咸坐大。天長日久,難免蒙生二心,恐于朝廷不利。故臣以為,此役朝廷絕不可作壁上觀,當(dāng)適時介入,權(quán)衡各方,以為長久之計。

話音未落,即有多位大臣競相附議,想來多半心照不宣。

天子年幼,不諳政事,遂又問少光道:皇叔以為如何?

少光此刻亦不能決,怎奈天子問詢,唯坦誠奏道:啟奏陛下,臣以為李司徒所諫雖在理,然巫咸畢竟乃陛下親封之國,一貫尊奉朝廷詔令,前番更是平定西戎之亂有功。此次,其以祁玉僭越為由行討伐之事,亦不可謂不名正言順。冒然攻之,恐失天下人心。竊以為,師出無名,不可輕言討伐。

李司徒忙反駁道:大將軍此言差矣!巫咸雖表面奉詔稱臣,卻是聽調(diào)不聽宣,實別有所圖也。自其起兵以來,打著“為朝廷剿賊平亂”名號,相繼吞并中原各鎮(zhèn),已然一日坐大一日。今天下三足鼎立,彼此互為牽制,尚能尊奉朝廷號令。若一家獨大,難保不生二志,不可不防!值此大戰(zhàn)之機(jī),我朝廷正好順勢出兵戡亂,不僅彰顯陛下威儀,亦可正天下視聽。機(jī)不可失,時不再來,豈可拘泥于小節(jié)?再者,欲師出有名,又有何難?陛下,臣以為可先詔令三方停戰(zhàn)言和,若巫咸奉詔,則善莫大焉。若敢抗旨不尊,屆時朝廷便可順勢出兵討逆。如此既不失人心,亦能服眾。

少光心中雖仍有遲疑,當(dāng)下卻也無從辯駁,遂語塞不答。

天子不能斷,復(fù)問少光道:皇叔以為如此可好?

少光見眾望所歸,遂也不再固執(zhí),只道:一切全憑陛下圣斷!

天子一聽,遂欣然道:既如此,那便依李司徒所言罷。

眾臣聞之,莫不俯首而拜,不題。

云城北軍大營。大帳內(nèi),一女子頂盔摜甲,負(fù)手立于案前。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凌霜。當(dāng)下忽見她倏地喜笑顏開,匆匆上前幾步,直面帳外來人,不時拱手讓道:天使遠(yuǎn)道而來,未曾遠(yuǎn)迎,還請恕罪!快請上坐,上茶!

那使臣一臉漠然,看著像是心中有氣似的,當(dāng)下?lián)P手只道:不必多禮!天子有旨,即日令兩軍停戰(zhàn)議和,事不宜遲,勞煩將軍快請巫咸王出面接旨吧?

凌霜一聽,詫異道:天子有命,臣等自是無不遵從。只是恕末將冒昧,既是傳達(dá)詔命,天使何以不徑直往長安面見吾王,反而長途跋涉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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