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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參加談判

曹福在河南出差的時候,出了交通事故。公司對安全很重視,有專門的安全負責人,叫Aaron(艾倫)。事故之后,除了交通安全部門的處罰外,一定要寫一個事故報告,對本人是個教育,還要在公司內部分享經驗和教訓。曹福已寫了一次事故報告,Aaron說寫的不合格,沒有寫明從事故中所吸取的key learning(關鍵教訓),要求再寫一次,并要在全球通報。曹福寫好后,檢查一遍:

“Aaron,

Last Wednesday, I did not keep enough 4 second distance between the cars in raining, my car hit the front car and caused the damage to both of cars. It is my full responsibility. I should learn from the incident that I should always follow the principles of defensive driving and keep enough safe distance. Safety is the most important and is our core value.

Best regards,

Fu Cao”

中文的意思是“Aaron,上周三,在雨天里,我沒有保持兩車間足夠4秒行駛的距離,我的車撞上了前面的車,對兩輛車都造成了損害。是我的全責。我應該從事故中得到教訓,一定要完全遵守防御性駕駛的原則,保持足夠的距離。安全是最重要的,是公司的核心價值。

謝謝!

曹福。”

公司的工作郵件都要用英語。檢查完后,曹福點了一下發出鍵,郵件發了出去,心中稍許輕松一些。

“曹福,請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我有事兒和你說。”Peter在隔斷前對著曹福說話,還是瞇縫眼的微笑,Peter式微笑。上次盧玉峰建議找Peter談談緩和一下關系,曹福仔細想想,自己沒做錯什么,為什么要找他談,談什么呀,談了也沒什么用。骨子里的傲氣使他覺得沒有必要向這種人低頭,所以一直沒有找Peter談。曹福心里一緊,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就說:“好的。”

他們相對而坐。Peter腫眼泡瞇縫著眼,仍然帶著微笑,讓曹福感覺不自在。Peter說:“事故report(報告)剛發出去吧,進入公司幾個月,就發生如此重大的事故,還要全球通報,給中國團隊,特別是我們農藝團隊帶來很壞的影響,你要承擔責任。”Peter一見面如此的嚴厲,還是有點出乎曹福的意料,難怪大家都叫他笑面虎,就像喉管里被人塞了一塊什么東西給堵住了,難受,如芒在背,心里發虛,他勉強回答:“當時雨下的太大,視線不好,路又太滑,所以撞了前面的車。”Peter一本正經的說:“不要強調客觀,這是國際大公司,不是幼稚園,不是自由散漫的學校,也不是國內的小公司,沒有規矩,Key learning(關鍵教訓)是沒有防御性駕駛,要從主觀上找問題。”Peter活脫脫一個政府官員在訓斥一個犯錯誤的下屬,一個比自己小,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人把自己當成小學生一樣訓斥,曹福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他盡力壓著心中的不滿說:“我可以承擔我應該承擔的責任。”曹福臉上掠過一絲尷尬的笑容,說:“先不說這事兒。你所負責的試驗有超過百分之十以上的報廢,沒有達到公司的要求,公司覺得你不符合公司對這個崗位的要求,上次你轉正就是一個錯誤。這次公司本可以fire(開除)你,可是我考慮到對你將來找工作很不利,也得不到任何補償,從你的利益出發,我建議你主動辭職,我可以想辦法讓公司給你一些補償,將來也好找工作。”曹福平時脾氣很好,現在受到了更大的侮辱,又有Nancy和盧玉峰之前的鼓勵,實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氣憤,寧折不彎的勁兒上來了,提高了嗓門:“試驗的報廢主要是干旱、倒伏、水災,還有新試驗戶太多造成的,主要不是我的責任,我是不會辭職的。”Peter反而降低了聲音說:“不要激動,我是為你好,在給你打招呼,要是別人,根本不會跟你說,公司做決定就是了。”曹福立即反駁:“你做決定吧,堂堂的國際大公司,總得講理。”Peter并沒有讓步,說:“即使你現在不走,像你這樣的工作業績,年底評定肯定不合格,公司還是會讓你走,你好好想想吧。”曹福火更大了,說了聲“隨你便”,抬屁股就走了出去,連門都沒關上。Peter在后面說:“看上去蔫兒吧唧的,脾氣還不小。”

曹福郁悶,Peter終于對他下手了。辛虧上次盧玉峰和Nancy說過這種事,他知道現在這個階段,Kevin需要他,Peter不容易把他弄走,這次顯然是在嚇唬利誘他,想讓他自己走,沒門,他不會這么傻。

曹福下午還沒到下班時間就離開辦公室想回家,在樓梯的拐角處,聽到像是人事經理Jessica在說話:“傻樣兒。”轉臉看去,只見Jessica正在輕手推Peter一把,顯得很親熱,曹福趕快離開了。傳說Peter和Jessica有那種關系,看來真是這樣。

曹福回家后,吃了飯就躺在了床上,廖鷺鷺過來問他:“病了?”曹福回答:“沒病。”“有事兒?”“沒事,累了。”“那你休息吧。”廖鷺鷺出去了。曹福和廖鷺鷺的關系緩和了很多,廖鷺鷺脾氣發的少了,但相互之間比以前客氣了,沒有以前那么親近了。天上下雨地下流,兩口子吵架不記仇,曹福相信時間可以改變一切,他不著急。

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曹福被人事經理Jessica、負責公司核心價值的財務總監Erica和負責核心價值具體工作的劉新福找過去談話。Jessica繃著臉嚴肅的說:“你知道我們為什么找你嗎?”曹福一看這陣勢,預感到是什么事,自然而然就有些緊張,他說:“不知道。”Jessica還是板著臉說:“你在報銷中有違反公司核心價值的case(情況),我們本著實事求是的原則,現在要把情況核實一下。”劉新福則嚴厲的說:“這是萬事豐中國成立以來最嚴重的事件。”弄得曹福更緊張了,不知說什么好。劉新福步步緊逼:“一旦查實,你就要被開除公司。”都說劉新福和Peter近,還有人說他是Peter的一條哈趴狗,Peter要他咬誰他就咬誰。曹福一聽,知道是什么事了,反而平靜下來了,只是說:“沒有這種事。”Jessica示意Erica說:“你和他核對一下。”Erica拿出幾張發票,從中抽出一張說:“這張住宿發票的費用要比流水單高,你可能多報了,你看看。”曹福接過發票,仔細看了看,情況屬實,說:“我從來沒有多報過,可能是水單寫錯了,你們可以打電話到賓館核實。”Erica又抽出一張說:“你這張不是當日的發票,是一張頂替的發票,按規定你得寫一個說明,還要你直線領導認可。”曹福看后也屬實,解釋道:“我不太知道規定,我可以補上有關說明。”Erica又拿出一張電話清單,說:“按規定應該把私人電話摘出來,不能報銷,你這兒有大概20.3元的私人電話費也報銷了。”曹福拿過來看了看挑出來的話費條目,確實是自己的私人電話,就說:“對不起,我當時沒認真,確實沒挑出來,我把錢還上。”Erica把另外兩張有問題的發票也給曹福說了說,和前面的問題類似。劉新福得意的說:“你還不承認,這些都是事實。”Jessica說:“如果你不能解釋清楚,我們只能按章辦事,如果你自己承認這些事,提出辭職,公司不追究你的責任。你自己做決定。”和Peter一樣的講法,這分明是在小題大做,故意找茬,外加威逼利誘。曹福聯想到昨天在樓梯拐角處看到的情況,心想Peter真狠,不達目的不罷休,一招不成又來一招,串通Jessica一起一定要把他整走。曹福越想越氣憤,臉開始漲紅了,但他盡力控制住了自己,沒有發火。因為那個特殊的年代,父親的成分不好,一直受欺負,所以從小就教育曹福在這個世界上,不要看一時一事,總有講理的時候,總有講理的地方,沖動是魔鬼,要理智,忍得一時之氣免得百日之憂。自己沒有故意做錯什么事,相信一定能講清楚,就盡力平靜的說:“我會按公司的規定說清楚的。”他復印了一套問題發票,回到座位上去了。

回到座位上后,曹福還是想不通。即使有些小錯誤,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對規則了解不清楚造成的,Peter他們是在雞蛋里挑骨頭,分明在陷害自己。自己還得委曲求全,寫說明,請求他們原諒。他越想越生氣,心亂如麻,無法寫說明。這時,他想到了甘肅、XJ的戈壁沙漠,想到了內蒙的大草原,想到了黑龍江一望無際的田野,他特別想到這些遠離喧囂的都市、遠離錯綜復雜爾虞我詐的人群的廣柔、蒼茫、寂寞的自然之地,沉浸在自己內心孤寂的世界里,求得心靈的平靜、安慰。

他從辦公室出來,離開大樓,漫無目的的向街對面走去,來到了中央美院的門口,坐在了街邊的馬路牙子上。已是初冬,放眼望去,一片灰色,天空變成了灰色,與林立的大樓和高架的立交橋的灰色連成一體,玻璃圍墻上反射的微弱陽光也變得不是那么明亮,灰灰的,一陣冷風刮來,楊樹上所剩無幾的幾片變灰的葉片搖搖晃晃的落在了地上,只剩下支棱著的灰色樹干和枝椏,路邊的小草躺在地上和地面的灰色融為一體,春夏的綠色突然間消失了,大街上的車聲仍然在“隆隆”作響,街上的行人少了一些,大都穿上了冬裝,除了可見從中央美院出來的女學生有一點花色外,都變成了灰色和深色,曹福這才感覺到自己只是穿了一件厚一點的外套,有一絲寒意,心情也灰到了極點。自己來公司工作,實際上是害怕學校的競爭,承認了自己的失敗,放棄了自己的理想,已沒有太多的想法了,只是想做好這份工作,養家糊口,不想與人作對,更不想去傷害別人,是在逃避,本來認為會輕松一些,沒想到競爭更加激烈、更加無情、傷害更加肆無忌憚、壓力更大。真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窩。想起來也有道理。在公司打工的人,不可能很有權勢,也沒有科學家、藝術家、文學家、企業家等那樣有事業心,為了生存和生活而工作,更加實際,更加注重自己的切身利益,一有風吹草動,就可能直接影響自己的生計或生活質量,所以利益的競爭更加赤裸裸,更直接,更實際,更激烈,更加不擇手段。學校里大家或多或少口頭上說著事業、理想、貢獻,競爭起來會表現的隱晦、婉轉一些,使從學校轉入公司初入職場的曹福感到有些不適應。從Peter說自己達不到工作要求到這次找到自己違反公司規定的發票要開除自己,使曹福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適應在公司工作,自己下海到公司工作是不是一個錯誤的選擇。想想自己從農村多么艱難的一步步讀書出來,留在了多少人向往的大學工作,可是自己從大學出來了,到了公司,結果快要被人開除了,還是因為貪污錢的原因,一個充滿理想的人,混到這個地步,命運多么漂浮,沒了根基,自己把生活過到如此的艱難,實在是太失敗了,太慘了,說出去也太沒面子了。他有了比上一次更加失望的感覺。他想起了劉歡的歌曲“從頭再來”的“昨天所有的榮譽,已變成遙遠的回憶…,”越想越慘。如果留在學校里,怎么也是個國家攻關課題主持人,只要自己努力,大小能做出成績來,社會地位肯定比在公司里高,會得到更多人的認可。中國人傳統思想中有一種崇理褒官貶商的傾向,大家仍然會認為你在公司只是個打工仔,是在做生意,是商人,只是為了賺錢,社會地位只是在外企這個圈子里談一談,認可你的人少了。雖然他堅持不后悔,但潛意識告訴他他后悔了。

可能是因為一個西裝革履的人坐在街邊的路牙子上,顯得很奇怪,兩個挽著手的女孩駐足觀察起曹福來,把他從思考中拉回現實。他站了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對著兩個女孩傻傻的笑笑,走開了。他想剛才兩個女孩現在一定和自己當初一樣充滿了理想。自己也是一個有理想的人,自己還是一家之主,上有老下有小,有很多責任,不能就此服輸。從一個農村娃到博士,到大學老師,即使現在到公司工作,也是在一個世界五百強的公司工作,也不至于讓人瞧不起。比起學校的工作,公司工作相對單一,工作條件好,工作之外,還有自己的時間,實際上比在學校工作壓力小,工資高,待遇好,外企工作,出國的機會更多,如果自己努力,機會好,職位上和收入有更大的上升空間。過著與學校完全不同的另一種生活,也讓很多人羨慕。特別是在和老外進出高檔場所,用英語流利交流時,會吸引很多羨慕的目光。人的一生,有很多十字路口,要做很多選擇題,不一定每一次都選對,有時是主觀的,有時是無奈,人生有很多無奈,就像坐錯車一樣平常,有很大的偶然性,有各種可能性,沒什么了不起,也沒什么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有人說這是一種阿Q精神,是宿命論,也是對的。他翻看自己的手掌心,突發感想,命運就同手中的掌紋,無論多么曲折,終究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今后面對現實,從零開始,繼續向前,就會走的更好。但想起年邁的父母對自己的期望時,還是覺得對不起他們,他的眼角濕潤了。口中輕輕的念叨:

“前天,

昂著頭,

站在高高的講臺上,

揮舞著驕傲的教鞭。

昨天,

挺著胸,

跨進富麗堂皇的酒店,

用英語講解翻轉的幻燈片。

今天,

低著頭,

坐在繁華都市的馬路牙子邊,

數著落葉一片片。

明天,

閉著眼,

站在大廈的大門前,

匆匆離去不敢再看一眼。

后天,

勾著腰,

擠在滾滾的人流間,

不知漂流到何年?”

莫斯科不相信眼淚,職場也不相信眼淚,靠的是實力。曹福用手趕緊擦擦眼角。上個月自己在學校培育的品種通過了審定,開始推廣了,可是對自己已毫無意義了,想起來還真有些后悔,也許自己可以借著品種推廣的事回到學校,但好馬不吃回頭草,自己當時那么堅決的離開學校,現在回去無法面對,太沒有尊嚴了。即使在外要飯,也不能回去,自己不是那種沒有骨氣的人。下一步到底怎么辦?雖然創業辦公司不是自己最初的理想,但現在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前一段時間,有個在風投基金工作的朋友有意給自己投資辦一個種子公司,他想了很多,覺得自己在管理能力、社交能力、社會資源等方面還欠缺的很多,特別是對公司管理方面還需要更多的了解和鍛煉,至少現在不能做,他拒絕了。也可以到新農等其他公司工作,但這同樣不是自己所希望的,都是公司,誰能說就比萬事豐好呢。他不能就這樣被人趕出萬事豐公司,要離開也得自己離開。但如果和Peter他們再繼續斗爭下去,他覺得自己沒有勝算,也許很慘,沒想到外企也這么險惡,也有Peter這么壞的人。想來想去,他最終決定辭職,一走了之。

人不順的時候,脾氣就大,最近和廖鷺鷺的爭吵越來越多。曹福回家后把公司的情況和辭職的想法和廖鷺鷺一講,廖鷺鷺立馬就火了,吼道:“窩囊廢,只會逃避,只會抱怨,管用嗎?扶不起的阿斗,誰叫我瞎了眼找了你這么個人,你不辭,看他們能把你怎么樣。”曹福沒好氣的反過去:“你也只會抱怨、譴責、罵人。沒法和你說話。”廖鷺鷺轉過頭,耿直了脖子,說:“難道我說錯了嗎?”曹福張口無法反駁,這次廖鷺鷺說的對,抱怨社會,抱怨別人沒有用,都是你無法改變的,還是自己無能,自己做的不好,只能從改變自己做起。廖鷺鷺想了會兒說:“這個星期天,我在教堂能見到Kevin,我和他說說,他是你頭兒,Peter他一手遮不了天。”曹福真的感覺到自己不如廖鷺鷺那樣有決斷、有膽量、有沖勁、有辦法,患得患失,怕這怕那,猶猶豫豫,在當今的社會上,什么事都辦不成,甚至連生存的空間都非常有限,是的,不能辭職,沒什么可怕的,既然下海了,就不要想過去了,沒什么可后悔的,從小就要強,不認輸,不能再逃避了,要往前沖,克服自己的缺點,做得比過去更優秀,即使要離開公司,也要成功以后,要證明給所有人看自己不比任何人差。一激動,一著急,他偏頭疼疼了起來。小時候落下的毛病,有一次在公司也疼過,但他不敢說,不希望別人知道,怕公司說自己身體不好,對自己有不好的影響。連廖鷺鷺都不知道。

當晚,Erica打來電話說:“今天Jessica在,我不方便說,我又看了一下你的票據,有些可以解釋清楚,有些可以查清楚,其他人也出現過類似的問題,沒人說過,解釋一下就成了。你也許什么地兒讓他們不高興了,你盡快寫個說明,我給公司說說,應該問題不大。”曹福很感謝Erica,心中的焦慮緩解一些了。他也想,最后實在沒辦法,他直接去找Kevin或公司有關的人解釋,沒有說不清楚的,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長期讀書做研究形成的習慣,晚上總是要做點什么,可這晚什么也不想做,電視也不想看,在電腦上玩挖地雷游戲,一直到困了,才睡覺。

第二天一早,曹福上班剛坐到座位上,Jessica就打來電話:“曹福,你的說明還沒有交上來,如果你不想寫也可以,公司同樣會根據調查的情況做出決定。”曹福底氣足了一些,回答:“沒問題,我馬上寫,今天一定發出去。”曹福很快寫好了說明并發出去了。讓當時入住的賓館將蓋了公章的說明傳真過來了,Peter說他記不清楚了,不愿證明打車票的事,曹福讓當時和他一起出差的張廣站寫了證明,也傳真過來了。

中午,Nancy約曹福到國貿一號樓東邊的拉面館吃飯。她已經知道曹福的事兒了,說:“我去找Kevin,把Peter的事兒都抖落出來,還不知道誰走呢。”曹福趕快制止:“你不要去了,我不想把你牽涉進去,真讓我走,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再說了,我能處理,不會有大問題。”Nancy還是堅持:“危難之時見真情,您幫了我,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你有困難,我一定要幫你。好不容易在公司里找到一個能交心的朋友,我不希望你走。再說啦,我一直窩著火兒,早就想發出來。”曹福問Nancy:“Jessica以前看上去還過得去,今天怎么對我一點情面都不講,冷酷無情。”Nancy詫異曹福會說這種話:“什么叫人事,都說人事不做人事,現在的人都很現實,公司更是這樣,沒有講感情的。他們的工作就是招人開人,按領導的意志辦事,為公司的利益服務。她本來就是個見風使舵的勢利小人,還和Peter有那種關系。這樣對你算是客氣的。除了Cindy,她和我們女員工關系都不好。”曹福從小就受這樣的教育,資本的本性就是利益最大化,如果人都這樣,不就成了資本的奴隸了嗎。Nancy真心幫他,曹福很感動。在公司的幾個月,他觀察到,人們都是各掃門前雪,沒有人管別人的事,公司里來來去去,大家都習慣成自然了。從此以后,曹福和Nancy的關系更近了。Nancy還偶爾叫上曹福陪她逛商場,Nancy優哉游哉挑剔衣服的樣子,也不一定買,特有女人味兒,曹福隔著一段距離看著,感覺她特別享受。看來女人都有這個天性,廖鷺鷺也這樣。

實際上Nancy上午就和Kevin的秘書Jessie(杰西)約好了下午和Kevin談半個小時。Nancy給Kevin匯報了自己最近的工作后,話鋒一轉:“It is said Cao violated core values. Actually that is not true. It is Peter framed Cao because Cao is much better in reputation, technology, and other aspects. Peter is afraid of his position replaced by Cao. You know, Cao has done a lot of work in joint venture negotiation.(聽說曹違反了核心價值。實際上這不是真的,是Peter在陷害曹,因為曹在聲譽、技術、其他各方面都比Peter強多了。Peter害怕他的職位被曹取代。你知道,曹在合資談判中做了很多工作。)”Kevin皺眉,大為吃驚,說:“It’s not your business. We are doing investigation.(這不關你的事。我們正在做調查。)你可以理解是外國人或是領導的直爽和直接,也可以理解是他的傲慢和無禮,反正Nancy聽后心里不舒服,但她不怕,一定要把這個事情說清楚,繼續說:“Actually, Peter is an immoral person. He sexually harassed me several times. Cao saw it and stopped him so that Peter hates Cao and does not want him to work in our company.(實際上,Peter是一個道德敗壞的人,他性騷擾過我幾次,曹福看見后制止了他,所以Peter恨曹福,不想讓他留在我們公司工作。)”Kevin開始是吃驚,后來面露不悅,說:“Are you serious? It’s difficult to distinguish between sexual harassment and your privacy .(你是認真的嗎?難于區別性騷擾和個人私事。)” Nancy明確的回答:“Yes. I am serious. I recorded it.(是的,我是認真的。我有記錄。)”Kevin一怔,說:“It’s not my responsibility. You can appeal to relevant departments.(我不負責這種事。你可以向有關部門申訴。)”Nancy很堅決地說:“I will do it.(我會做的。)”走的時候,Kevin把Nancy送到了門口,態度有所緩和,握著她的手說:“Thank you for your talking. I will think of it.Personally,I hope you keep it and don’t tell others.(謝謝你談的這些情況。我會考慮的。我個人請求你保守秘密,不要告訴他人。)

Nancy見到曹福后,大發怨氣,說:“不管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只要是當頭兒的,都會打官腔,真可氣。”曹福反過來安慰Nancy:“沒關系,他不是說要考慮一下嘛,說明你說的還是起作用了。謝謝你了!”一直到周末,風平浪靜,沒有任何消息,也沒人找他,雖然已經比開始時坦然多了,但曹福心里還是七上八下,有些擔心,希望很快有個結果。

星期天廖鷺鷺到基督教會崇文門堂參加十點半的禮拜。外面看并不宏偉,進去后見到高高的屋頂,兩邊是典型的哥特式的拱形大窗,鑲嵌著彩繪玻璃,主副堂連在一起,顯得寬敞高大,當面是一個大大的十字,長長的矮背條椅上坐了一些人。廖鷺鷺在他們上次坐的后面右角的地方找到了Kevin,Kevin穿一件深色的夾克,頭頂上稀疏的頭發梳的整整齊齊,很有禮貌的站起來給廖鷺鷺讓了座,笑著說:“How are you?(你好嗎?)”,廖鷺鷺回答:“Fine, thank you!(很好,謝謝你!)”“How about your son’s English?(你孩子英語怎么樣?)”廖鷺鷺回答:“Good! He have progress.(不錯!他有進步。)”圣詩班、牧師等進場了,按照程序問安、默禱、眾贊、眾禱、代禱、獻詩、詩經等等,特別是白色長袍的圣詩班唱圣詩的時候,顯得特別的莊重肅穆,廖鷺鷺整個身心都投入其中。儀式結束后,Kevin將廖鷺鷺讓在前邊,走了出來。廖鷺鷺斟酌一下后,說:“My husband, have problem?(我的丈夫有什么問題嗎?)”雖然廖鷺鷺英語說的有問題,但Kevin理解了,聽后眉頭皺了皺,停頓了一會兒后說:“Our company is investigating it. I think he should be fine.(我們正在做調查,我想他應該會好的。)”廖鷺鷺繼續說:“He is ,is good man.(他是一個好人。)”Kevin說:“I think so. You shouldn’t worry about it.(我有同樣的想法。你沒必要著急這件事。)”廖鷺鷺心里有底了,說:“Thank you!(謝謝你!)”Kevin讓司機先把廖鷺鷺送到農大,再回他住的國貿公寓。Kevin和廖鷺鷺坐在后排,聊一些宗教的事情。廖鷺鷺開始和Kevin一起上教堂時,很難用英語交流,現在能聽懂一些了,能做一些簡單的交流。到了農大門口,Kevin下車給廖鷺鷺開了門,廖鷺鷺下車后道了別,頭也不回的進了校門。但心里在想Kevin是一個多么有風度、有修養、又浪漫的男人啊,在這些方面,曹福難于和他相比。回家以后,廖鷺鷺把情況給曹福說了一下,曹福基本放心了。

幾天后,Erica告訴曹福,她把曹福寫的說明發給了總部、亞洲和中國人事和管核心價值的負責人,并抄送給了Kevin、Peter。大家通過討論,認為不違反公司的核心價值,有些過錯,是不熟悉公司規章制度的原因,提請以后注意,并賠了20.3元的電話費。曹福心里一塊石頭落地。心想:外企有一套很好的人事管理體系,不是某一個人說了算,即使像Peter這樣有權勢、霸道的人也不可能一手遮天,減少了對員工的誤傷,比較公平,增加了公司內部的凝聚力。國內企業在這些方面應該向別人學習。

曹福路過Kevin辦公室向自己的座位走去,聽見里面的人在叫:“Kao.(靠。)”是Kevin在叫,曹福不敢肯定是在叫自己,停了下來,但沒有扭過頭。“Cao!(操!)”Kevin喊成了四聲,格子里的幾個人笑出了聲,曹福轉過臉去,看見Kevin臉憋得通紅,可能以為別人在嘲笑他,嚷了起來:“Damn Chinese!(該死的中文!)”曹福愕然,這不是在罵人嘛!可以理解為該死的中文,也可以理解為該死的中國人,曹福想在格子里的人都聽到了,也會不高興,但沒有人說話。曹福站在那兒沒有動,也沒有回答。Kevin可能意識到了什么,趕緊說:“Sorry, sorry! I mean, mean that, Chinese is too difficult for me to speak.(對不起,對不起,我的意思是說我講中文太困難了。)”沒有人回應,Kevin用手示意曹福:“Please come in.(請進來。)”曹福猶豫了一下,還是進了Kevin的辦公室,原來是Kevin告訴曹福準備一下,明天和Kevin一起到石家莊和新農談合資企業的事。Kevin還問了問曹福有沒有親戚和朋友在農業部工作,曹福說有,Kevin笑著點點頭,沒再說什么了。

一行人沒有Peter。談判進行了兩天,還比較順利,基本達成一致。新農最終同意由外方派出總經理和財務總監,但加大了董事長的審批范圍和降低了審批資金的數量標準,任何超過5千元的支出都要由董事長審批,以加強中方對合資企業的管理和控制。中方也同意了合資企業經營區域暫時在黃淮海地區。同時外方同意加強與政府的合作,建立大學學生獎學金,資助一些大學和研究機構與玉米種子有關的科研項目。有關合資企業具體人事安排的談判,曹福沒有參加,后來聽同學陳煒明說,外方推薦Peter做總經理,中方則堅決不同意,說Peter以前沒有做過公司級別的管理,也沒有管過業務。實際上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中方知道Peter在合資談判中,強烈主張和另一家公司合資,聽說他們還有一些交易。中方建議曹福,但外方不同意,認為曹福更不具備做總經理的能力,最后決定暫時由Kevin兼任。曹福確實覺得做總經理,自己還需要很多的鍛煉和提高。他認為可能還有其他的原因,如覺得自己和中方太熟悉了,可能偏向中方,可能自己的中國情結太重,可能覺得自己書生氣太濃,…….,也許吧。實際上,他自己根本就沒想過要當總經理,不過給他提了個醒,當總經理也是自己將來職業發展的一種可能。

剩下的就是把有關合資企業的資料準備好了后,上報有關政府部門批準。

Jessica發郵件希望所有沒有英文名的員工最好取一個英文名,因為老外叫起來方便,也容易記憶。中國員工取英文名,主要是依據諧音、意義和個人的喜好取的,曹福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到一個好的英文名,再加上所有公司有關的文件中都已經是Cao Fu,改起來麻煩,還有他從內心反感Jessica這樣過于強勢的做法,就沒有取。有幾個沒有英文名的員工取了英文名。有意思的是在外企英文名叫的時間長了,反而忘了很多人的中文名了。

Kevin給廖鷺鷺取了一個“Monica(莫妮卡)”的英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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