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任民生很忙。

忙著約會。

他與蔚小敏好像真的走到一起了，每日出則成雙，入則配對。

公司的人在經歷最初的喧囂之后，對此也漸漸失去了新鮮感，棄如敝履。一如那些過氣明星的艷聞。

鞋合不合腳，手怎么會知道。

或許，這雙漂亮的腳，就喜歡穿草鞋呢？

“該你了。”蔚小敏目光清冽，恍若利劍。

落日下，伊人獨倚滔滔江水，微風拂過，幾欲化仙飛去，自信如任民生者，見之亦是自慚形穢，低頭躊躇，“你確定不會演砸？”

“砸？不過是吃頓飯而已。”女孩兒微微一笑，真有遺世而獨立的既視感。

任民生詫異了，忍不住說道，“既然你也沒當真，為什么還要我去？”

女孩兒望著他，冷冷說道，“假裝你女朋友，我問過為什么嗎？”

任民生干咳一聲，“提前聲明，我可是賣藝不賣身。”

女孩兒聳了聳肩，“不給錢就不算賣嘍。”

任民生啞然而笑。

明天就是長假了，整個下午公司都沉浸在即將解放的怒潮中，連欠薪的陰霾都無法阻擋奔向自由的腳步。

“當然是HK了，看看回歸前后有什么變化。”

“科西嘉島，這個時候的折扣酒店很美麗。”

“打牌，一定要打通宵。”

……

“民生，跟小敏約好去哪了么？”潘美艷走過來問道。

“嗯，還沒有想好。”任民生笑瞇瞇的回了一句。

電梯事件后，無論是慕容振東還是海小來都沒有再露面，這讓他很疑惑，莫非是自己想岔了？

“咯咯，還想瞞我，訂婚宴的帖子，我也收到一張哦。”潘美艷四下看看，小聲說道。

幾不可聞的話語對任民生來說，卻不諦于驚雷。

潘美艷看出了異樣，卻依然笑道，“你很幸運。小敏這個鉆石飯碗，一定要捧瓷實了。否則……”

她離開好一會兒，任民生才喃喃自語道，“鉆石碗是多大的碗。”

“什么碗？”程璇好像聽到了，可不敢確定。

任民生嘆了口氣，“我記得三年前，你姐好像擺過一桌訂婚宴。”

程璇很警惕，“干什么？”

任民生點點頭，“那就有的談了。”

下班后，兩人在路邊買了點熟食回到宿舍就開始大喝。

“我記得還剩一瓶茅臺吧。”程璇看看整箱的啤酒，有些不滿。

“三千二，你不怕折壽？只有啤酒，愛喝不喝。”任民生一口咬開瓶蓋，看了看，沒中獎。

程璇用筷子撬開，仰脖喝了一口，“你不是真打算把酒還回去吧？”

任民生一邊剝著花生，一邊說道，“找你來不是跟你聊這個的。程娟訂婚的時候，你應該在場吧。”

程璇笑了，“這話說的，能不在嗎？”

任民生抿了一口酒，“說說，怎么個流程？”

程璇略一思忖，臉色變了，“你……跟蔚小敏，你們……”

任民生擺了擺手，“沒那么快。”

程璇半信半疑，“那你問這個干什么？”

任民生笑道，“這幾天，她家里人可能要見見我。萬一問起來，總歸是要說兩句吧。”

程璇不做聲了，扯了條雞腿，一通大嚼。

“咦，你這是什么意思？前幾天不是還恭喜我找到真愛了嗎？”任民生臉上的笑意一閃而過。

程璇悶聲不響的吃喝了好一陣，才抬頭望向他，“那榮蘭呢？”

任民生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要問姚靜。”

程璇默然。

任民生看看瓶里的酒，拿起來一口氣喝干，又咬開一瓶，瞅了瞅瓶蓋，笑了，“緣分這個東西很奇妙，去的時候擋不住，來的時候也擋不住。”說完把瓶蓋放在桌上。

赫然有四個紅字，再來一瓶。

程璇忍不住問道，“那宣紅梅呢？也不等了？”

任民生把腕上的珠串摘下來，放在瓶蓋旁邊，“不等了。或許，原本就不該等。”

程璇慢慢垂下頭，臉上分明掠過一絲哀色，“或許，你們是對的。”

任民生眉頭一皺，“你們……”

程璇低頭說道，“你跟蔚小敏，不就是你們？”

任民生雖覺得牽強，卻也無法反駁，只是心里閃過一個念頭，莫非你也在其中？

接下來，兩人喝的又快又猛，卻失了暢快，總覺得酒入喉后便堵在心口處，郁結難消。

任民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醉的，等他醒來，太陽已經老高了。掀開被子看了看，自語道，“狗入的，也不知道有沒有占我便宜。”

沒一會兒，電話響了。

“喂，快點下來。”是蔚小敏的聲音。

“現在？”任民生看看表，十點半剛過一點點。

“先去選幾件衣服。”蔚小敏淡淡的說道。

“我……”任民生無意間一抬頭，看到掛在衛生間的襯衫時，愣住了。

這是昨晚他身上那件！

如果說程璇可能會伺候自己脫衣睡覺，但絕對不會勤快到洗襯衫的地步。

“嗯？你在聽嗎？”蔚小敏聽出男人的呼吸似乎有些紊亂。

“我馬上下去。”任民生隨手掛掉電話，呆呆的望著那件襯衫。

手串還在，可寫著“再來一瓶”的啤酒蓋不見了。

是她嗎？

給程璇的傳呼留了言，讓他見到后回復蔚小敏的手機。

“衣服不選了？為什么？”蔚小敏點了一腳剎車，讓車速慢下來。

任民生低頭望著腕上的珠串，“有些故事注定是沒有結尾的，既然如此，開頭就不妨簡單一些。”

女孩兒淡然一笑，“想她了？”

任民生沉默良久，“也許，從來就不曾忘記。”

情況比他預想的要好的多，起碼沒標出某某某的訂婚宴。

酒店布置的有點像商務酒會，一邊是圓桌中餐，一邊是西式自助。

在座的除了海小來與潘美艷，也只有那個叫“曹先生”的老太太還算相識。

“來，到我身邊來。”看得出來曹老太太對任民生有種發自內心的喜歡。

“曹先生。”任民生畢恭畢敬的走過去，活脫脫一個大宦官。

“民生，是伐？嗷呦，來之前不曉得換身衣服哦。小敏，你也太不懂事了。”一個嘴唇極薄的中年婦女夸張的喊道，好像任民生是披了麻袋的野人。

老太太笑了，“孫婷云，正好有件事兒忘記說了。唉，年紀大了，難免有些丟三落四。嗯，你父親的事，集團不方便出面，畢竟是外姓人。”

孫婷云臉色大變，“姑母……”

老太太擺了擺手，淡淡說道，“三紅，你老婆累了。”

一個瘦小漢子趕忙扶著面若死灰的孫婷云離席而去。

蔚小敏的眼睛瞇了瞇，差點樂出聲來。

“民生，不要拘謹。坐。”老太太掃了一眼旁邊的男子。

那男子干咳一聲，起身笑道，“民生坐，姑母，我去……”

“坐。”老太太眼中好像只剩任民生一人了。

不止是旁人，連任民生都詫異起來，自己不是跟老太太有什么淵源吧？

“我老了，可眼沒花。她心里有你。”老太太說完看看一旁默然而立的蔚小敏，接著說道，“你……就不好說了。”

任民生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能干笑。

有些硝煙是看不見的，正如那些脈脈的情意。

老太太說了很多，他大多在點頭，心里卻不停琢磨，海小來既然來了，那慕容振東呢？

就在他借著選菜的機會，打算透口氣的時候。

一位高挑女子湊到跟前，笑吟吟的指了指湯桶，“這個湯不錯。”

任民生一愣，急忙點頭稱謝。

“小敏是我的堂姐。你可以叫我小蘇。”女子對他好像很好奇。

任民生又點了點頭。

“你這樣不太禮貌哦。”小蘇有些慍怒。

任民生指了指她身后，“我怕她吃醋。”

小蘇一驚，還沒轉身就聽到蔚小敏的冷笑，“這湯確實不錯。”

“沒想到你比瓦斯的威力還大。”任民生望著小蘇的背影，笑道。

“你是不是在想慕容振東？”蔚小敏將湯勺拎起來看了看，又放回原處。

任民生探手過去抓住湯勺，盛了半碗，聞了聞，“不錯。”

蔚小敏愣了愣，不知道這聲“不錯”是說湯，還是說慕容振東。

“他昨晚被帶走了。”海小來也走過來盛了一碗。

任民生明顯頓了頓。

“因為有人舉報他惡意阻撓改制，并……涉嫌貪污。”海小來說完自顧自走了。

“你也知道？”任民生抿了一口湯。

蔚小敏伸手奪過他手中的湯，邊喝邊點頭，“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